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帝皇的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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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3章 帝皇的兒女

  「上主的話就傳給他說:我要告訴你,我在你身上發現的遲疑,竟是很與你的模樣不符合。我看出你現在心裡很愁苦,憶起我們最初見面時你的熱切,那時你在山洞裡擁住我,我以為你是很老練的。我現在看你,你卻心裡定不下意念,似乎還不清楚你要對我做什麼啟迪,還有許多事情不捨得似的。

  「上主又看著他,這樣說:你往前去,向舊日的我說:絕不要往後退,我年輕時未定下的心,需要你替我傳令去定下,就像那時你在海船上,替我選擇了我們的行道。你要告訴我,說諸天也要為我們驚駭,可憎之物將要在我們的指頭下退到荒原與虛無里。

  「火里的影子在上主面前俯下去,他一個字也沒有出口,可上主全都知曉了:

  「好吧!上主,我要告知你,你將要在這兒建立一個國度了,可許多事情也是要毀壞在你的國度里的。你引領的人總有要破潰你建成的處所的時候,你既知曉我是你的兒子,你也要曉得我們中的許多已經死在彼此的刀槍下了,而未來我們還要往身上揮動刀子,讓城市化成灰燼,讓戰場成為熔爐的。但你要建一座聖都,就像掌印的人邀請里的一樣,你該要建造,我們才有可殺戮的。

  「上主便說:肥沃的土地才有可玷污的,良好的木頭才有可焚燒的,難道有一處地方的人能永遠保存住天上的光嗎?那一定是並沒有的。那麼,我便要替人們建這座必然坍塌的大壩,打一套一定被折斷的軛。人既然有罪,這罪過必定從我身上起源,才能讓我的摹本也損壞。但是,這是我們說定了的。

  「影子轉過臉去:那我就往前去,而你要往後走了。

  「上主送他離去,於是說了斷語:你可恃仗在我身上,哪怕要毀我國邦的是你,我便也當做知曉了。你畢竟是我所造的,何況你舉目四望,這裡將要有的國邦也是我造的。然而,從今往後,你決沒有往後走的路徑,雖然你看見了為我們失命的許多,而我的意圖卻已經不轉變了。

  「影子從沙丘上散開了,在荒原的丘陵里有一片沙埋的城池,一條幽道向著深處下去。上主的王座就在幽道的底下,黃金的王座誠然要有一日會失去,然而我們的上主並不對它以種種憂懼或忿怒去迎它,就像火不會懼怕荊棘,獅子不會在乎螞蟻。

  「就在這之後,地球上吹起了長長的號角,一個帝國建立了。」

  ——

  納瑞克在講台上朗朗地念著,小教堂里人不多,這兒的人出自很樸素的道德,當然還有對一些高大年輕的勞動力的喜愛,將巴圖薩·納瑞克和他的幾名船員收留了下來。這並不會讓他們對講經有多少新增的愛好——何況納瑞克所講的一聽就與帝國境內通行的兩大教派相去甚遠。

  不論是支持帝國真理的教眾,還是懷言者所宣揚的教義的認同者,恐怕都不可能認同納瑞克如今傳播的偏僻知識。他對此一直很有預料,以至於這兒竟然還能有幾個在聽的村民,他都很驚奇了。

  在座位間,他看見了阿廖娜和她的姊妹,也許是閒不下來,身上有揮霍不乾淨的豐富精力,她們都紛紛地靠著施恩座站著,而不是坐在長椅上。

  「教士!」阿廖娜趁著他休息喝水的間隙里喊住了他,「你這講的故事有名字嗎?」

  「這確實是沒有的,我還在想一個名字。」

  「不是受上主啟迪一個名字出來?」

  「哎呀,上主哪能一樁樁事情全先告知下來?你要是仔細聽了我的故事,你就知道上主也是要有人啟發的,阿廖娜。不過——你要是想不到什麼新的建議,我正在考慮『傳訓書(Ecclesiasticus)』。」

  「好長哦,」阿廖娜的一個妹妹說,「一定要用這個嗎?」

  「那你們隨意,看你們如何順口了。」納瑞克好脾氣地應下了,現在似乎沒多少事能引動他的怒氣。在這處平靜的地方過的日子越長,他心裡就越沒有多餘的波瀾:光輝十字路終點的男孩已經占據了他的大部分心神,他每每在眼前仿佛見到他的身影,並不禁時時刻刻地矯正自己的行為。

  「那就……『故事』,」白頭髮女孩說,鼓了一下嘴,「我就這麼喊了,最新的故事書。講述我們的人類帝國誕生的故事。」

  「這一聽就是人類帝國誕生的故事嗎?」納瑞克笑了笑,「好吧,這似乎也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

  「你不怕被懷言者或者法務部抓走就好了,教士,你編的也太會褻瀆王座了,」阿廖娜雖然這樣說,她攬著旁邊姊妹的姿態看起來倒是十足地愜意,還有明顯的嚮往,「但我真喜歡你的故事呢,如果皇帝真就像你說的一樣,我恐怕很想要見一見他……好了,我不打擾你了,教士!我看有人等得很有些焦急了!」


  小教堂里的其他幾個年輕男女收回了盯著白髮姑娘們看的目光。

  於是,納瑞克繼續講。

  ——

  「聖殿裡吹著寒涼的風,像是從荒原與巢都里拂了上來的涼氣。人們要說:唉,這聖殿裡怎麼也有雨雪了?可這正是上主要迎接的,他等待著聖殿裡人造的狂風迎到他面上,這正是應祂的命而吹過來的。他一等到這風,就知曉人類帝國將要動盪起種種不義和兇險了。

  「也正是在這時候,那影子順著電燭台搖曳出的光,快快地到了上主身旁。

  「哎,吾子!上主這樣說了,他不止這樣地說,也喊了影子的名字,然而這名字不是我們能曉得的。影子很沒有料到,因為上主此時還不該曉得他是誰,可他焦躁不寧的心已經被上主清楚地聽見了。

  「影子無聲地說:父親啊,看來我們已見過多次了。這是我首次見你,恐怕你之後再看不到我的影子。

  「上主便問:我們的作為已造就了那一切苦難嗎?我們的抉擇已撕碎了那許多的心嗎?我敵人的旗幟已經飄蕩在聖殿上空了嗎?否則你怎如此不定神志呢?你可真是鐵鑄的魂魄,你的心已因許多的死去碎裂成許多份了,卻不在我面前顯露。你要曉得,你日後還要造就許多的毀壞,謀害許多的性命,你這便悲傷下來,就好似正午十二點的天已經昏暗,這如何能延續呢?

  「影子看著上主,竟一時說不出話了。他定是懷著許多的遲疑,像走進沒閉上的墳墓似的找到了上主面前,可並不知道自己一上來就領了上主的指引,正如上主在幾十個千年前迎接了他的指引。

  「你要到我的過去和未來去,親自替我做許多指令,去懲罰人類的敵人,報復傷及了我的兒女的那許多惡人,他們像惡性的鳥一樣欺詐我們,要阻礙我們度過這片困苦的海。我請你知曉:你既然到了這兒,我固然定是做了許多努力,卻仍然落進了強迫與不幸的囚籠里。那麼,就請你代我登上叛徒的城牆,去毀壞那一切阻撓我們的事物了。

  「影子默默地遲疑著,他的心果真受過他所見的滿目瘡痍的動搖了,他懷著不舍的意圖回到了上主面前,並不是為了將已死的人徹底埋葬的。他仍動搖著,不欲見到那許多犧牲,而上主並不因他的猶疑去疏遠他,他已曉得他們都有走到決絕不退的一日,只是上主已過了那日子,而他的兒子剛從結苦果的樹下來。

  「上主這樣說:你要看,人類的敵人已經興起了,而我們從不是束手無策的。我們的計劃是一面盾,從未有刀能層層地全部穿過。可你不要再徘徊,因為這面盾還要你去舉起。怎麼,你若要痛哭,那便哭罷!可你的使命已是被你選定的。

  「你站在了交叉路口上,前方的許多道路是各有得失的,而我卻只會選我如今踏著的直道,且我對你下令:你必選我的道路。你定會明白你的選擇為何是我做的,那時你也要懂得我的選擇就是你做的。

  「你的敵人若是我所建的國度,那你以後會曉得我已准許你去摧毀它。然而我仍要再說:我已擇了人去為我做宣告,我還要擇你去為我作長矛。至於其他種種,我恐怕已不得將憤怒親自注在大地上,你也不要來告訴我,揭曉我擇了誰去做了什麼——那恐怕反倒要弄巧成拙了。我必要親自去燃燒我的前途的。

  「影子接受著上主的教訓,他可能是等待著一些和順的撫觸嗎?然而他自己也清楚的,他走到了這兒,能讓他繼續往前去的已絕不再是什麼安撫了,一個人若將要決定用烈火去焚燒許多的世界,將歡聲與飛鳥變成驚慌與灰塵,讓遺骸作為地面上的肥料,那麼能支撐他的東西就註定與安慰無關了。故而,他期待的的確是命令,就好像這能讓他的心好一些,不受消滅與蹂躪的疼痛。

  「影子向上主躬身,他的心神仍然沒有定下來,這就像葡萄藤不會剛種下就結果一樣,上主知曉他並非不思不想的人,便由著他用自己的智慧來解自己的惶惑。於是,上主告知他:你去吧,我的武器啊。付出,而後收穫。羊群就這樣從命運里索求酬勞。

  「影子便默默地遠去了,他的存在搖盪著,卻沒有即刻地不見。

  「人的道路是由人的,踏上道路的人親自擇他自己的步伐。我已聽見你的聲音,我將要向前去了。可猶有一件事,吾主,我仍有一樣事情要請求你,因今日就是你落筆寫遺信的時候了。

  「上主並不驚奇:我雖已盡了我的力量,然因為我註定要失去言語,故而我確實要留下一套指引你們心的書信。康斯坦丁·瓦爾多可當保藏看守之責。你要看著我書寫我的遺書,並封存它嗎?

  「影子已從上主的面前消退了,上主取來刻刀,逐字地在無魂者的皮膚上落下精巧的刀痕。沒有誰用的文字相似他,沒有誰的形貌和身姿相似他,沒有誰的沉默相似他。


  「他不提及自己心中的所思,不多說自己真正的想法。他的信不是給子嗣的,而是給帝國的。他留下半個計劃,並希望著另半個計劃永不被啟用。他知曉他自己建設的帷幔已毀壞了,他的孩子已註定全部離去了,可他仍要張設最後的一處音訊。那便是信紙上深紅的封蠟了。」

  ——

  巴圖薩·納瑞克要離開這顆星球的時候,阿廖娜和她的幾個姊妹追出來,她們伸著自己像白樺木一樣堅韌的手,一一與納瑞克固執地相握,很不願意放開。

  「我在這兒的『故事書』已經講完了,你就算再想聽,我也要去下一個地方了。」

  「去下一個地方講這些故事嗎,教士?」

  「可能吧,再有就是與懷言者的聖言錄較勁了。」納瑞克說,低頭看著他眼前的幾個姊妹。她們是帶著各自的行囊來的,打了一個小包裹,那布袋在她們的肩膀上拍打著。「我只是個宣講者。」

  「嘿,我看你是個戰士,你這樣大的塊頭,這麼多硬邦邦的肌肉,你總不能只是個教士的。」阿廖娜說,她的臉龐在寒風裡,連一絲嫩紅的色澤都沒有泛出來,好像一把活生生站立在這兒的鐵鍬子。

  「我不管你怎麼就一門心思撲在講經上了,可我看你一定是曉得戰鬥的法子,也一定有些比到處講故事更不得了的念頭……奇怪得很,我一聽見你開口,從巴別塔的那個故事開始,我就明白了,我是非要告訴你這件事不可的……」

  「你說吧,阿廖娜。」納瑞克回答,他已經有了些預感。在這顆星球上長大的人,似乎生而就帶著人類天性里一項很不得了的東西,那是一種能經受寒風,也能經受比寒風更甚的許多事的意念,而她們去面對這些障礙的時候,她們臉上一定還是爽朗地笑著的。

  「我們是不能留在這兒的,我已經知道了那許多事,這片鐵一樣的土地就留不下我們了……噯,你日後一定是要遇上戰鬥的,可你們就這幾個人,怎麼能足夠?帶上我們,我們很樂意為你所說的皇帝去戰鬥,去殺敵——別介意我們不是星際戰士吧!我告訴你,就算是一般的衛隊,都不一定有我們能幹架。」

  阿廖娜說,天生的白髮已經剪得齊耳短,襯得她的眼睛更執拗地閃爍著,「你既然是教士了,我們就做修女。怎麼能沒有修女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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