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春風滿帆意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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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春風滿帆意滿懷

  漳水湯湯引長明,鄴台舉舉縱春興。

  正月止,冬雪盡,銀裝燁燁露崢嶸。

  歲春起,豐水始,艋舸浩浩滿津頭。

  舟船浩浩向何處?

  春風滿帆意滿懷,細雨沾衣喜沾腮。

  白溝入黃河,溯流向洛陽。

  隨著時間進入二月,鄴城也空前的忙碌了起來。

  畢竟興漢檄文已將還於舊都之事說得相當明白,而當初洛陽城被董賊一把火焚毀也屬於眾所周知之事。

  於販夫走卒而言,洛陽是百廢待興的巨城。

  於黔首生民來說,洛陽是五水繞城的沃土。

  當然對更多的人來講,炎漢承天命三興已然是註定之事,既然如此,八關都邑的京師之地變得重新炙手可熱起來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這種情況下哪怕只能搶得半分先機,那於兒孫來說或便是一件晚年時足可夸道的大幸事。

  畢竟,董賊離亂已盡,炎漢承平方始,這天下再怎麼說,想來也能太平個百年時節吧?

  而諸葛誕雖尚還年少,但對這些的感慨並不輸於絕大多數的加冠之人。

  諸葛氏的被迫逃難隨後四分散落之事,自幼父親便說得再清楚不過。

  而這個父親呢?過年之後不久便鄭重拜訪了兒子的師長以及族兄請代為照拂,隨後便去準備回琅琊祭祖事宜了,且在前幾日就已經動身了。

  「誕兒須要記得,孔明雖為汝族兄,然須要奉以為師待其為長,不可挾情分自居兄弟而暗生恣意,我歸鄉祭祖之後定儘快返洛陽與你相會。」

  前幾天父親登船前的諄諄教誨還仿佛迴蕩在耳邊,但……

  「好叔叔,怎來的這般遲?」

  英氣勃勃的招呼聲有不少嬉笑之意,諸葛誕聞言抬頭,不出意外的在一架馬車上看到了正在對他揮著手的姜維。

  鄴城雖臨漳水,但對絕大多數要南下的人來說,走陸路往南八十里至長樂乘船南下,走白溝入黃河是更划算的選擇。

  他與族兄一行,也同樣如此。

  直至上了馬車,感受著輕輕的搖晃,以及車輪輕輕滾過泥濘時的交響,從縫隙間看著鄴城被逐漸拋在身後,於是出城時所生出的幾分「且看少年試天下」的豪情便迅速萎縮了下去,演變成了「今歲鄉居何處定」的茫然。

  不過這些淺愁很快便被同車的人給衝散了個乾淨。

  「師父此行還是著急了點,那鄴城的兩個半台我還沒去登登看呢。」

  姜維的話語聽不出太多遺憾,不過諸葛誕的好奇心被迅速勾了起來:

  「何謂兩個半?」

  「好叔叔竟不知?五年前曹賊築銅雀台,乃宴飲賦詩歡樂之所。」

  「三年前臨銅雀台以城牆為基加築金虎台,乃觀山談兵略天下之地,喏,那邊還能看到一點影子呢。」

  直至此時諸葛誕才記起忘了計較這莫名稱呼,不過順著姜維挑開車簾的指引,也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座高台在鄴城牆的西南角隱約可見。

  眼看得諸葛誕探了探身子去望,姜維乾脆笑嘻嘻勾攬住這個便宜叔叔的脖子以防墜車,同時不忘調笑道:

  「好叔叔可是動心遺憾未能一登了?據說那能寫得清辭妙句的曹子建,寫登台賦傳誦一時,滿城便皆以登台為風流雅事。」

  少年人之間親近也不是壞事,車廂前面的孔明和魯肅也停了交談,相視一笑聽著小輩的打打鬧鬧。

  板著臉拍開姜維的手,諸葛誕暫且不去計較這個稱呼:

  「一銅雀一金虎,此乃兩台,那剩下的半個呢?」

  諸葛喬看出了族叔的三分尷尬,乾脆主動接過話茬道:

  「自然便是去歲方定的冰井台,曹氏原本欲築台並下鑿十五丈置冰室冰井,以便酷暑宴飲,然……」

  然什麼自然也清楚的很,去歲曹賊兵敗且鄴城被奪,那此等勞民傷財之事自不了了之,原定的冰井台便只有一個草草打定的台基。

  「那登台賦以珠璣字織羅錦繡句,辭采華茂足可稱文采斐然。」

  諸葛果果也贊了一句,姜維也點頭贊同,但轉而便有些可惜:


  「鄴城學府也說曹子建善屬文,若其還在的話與我等論文,恐怕絕難勝也。」

  去歲的鄴城變故諸葛誕聽師父魯肅說過,但並不怎麼詳細,就如這曹子建去往何處知道的就不怎麼清楚。

  好在,隨著離鄴城越來越遠,馬車內的氣氛也愈發閒適,就似是冬日圍爐煮茶議時下一般,就連那主動要伴著族兄好護衛周全的張飛將軍,也一改上車時的睏倦摸樣,此刻諸葛誕便聽得其在那兒大聲道:

  「這善弄文的曹氏小兒聽聞是驅車往北投雁門,欲要效仿班大家投筆從戎殺胡建功,絕可稱得上好男兒!」

  「三伯父,趙將軍北上可要去雁門?」

  「子龍是去往幽州,雁門鎮守另有良將。」

  「既能稱良將,那想來唯有張文遠將軍,或馬孟起將軍?」

  「自是張八百!馬超等跟他老父較出個高下,還是須回雍涼的,畢竟河西……」

  此事說起來便長了,張飛也只是淺嘗輒止改了話頭:

  「二哥說張文遠當初白狼山雖驍勇但依舊險死,舊傷留暗疾,還是須調養一番,請張神醫看上一看。」

  不過說到張遼,諸葛誕便覺得這車內熱情似乎大了一些,似是這張遼相當有名似的,同齡輩七嘴八舌了起來:

  「既是去見江東故舊,師父怎麼沒請張將軍同行?江東故舊見了張將軍定要不勝歡喜的!」

  「張將軍可知八百踏陣之事?」

  「若是算起來,鄴城當中張文遠將軍故舊不少,就如那請了伯約登府的賈太中……」

  對於這個「不勝歡喜」的提議,張飛反倒還認真摸了摸鬍子,隨即拉起來個笑臉扭頭:

  「軍師……」

  「翼德!」

  孔明聲音沒有半分嚴厲,但其中意思很清楚。

  剛冒起的念想轉眼被斷絕,於是張飛也趕忙轉回去:

  「賈太中與張文遠只能算是有些同僚之誼,反倒是其人以同屬雍涼為名邀汝登門……伯約勿要學他!」

  這說的乃是正月事了,新年伊始互相走動頻繁屬常事,但賈詡乃是天子奪城當中無可置疑的功臣,主動來邀一個少年人,張飛都不知該說這賈太中是看人太准,還是該說其目光太過長遠。

  且伯約倒是也怡然不懼,提了兩刀春紙半斤蔗糖,便這麼獨身登門了,據說是相談甚歡。

  私下裡張飛作為長輩也問過軍師,但軍師對此並不在意,只是說小姜維心裡有數,一如此時小姜維笑嘻嘻點頭隨後還反說起來:

  「賈太中當日還說過,三伯父遠定西涼平叛於他有恩,請我代為謝過呢。」

  感懷的搖搖頭,張飛也想起來:

  「俺倒是忘了,這賈詡乃是武威人氏,苦寒邊塞出奇士也。」

  不過這麼嘆完,張飛便看到姜維一臉得色的挺了挺脊背,這頓時令他覺得俏皮極了,於是乾脆再勸道:

  「那次俺出兵伐賊,路過隴右被太守宴請過,其人對河西局勢洞若觀火,對關中興亡也了如指掌,有雄才卻甘守一方邊土保境安民,亦乃奇才。」

  這麼說的用意也很明顯,算是常規的告誡一下好侄兒切勿自滿,不過這話說完後便見姜維臉色上多了些沉思:

  「三伯父,這隴右太守可是名趙昂?」

  「伯約怎知?」

  姜維大笑:

  「趙太守曾於西縣治羌,天水皆知這位趙太守有好福氣娶了個好細君,能文能謀善教子還能給趙太守治地獻策,乃是雍州聲名遠揚的巾幗豪傑。」

  姜維的言下之意也很清楚,張飛頓也恍然,難怪當時這趙昂曾有兩次離席,離席前言辭乾澀,再入席後滔滔不絕。

  「這趙昂妻可有姓名?」

  「王異。」

  這事對姜維來說或許只算是家鄉逸聞故而並未特意提起過,不過張飛聽著身後軍師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便知道後續事便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長安已有女吏,新太學亦招收女子,且這王異還通熟河西局勢,有的是一展所為之地。

  將此事放下,,張飛嘿嘿一笑:

  「難怪乎先人云娶妻娶賢。」

  眼看著三伯父一臉擠眉弄眼的樣子,姜維輕巧帶過:


  「那甄氏女亦有賢婦之名也。」

  「嘿!」張飛的注意力也果真被引開,憤憤不平道:

  「那曹丕如今在許昌只是被曹賊痛毆,又不是被曹賊失手打死了。」

  「如何能對妻小不管不問?多少是失了為人本分。」

  鄴城風雲變換太快,昔時所謂的「富貴不可言」之貌,寒冬臘月時還需出門去討煤餅取暖。

  最後還是毗鄰而居的蔡大家托人給玄德公寫了封簡訊,才不至於太過窘迫。

  與此相對的,諸葛喬倒是記起另一事:

  「我正旦時聽聞,河內司馬懿之妻,欲入益州去尋司馬仲達。」

  「我也有聽聞,據聞這張氏女也有才思敏捷之名……」

  不過在此事上說來說去終歸是他人家事,而且還牽涉到司馬懿這個開晉皇帝,故而都沒再細言。

  再說若論男婚女配之事,那蔡大家的更為不幸之事簡直非是三言兩語所能道盡的。

  一路上說說停停,諸葛誕也逐漸熟悉,說了兩件滎陽趣事給眾人解悶,不過最後還是或聽張將軍有條不紊談軍陣所見,或聽孔明魯肅二人縱論大漢十三州大小事,聽下來還覺得所獲頗豐,在馬車停下後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之感。

  「軍師,到長樂津了!」

  馬車停穩,車內幾人都迫不及待跳下馬車活動手腳,諸葛誕「嗬」了一聲,眼見得面前渡口人來人往仿佛鬧市,而水中大大小小的船隻幾乎將河流塞滿。

  隨他們一行的還有兩隊披甲執堅的禁衛,沉默寡言一副肅然模樣。

  張飛則是四下掃視,很快便找到了目標:

  「趙阿!這裡!」

  循著聲音,趙阿很快擠了過來:

  「軍師,將軍,船已備好了,俺在前頭帶路。」

  這個口音明顯不屬於北地,於是諸葛誕多看了兩眼,入目所見的是個年輕健兒,說不上壯實,但舉手投足間儘是利落感。

  同時還聽到前頭張將軍在跟族兄念叨:

  「二哥跟徐軍師都贊過這個趙阿,軍陣雖算不上勇猛,但勝在心思伶俐學什麼都快面面俱到,故而打算送他去太學修個一年半載,回頭好再重用。」

  「這次南下時日不長,剛好差來用用。」

  「翼德麾下應當不缺英才才是,那游楚張既,皆獨當一面之才,怎不喚著同行?」

  「嘿,這趙阿過兩年或能獨當一面,但那游楚張既眼下就能獨當一面了,自宜整軍練兵去。」

  聽著前頭的閒聊,諸葛誕疑惑的用力踩了踩腳下的路面。

  之前隨師父從滎陽過來時大雪漫天,泥土都凍的梆硬故而不覺有異。

  但眼下已是冬春交接之時,梆硬的凍土皆為泥濘之地,出鄴城時走道就需小心翼翼,但眼下這長樂津口的地面,似磚非磚,似石非石,結連一片不見縫隙,硬若堅石而不擔心泥濘之患。

  「好叔叔也覺得這水泥非同一般?憑此物將來足以在洛陽建出逾那銅雀台十倍的高台,到時盡可滿足好叔叔登高之願。」

  對這個稱呼,諸葛誕無言以對,只是將水泥這個稱呼記在了心裡。

  本來說介懷也有點介懷,但在馬車上聽聞張將軍說起來男婚女配事,眼下他似乎也模模糊糊琢磨出來一點,於是也乾脆聽之任之了——反正自己也不吃虧不是?

  登船,入白溝,順入黃河,啟程向南動。

  冬雪盡,春日曉,帆來船往,所見與父所說之事皆不同。

  眼見得,黔首揮鋤破土,鼻嗅得,耕土翻起有香,耳聽得,船夫生民皆唱,唱曰:兒不枉死妻不散,離亂有終天地平。

  順水而下船行飛快,而這次還沒到日暮,便已入了黃河,兩岸所見類似春耕景象更多,諸葛誕只見得族兄站在船頭迎風而觀,似是怎也看不夠。

  而隨著暮色起,細雨漸起,剛剛入了船艙眾人便見到一匹白練照亮天地,隨後沉沉雷聲才循光而至。

  孔明推開了窗,任由細雨沾濕帶有笑意的面龐:

  「驚蟄雷起春日,萬物出乎蟄走。」

  「今歲定是個豐年!」

  ——

  4K字賠罪致歉,並把情況做個說明。


  用比較俗套的話說就是,這個月我的生活發生了劇變。

  之前說過我的病情比較少見,少見的結果就是目前並無一個最佳的治療方案,我這兩周給患同樣病症的人打過不少電話,大部分是每六個月換個支架苦捱,也有受不了這個折磨選擇切掉膀胱掛尿袋,更有冒著變太監的風險選擇手術十二個小時清脂,即使這種方法只能保證十年內不復發。

  中秋節時候病友群吵了一架,就是關於長痛短痛的問題,這場微信群的吵架讓我明白我還是把「半年一手術」看得太輕描淡寫了一些。

  同時並發的是我愛人一起住院,她當時體檢有個指標不正常,最終在醫生建議下往上級醫院做最全面的檢查,於是一步步的,從肌酐異常,到疑似多囊腎,到疑似IGA腎病,到確診慢性腎病綜合症,四期!

  目前在醫學上,腎病分為五期,第五期一般也叫終末期,即是尿毒症,第五期的選擇只有兩個,要麼無盡的透析,要麼放手一搏換腎,那第四期什麼選擇?我們不知道。

  即使到我寫下這些的時候,我愛人的診斷也還沒結束,我們諮詢了至少三個權威腎病專家,但三位專家得出的結論都不一樣,相信誰,選擇誰,又成了個問題。

  在這個月之前,我們跟普通人一樣有很多計劃,而現在,兩個人的身體迫使著你只能有一個選擇。

  1+1>2,兩個人之間壓力爆炸了,我們都清楚的認識到堅強兩字讀來時候確實簡單,落在身上……

  不過即便你再不堅強,生活也還是要繼續,求生的本能也會迫使你堅強。

  人行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故事還要繼續,生存還要爭取,你我也還要等待明天到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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