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親供難,難親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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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以後,無論湯斐君白天在什麼地方忙,傍晚回家總能收到竇耘帶來的東西,有時是一份零嘴,有時是一塊花布,有時是一根簪子。哪怕她多次說不要,他仍是每天帶東西回來,樂此不疲!

  為此,湯家人沒少犯嘀咕:湯家這麼多人,哪個不是對竇耘恩重如山?唯獨湯斐君,是他的冤家,以捉弄他為樂子。湯家敗了勢,才有所收斂。他花錢如流水般都花在她身上,難不成是讀了聖賢書,以德報怨?亦或是被欺負慣了,花錢買欺負?

  眾人都瞧出不對勁,平日留了心眼觀察湯斐君與竇耘的一舉一動。竇耘每天雞鳴即起,二更天睡,除了回家吃頓晚飯,便回房看書;秋闈後,湯斐君把去京城賣吃食的事情交給湯子義打理,他與張瑞等人一同出遠門,她閒了下來卻不肯坐閨房,每天打扮得粗枝大葉,去田間地頭,或幫耕者選種育苗,或幫人打理果樹,看似收效甚微,但她曉得育種非一日之功要慢慢來,遲早會選育出產量高口味好的水稻與瓜果。因她時常幫人干農活又不收錢,農家人無以為謝,送只老母雞、大頭鵝啥的。日久天長,母雞孵小雞,母鴨孵小鴨……

  在高氏的精心伺弄下,雞鴨全散養在老屋旁邊,雞屎、鴨屎肥了地,山上的荔枝樹和山下的菜地全都長勢喜人,平日捨不得吃的雞子個個都吃膩了,蔬果一茬接一茬地吃,隔三岔五地殺雞宰鴨,完全過上了自給自足的生活,過了個富足年。

  正月開初,縣署張榜公布縣試將於二月十六舉行,想考的讀書人要儘快完成親供、互結、具結。因竇耘課業好,為人端正,宋夫子指定了張升與其他三人跟竇耘一同寫五童互結保單,並親自為其具保。偏偏最易填寫的親供,便是生平履歷,出了不少岔子。

  親供上除了要填寫姓名年齡身高等,還需詳細寫明從他往上數三代,即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姓甚名誰、做什麼的、生還是死等。竇耘不認竇家人,直接把自己當成湯家子孫,寫湯耀宗和傅氏為其父母,湯老太爺和高氏為其祖父母。

  宋夫子瞧見了,呵斥道:「竇耘,你犯什麼糊塗?你姓竇,親生父親怎麼可能姓湯?你當縣官們都是瞎子,由得你矇混過去?你這般胡寫,沒的連累我不說,便是我給其他人做保也不行了!這張紙作廢,我自去再求一張來,你先打個腹稿。」

  竇耘站起來,一本正經地說:「夫子,請息怒。您有所不知,我雖姓竇,但竇家人生而不養,是湯家人把我養大的。在我心裡,他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

  「這麼說,湯家收了你當養子?」宋夫子皺起眉頭,頻捏鬍鬚。

  「那倒不曾。」

  宋夫子連嘆幾聲氣,才講道:「一來,你沒過繼到湯家人那邊去,算不得湯家人;二來,即使真的過繼了,你仍要填寫從親生父母生平以及再往上數兩代。換言之,不管你是誰養大的,你親生爹娘、祖父母、曾祖父母都得如實填寫,唯有你家世清白才能考縣試。假若你沒把握,那便甭考了。先回去弄清楚祖上三代的事,明年再考。」

  從湯耀宗死的那一刻,竇耘已下定決心要走科舉之路,考中功名再報答湯家。好不容易盼到皇帝下旨大赦天下,免去了他流放犯人的身份,有了考科舉的資格。要是今年考不成縣試,談何考府試、院試?更別說考鄉試、會試、殿試了。況且,縣試最簡單,他讀書多年,對一次考中志在必得,豈能因親供不過而功虧一簣?

  雖然他恨透了竇家人,但為了考縣試,低一次頭又何妨?「夫子,我聽您的,這就回家去弄清祖上三代的事,會儘快趕回來。」

  「最遲後天落日之前交給縣官,你要真想考,後天上午拿來給我看,我先幫你審審。」

  竇耘離開書院,回宅時被傅氏瞧見,問清來龍去脈。

  「竇耘,為了考科舉,你去惠州府找竇家人問明祖上三代的情況,實屬天經地義。只是竇氏夫妻二人多次前來,你都不搭理,此番找上門去,只怕會被刁難。本來子義與你同去最合適不過,因他已去訂琉璃罐子,子賢又要讀書。我思來想去,你一人去未免勢單力薄會被欺負,不如我與你同去。畢竟我跟竇夫人還沒撕破臉,此前她還留了住址,說是什麼羅浮山的什麼虛觀,讓我有空的時候去找她玩。」

  朱氏聽了這番話,毛遂自薦也要去。

  竇耘盛情難卻,收拾了個小包袱,將南昌府竇氏托他送給娘家人的信也放了進去,跟傅氏、朱氏、湯子康一起坐船到了惠州府,再雇了輛馬車到羅浮山。

  四人下了馬車,仰望素有嶺南第一山之稱的羅浮山。碧空如洗,高低不一的山峰綿延不絕,茂林修竹,奇石怪狀,蟬鳴鳥叫,湯子康久未見名山大川,如喜鵲般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看著他的笑容,三人的燥熱洗去了三分。

  在這山高水闊的地方,若是遊玩,另有一番心境。可是,竇耘是來求竇家人辦事的,事情沒辦妥當,心裡總提不起勁來。

  按照傅氏記的虛觀二字,竇耘逢人便問,問了數十人,雞同鴨講,不知所云。他不煩不燥,繼續尋人問,終在二十出頭的女子嘴裡問出羅浮山有個沖虛觀,被流寇搶掠,破敗不堪,香火卻極為鼎盛。恰好她要去沖虛觀求子,便在前頭帶路,跟傅氏、高氏討教生子之方。

  及至沖虛觀,古樹遮天,道觀卻是殘垣斷壁,荒涼破敗,七八個才總角的孩子,或翻開長了青苔的磚找蚯蚓、青蛙,或踩在高低不平的破磚上跳來跳去,笑如銀鈴。

  竇耘彎下身子,「子康,你拿幾塊綠豆糕,去分給那些小孩吃,再問他們誰認得竇玉英或竇玉薇。」

  湯子康嘴饞,先自個兒吃了一塊,才捧了一把綠豆糕前去分,「你們別光顧著吃,快告訴我竇玉英和竇玉薇兩位姐姐住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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