第一百二十六章馮軒和張文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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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縣縣衙,牢房。

  馮軒遍體鱗傷的趴在亂草堆里,齜牙咧嘴,一隻手輕輕摸著小腿處的傷口。

  自從被抓進了上元縣監牢,馮軒這些日子沒少吃苦。

  他本來還有些看不起張文炳。

  那個傢伙進來之後,就趴在牢房裡裝死,就連獄卒扔進的食物,他都很少去碰。

  一開始,馮軒還以為這個傢伙死掉了呢。

  直到有一天夜裡,夜深人靜,牢房裡的犯人基本都已經睡著了。

  馮軒白天裡又被毒打了一頓,滿身疼痛難耐,自然是睡不著的。

  他半死不活地迷糊著,卻聽到了隔壁的牢房裡,傳來了細細碎碎的聲響。

  張文炳居然在隔壁偷偷地吃東西。

  馮軒這才知道,那傢伙居然都是裝的。

  他娘的!鬧了半天!他張文炳比他雞賊多了。

  張文炳一裝死,劉豫全部的注意力,就都在他馮軒的身上了。

  那貨每天舒舒服服的在牢房裡躺著,而他隔三差五就被拎出去,好一頓毒打。

  馮軒覺得,人家張文炳,簡直是生活在天堂里。

  可是他又有什麼辦法?

  這種事兒,就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這時候,他就算是和張文炳一樣裝死,也是晚了的!

  馮軒的小腿上一次差點被打斷,留下了一道很深很深的傷口。

  如果是在外面,這種傷只要注意一些,也是沒有什麼的,可是監牢里不比外面。

  這裡陰暗潮濕,骯髒不堪,各種蚊蟲病菌也多,馮軒的小腿上,已經有了糜爛壞死的跡象。

  如果再不醫治,馮軒就算是能保住命,這一條腿也是廢了。

  可是沒有辦法,沒有人會理會馮軒的腿會不會廢掉。

  這裡是劉豫的地盤,馮軒知道,自己怎麼哀求也是沒有用的。

  除非他願意出賣外面的人,把所有的一切都抖落出來。

  可是那樣的話,他也是完了,不單是他,他的家人也得跟著遭殃,因此馮軒不能服軟,他必須得抗住了。

  只有抗住了,他才有活著出去的希望!

  到時候……哼哼!

  唯一能帶進消息的白樹文已經說了,黃文炳,不日就要成為江寧知府了。

  到時候這些傢伙都得死!

  尤其是那個劉豫,老子要把他抽筋扒皮。

  「要活著,一定要活著啊。」

  馮軒感到自己小腿腫脹得厲害,頭也有些發暈,不知道是不是高燒了。

  他一句一句的叨念著,給自己打氣,深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會昏死過去,到時候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咬牙堅持,馮軒拿出了最大的毅力,在咬牙堅持。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流逝,馮軒感覺自己的小腿都已經麻木了,便是自己摸著,也是沒有什麼感覺。

  就像是在撫摸一截破爛的木頭。

  「這腿看樣子真要廢了啊。」

  馮軒有些哀傷,他不想死,可是他知道,自己叛變,只能死得更慘。

  他已經被兩伙人逼到了絕境,無論向左,還是向右,他都是死路一條。

  「咬咬牙,沒準能保住命的。」

  馮軒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可是他也明白了,劉豫這幫人其實就是在耗,想把自己活活耗死。

  到時候少了一個證人,他的證詞就可以胡亂編造了,劉豫做得肯定就是這樣的打算。

  馮軒其實已經是有些絕望了的,劉豫這傢伙太陰損了,以前還真是小看了他。

  就在馮軒想著自己到底能不能活著出去的時候,牢房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喊打喊殺的聲音。

  「快去救馮公子,蔡嶷這幫人,為了翻供,想要害死馮公子。」

  「他現在在哪兒?這麼多的門,到底是在哪一個屋子裡?」

  「不用管這些,挨個屋子找就是了。」

  「大哥小心,有弓手。」


  嘁哩喀喳,叮叮噹噹……

  外面似乎有兩伙人發生了激烈的交鋒。

  「快鳴鐘示警,有人劫獄……」

  「擋住他們,別跑,快擋住他們……」

  「饒命啊,各位大爺饒命……」

  牢房外好一片混亂,喊打喊殺的聲音持續了一小會兒。

  馮軒聽到了外面的喊聲,發覺這些人好像是過來救他的。

  可是馮軒並沒有太過驚喜,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這夥人為什麼要劫獄?

  難道是他們的事情東窗事發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算是跑出去,也是個喪家之犬。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白樹文不是說外面的情況對他們很有利嗎?只要我挺到開審之日,不但是江凡,蔡嶷也是吃不了兜著走。可今天,他們為什麼要劫獄呢。」

  馮軒還在胡思亂想,隔壁的張文炳這時候卻是突然坐了起來,兩眼放光,哪裡有半點要死的樣子。

  「張文炳?」馮軒嚇了一跳,這傢伙今天怎麼如此的精神?

  不裝死了?

  「馮軒,我們有救了。」張文炳看著牢門,小聲說道。

  「什麼?」馮軒大驚失色地道。

  「噓……」張文炳示意馮軒小聲一些,道:「說話小聲一些,莫要被人聽到,我是說,咱們有救了。」

  「有救了?」馮軒看了看牢房,這時候裡面沒有獄卒,他才小聲地問張文炳:「你是什麼意思,我們怎麼有救了?」

  張文炳抖了抖腦袋上的雜草,道:「馮軒,別看我這些日子都是昏睡不醒的樣子,其實我都是裝的,為了避免皮肉之苦,我也是沒有辦法啊。」

  馮軒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老早就看出你是裝的了,你這傢伙,很雞賊啊。」

  馮軒略有不滿,雖然他挨揍,不是張文炳造成的,可是馮軒覺得,如果張文炳不裝死,至少也能分散一些劉豫的注意力,劉豫至少不會盯著他一個人狠揍。

  因此馮軒的心裡,對共同落難的張文炳有著很深的怨念。

  馮軒壓抑著自己的怨氣,可是在牢房之內,人的心裡是很難平靜的。馮軒自以為自己偽裝的很好,可是張文炳還是在馮軒平靜的外表下,感受到了濃濃的怨氣。

  「他娘的,這個時候還怨天怨地怨別人,你們做出的狗屁事兒,管我什麼事兒?我才是最倒霉的,然後出了事兒,怨我咯?」

  比起馮軒,張文炳更能隱忍。

  他畢竟是官員出身啊!

  而且他確實是最倒霉的那個!

  他和江凡有什麼直接的仇恨嗎?

  根本沒有……

  他無非一個小官僚,小地主,在江寧城裡,他張文炳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

  江家倒了,萬貫家財,他也分不到幾分。

  江家勝了,和他張文炳更是沒有關係。

  他和江凡壓根就不會有什麼交集。

  若不是他正好掌管著上元縣的學籍,革除江凡的學籍必須由他起草文書,他張文炳和江凡能有什麼關係?

  賀倫、黃文炳都能分到好處,就連馮軒也有湯喝,他張文炳能得到什麼?

  恐怕只會被人踢出局。

  有多遠,滾多遠!

  因此張文炳對馮軒這幫人的怨念更重,他甚至覺得,要不是他們一個勁兒的搞事情,老子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比起江凡,張文炳這個時候更恨的是,這幫把他逼入死地的江南土著們!

  而且這些日子,在牢里靜想,張文炳已經體會出了這件事情的蹊蹺之處。

  江凡和蔡嶷關係雖然好,可是如果案子被拍實了,證明所有的一切都是江凡所為,蔡嶷會冒著極大的風險,力挺江凡嗎?

  當官的雖然也有講義氣的,可是他們更重實際,如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是多麼愚蠢的行為。

  蔡嶷應該明哲保身才是,至少那樣他們一伙人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總比被人一鍋端了的要好吧!

  張文炳不是笨人,而且他和這件事,是利益相關最少的那個人,因此他完全有能力跳出整件事,以一個客觀的角度看待這件事兒。


  而人一旦超脫於世外,客觀公正的看待一件事兒的時候,往往才能更加接近事情的真想。

  更何況,他雖然不是黃文炳、賀倫這些江南士族的核心成員,可是張文炳就是用腳後跟想,也知道江凡沒有幹過那些事情。

  因此張文炳明白了,他知道外面的那幫傢伙完蛋了。

  雖然白樹文一次次的進來說,所有的一切,對他們都是有利的。

  可是張文炳根本不信,甚至他都已經懷疑上了白樹文。

  沒有人能夠帶進消息來,他白樹文憑什麼能?

  這些還不夠明顯嗎?

  可笑馮軒還把那個白樹文當做救星,簡直是愚蠢的可笑。

  現在張文炳明白,人家蔡嶷他們才是那個黃雀,人家在等機會,只要機會來了,絕對會把這幫江南士族一網打盡。

  這幫江南土著,已經被利益蒙蔽了雙眼,猶不自知!

  外面的劫獄之聲,已經是讓張文炳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光天化日之下,在江寧城的中心地帶,幾十上百的人,闖入了監獄,喊打喊殺的劫獄,還有比這更假的事情嗎?

  便是有一點腦子,也能感覺出這裡面的蹊蹺了!

  張文炳知道,這是他自保的最後機會了,他必須得站出來了。

  而且劉豫上次話里話外已經暗示了他很多。

  都是官員,這幫人才是人精,辦事兒倒不一定有能耐,算計人卻絕逼是一把好手。

  馮軒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他自己被張文炳給賣了,而且賣的徹底。

  「馮軒啊,看來蔡嶷他們,已經是要狗急跳牆了,這件事兒他們再也壓不住了。你沒看出來嗎?他們根本不想審案子,只想熬死我們。因為只要我們活著,一開審,他們就都得完蛋,而且看樣子,他們想不開審也不行了,一定有什麼壓力,讓他們不得不開審了。這時候你說他們要怎麼做?」

  張文炳開啟了大忽悠模式,說得馮軒一愣一愣的,不過張文炳這話說得非常的明白,馮軒只是微微一琢磨,就是明白過來了。

  「他們難道是要殺人滅口了?」

  馮軒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他和張文炳豈不是死定了!

  張文炳點了點頭,道:「馮軒,他們肯定是要殺人滅口了,這樣的話,他們就可以做偽證,反正咱們也是死了,他們隨便寫證詞,把咱們的手印往上一按,咱們也就徹底完蛋了。」

  「怎麼辦?」馮軒被張大忽悠給嚇傻了,有些驚慌。

  張文炳這時卻是神秘一笑,道:「還好,看樣子他們的詭計已經泄露了出去,黃大人他們這才派人過來解救咱們啊。」

  「劫獄是解救咱們?這樣不犯法嗎?」

  張文炳搖了搖頭,道:「不是這麼說的,現在的事情是,蔡嶷他們已經完蛋了,現在是狗急跳牆。可是只要咱們跑了,出去之後能夠指證他們,咱們怎麼出去的,還重要嗎?」

  馮軒這個時候腦子一片混亂,想了想,覺得張文炳說得好像是有幾分道理。

  「我們一起跑?」馮軒咬著牙問。

  「當然!這回他們都完了。」張文炳冷冷笑道。

  就在這個時候,轟的一聲,牢房的大門被撞開,一個黑影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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