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如房杜般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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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4章 如房杜般用相

  面對百官。

  官家道:「朕是收復涼州為心焦,章卿之前言復漢唐故土,再開西域之事,朕念之久矣。」

  「此乃朕夙願,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啊!」

  百官紛紛道:「陛下勿急,還是以保重龍體為重。」

  官家嘆道:「朕非心急,朕想收復了涼州,再通西域,重現漢唐時的霸氣,乃是朕心底滋滋所念。」

  「六皇子問朕,他讀過了涼州詞,一葉孤城萬仞山。」

  「漢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親歸去來。」

  「他問朕,這涼州到底在哪裡?」

  「朕不能答也。還有唐朝時的涼州曲,朕也不能說矣。」

  群臣們聞天子之言,無不唏噓。

  章越則出班道:「陛下,龍游淺水勿自棄,終有揚眉吐氣天。」

  章越見天子如此,心底也是感慨,他突然想起一首詩。

  五十七載猶如夢,舉國淪亡緣漢城。龍游淺水勿自棄,終有揚眉吐氣天。

  這是薩鎮冰老將軍得知收復首爾時激動落筆。

  甲午國運因此衰落,而五十七年後再度收復首爾,國運卻因而起。

  這令經這兩段故事的老將軍激動之下,提筆落字。

  如今的涼州的地位也是如此。他用這兩句詩安慰天子,早晚有重現漢唐氣象的一日的。

  翰林學士張璪出班道:「陛下,涼州並不重要,但對於漢家而言意義重大,收復了涼州那一首涼州詞便鮮活了,祖宗給咱們的東西,咱們終於失而復得。」

  官家道:「好一句失而復得,正是這個道理。」

  官家說完眼眶微紅,眾臣們見此一幕不知說什麼才是,

  官家當場將收復涼州的事定下了調子,章越理解官家的苦心,但也覺得天子又有些恢復急功近利。

  ……

  之後章越留身奏對,官家對章越道:「王厚之任,朕還是不太放心。」

  章越道:「陛下,王厚在熙河十幾年,深得兵法將略。臣以為可以重任。若是陛下真不放心,可以讓李憲回去或再任一監軍。」

  官家道:「朕想過此事,卿看童貫如何?」

  章越道:「是個精明幹練的人物,之前也是由他一直與仁多崖丁,仁多保忠父子溝通。」

  官家道:「朕打算讓他來監軍!」

  章越聽了立即反問道:「陛下,不是打算親御此番攻涼州之戰?」

  官家被章越說中心事,當即道:「此事朕插手確實把握更大。」

  章越看官家故態復萌,心底也是冷笑三聲,你微操大師一日不指揮,全身痒痒了吧。

  章越道:「陛下,之前蘭州之役,殺梁乙埋,皆前線大將決斷之結果。而從汴京至延洲,即便是金牌疾奏也要八日,更不說至涼州。」

  官家也是不悅道:「這些日子,朕將朝中大事皆放手由卿處置,也是足夠聽之任之,怎麼連涼州之事卿也不肯朕插手?」

  還有一句話官家沒問,但意思也差不多,你章越是不是要攬權啊?

  章越立即道:「陛下,朝中大事是由中書和樞密院決斷,何來由臣處置之說!」

  官家聽了一哂,誰不知道,中書里王珪全無主張,薛向就是你章越的應聲蟲,蔡確一人勢單力薄,卻也抗衡不了你。

  至於樞密院還不是聽中書的。

  章越道:「陛下,陛下將涼州之事悉數交給臣,臣又悉數交給熙河路,秦鳳路,陝西路之官員,信之用之,方能長久。」

  「這治理天下事當以經久省便為要,哪裡有事事親力親為的?若陛下不信臣,易之;臣不信下面官員,易之。治天下者不難!」

  章越話都說到這份了,官家滿肚子的話也只好收了回去。

  ……

  之後官家被章越這一頂撞,胸口悶悶不樂,這時候高太后相召,官家便去探視。

  高太后看著官家道:「我聽說官家不樂?是與宰相有關嗎?」

  現在曹太后病逝後,官家也是去掉了最後的權力禁忌。官家一向不許後宮干政,言語任何政治之事,這是他對權力的敏感之處。


  現在高太后是宮裡在政治上唯一能與他說些實話的人。

  官家道:「兒臣處處為難,但章越雖是朕一手提拔起來的,也是常不許朕插手,有些地方甚至比……比王安石還跋扈。」

  高太后道:「我以為官家是個好皇帝,而章越也是好宰相。」

  官家道:「太后這番話怎麼說?」

  高太后道:「我如今在讀貞觀政要,裡面唐太宗是如何說隋文帝的,官家還記得嗎?」

  官家道:「兒臣記得,唐太宗說隋文帝是欺負孤兒寡母得的天下。」

  高太后道:「是啊,唐太宗是個善鑒的天子,他說隋文帝此人性至察而心不明。夫心暗則照有不通,至察則多疑於物。」

  「恆恐群臣內懷不服,不肯信任百司,每事皆自決斷,雖則勞神苦形,未能盡合於理。朝臣既知其意,亦不敢直言,宰相以下,惟即承順而已。」

  官家聽了默然,隋文帝是很勤政的天子,每日都要勤政到日落,五品以上官家都要與他坐著議論事。

  唐太宗說隋文帝這人性至察而多疑,他記得章越在經筵時說過,這就是有術而無道。

  隋文帝勤政之下,因他不肯信任下面官員,故而什麼事都親自決斷,宰相也是聽命而已。

  高太后道:「太宗則不同,他說朕意則不然,以天下之廣,四海之眾,千端萬緒,須合變通,皆委百司商量,宰相籌畫,於事穩便,方可奏行。」

  「且日斷十事,五條不中,中者信善,其如不中者何?以日繼月,乃至累年,乖謬既多,不亡何待?」

  高太后這麼說,官家默然了。

  唐太宗說他治天下什麼都要與百司商量,交給宰相來籌畫。

  天子每天斷十件事,只要有五條不中,日積月累,國家就漸漸敗壞了。

  官家聽了啞口無言,高太后對官家道:「官家素來崇拜唐太宗,唐太宗有賢相啊,有房謀杜斷啊!」

  「官家既是學太宗,何不能學太宗用房杜一般用章越呢?」

  「只學其功業和制度,卻不學他用人用宰相的辦法,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啊!」

  官家聽了高太后的話,也是道:「太后說得對,不過王安石也是賢相,為何太后對他疏遠,而對章越親近呢?」

  高太后道:「王安石與章越乃不同之臣,官家不要忘了,當初要是沒有章越和司馬光,如今坐天下的,未必是官家和先帝。」

  「此事我平日雖不說,但官家心底要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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