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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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8章 認

  王仲修看著案上的紙和筆,坐著那一句話也說不出。

  王仲修身為衙內,又跟著王珪多年,他並非那等紈絝子弟,相反他還相當有見識,利用內幕消息賣空鹽鈔之主意,雖不是他最早想的,卻是他最早辦的。

  到王珪這個位置,府中多的是能人異士,無論當初的建議和初衷是什麼,但是王仲修將別人的辦法拿來應用到實際上,應用到成功,就是一等能力。

  王仲修在生意上有某種天才,或者是歪才。

  章越要王仲修寫,王仲修也知道這個東西一旦落入章越之手,等於把把柄送給了對方。

  「相公,真的要寫?」

  王仲修有些哀求地道。

  「二十萬席鹽鈔的虧空!天下沒有人遮得了的,除了本相之外。如果你不給我一個交代,只有令尊與你一併向陛下解釋了。」

  王仲修皺眉不語,遲遲不肯提筆。

  章越道:「衙內如此沒有決斷,我好生失望。」

  王仲修道:「若是認賠,我王家便傾家蕩產。」

  章越道:「傾家蕩產決計不會,後面會有一個低點,當然也不會太低,畢竟消息已經放出去了。」

  「你們十日內將沽空的鹽鈔補齊,將這近二十萬席鹽鈔交還給交引所,紙是包不住火的。」

  王仲修試探地問道:「這低點有多低?」

  章越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覆:「比十貫多一點。記得只有一次,機會是稍縱即逝!不要想著以後有更低。」

  「當然低了還要更低,人心都是不知足的。知道適可而止,你們要提前將錢備足了。」

  王仲修心道,早知如此不如今日買了,道:「這我要賠幾十萬貫!」

  章越道:「不是你,而是你們。再說這些年你們賺得也不少。既是生意哪有隻賺不賠的。」

  「都到這個地步了,以後少不了要節衣縮食個幾年才行。」

  「是了,這幾十萬貫是給那些鹽商和百姓的,我這裡是一文錢都不要的。」

  王仲修捂住了臉,苦笑道:「多謝了,我還真要謝過章相公此番的大恩大德。」

  章越失笑道:「世兄,我看在令尊的面上,已是足夠好商量了。」

  「難道是我故意掘了堤壩,放洪水淹了解池?」

  「難道是我告訴你,鹽鈔一定要大跌,叫你趁機賣空?」

  「若幾十萬席的鹽鈔虧空補不了,你們整個家族就要上交給朝廷了。也不要覺得有權,就可以完全不將錢當作一回事了。」

  「這是一百多萬貫!再大的權,也堵不住這窟窿!」

  說完章越將紙筆推到了王仲修的面前。

  最後王仲修顫顫巍巍地寫下來,用了足足寫了半個時辰方才寫完,最後章越甚至還讓對方對著紙念了一遍。

  章越收下後對王仲修道:「讓其他幾個衙內,也一人一份寫下來。」

  「也是照著如此寫!過期不候。」

  王仲修嘴一顫,仍是走了出去。

  章越拿起王仲修的供詞看了半晌,然後對一旁的彭經義道:「拿給吳大衙內過目。」

  「切記,紙不要給他撕了。」

  走出章府時,王仲修看著濃濃夜色,他不知回去如何與王珪交代。

  王家累世為官,他年少時也曾有一番讀書科舉進取的心思。但父親官至宰相時,他知道自己在仕途上進取很難,最後外放一任知州也是到頭了。

  既是仕途無望,他便想使勁地撈取錢財來彌補自己這輩子的遺憾。

  他是這麼想著,既是自己這輩子當不了大官,還不許用錢財來補償自己。

  錢和權,人生總是要占一樣吧。

  總不能一樣都撈不到吧。

  「王兄!」

  「衙內!」

  下人見自己魂不守舍的樣子欲伸手攙扶,王仲修擺了擺手道:「他們還不知情況,我要快些分說。」

  王仲修坐著馬車來到了與幾名衙內碰頭的地方。

  幾個人在昏暗的房間裡商量著,他們皺著眉頭。


  有人道了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便沒了下文。

  誰也沒料到,章越這一次與他們過不去,事情還辦得這麼辣手。

  「什麼,你已是寫了供狀,以後豈不是把柄捏在他手?」

  「這裡我王家賣空的鹽鈔最多。一旦掀開蓋子,你們或許無事,但到了我的頭上,避不過!我不能連累了爹爹。」

  一人嘆道:「這麼多錢,我一時哪湊得夠,我爹爹已是安度晚年,不過問朝政,我如何敢拿此事驚動他知道。」

  「去借,去賒!各自去找各自的門路。」

  「大家都想開點。若是以後安分守己,章丞相不會再找咱們的麻煩。」

  眾衙內們各自嘆了一聲,便提筆寫供狀。

  明日之前,若是未交割的鹽鈔對不上帳,朝廷立即會上門抓人。誰說這些衙內都不親自出面,但是錢還是要給的,而且是今日收市時十五貫一席的交割價。

  所以章越給出了十日寬限餘地,讓他們自己去湊錢。

  幾名衙內還算是識時務為俊傑,認賠認輸離場,同時還給了章越可以拿捏他們一輩子的東西。

  其他幾人一時還接受不了,但王仲修這時反是看透了,甚至有些輕鬆地道:「其實想一想,我還是佩服章丞相的手段,這一招妙手,立即將鹽鈔起死回生的。」

  眾人都不知說什麼,將供紙一一交到王仲修手中。

  王仲修苦笑道:「我還要跑第二趟。」

  ……

  吳安詩將茶碗和飯碗,菜碗都摔在地上,以發泄著自己不滿。上一次官司,他被蔡確抓了,最後被判得最重,連奪三官。

  章越根本沒有與蔡確說情。

  而這一次更是連見自己都不見。

  吳安詩心底一直怨懟,他一直覺得章越是沾了他吳家的光,方有今日的。

  他是吳充的長子,以後這份恩情自是著落在他身上。但章越身為受過吳家大恩的女婿,居然一點沒有感恩之心。

  後來他明白,章越不是不感恩,他對自己的弟弟吳安持,以及十七娘幾個姐妹的夫婿都有照拂提攜,只是唯獨漏過了自己。

  他明白了爹爹曾跟自己說的一句話。

  恩情這東西,只有對方主動提及才是恩情,自己提及便是仇了。

  吳安詩一直想不通的東西,如今才有些明白了,而這時候彭經義入內,拿出了張供詞。

  ps:澄清一個錯誤,上文所言解鹽鹽利一年三百萬貫,這是利潤,筆者錯誤地認為是收入。實際上朝廷一年發行的鹽鈔是在兩百萬席以內,實際上解鹽鹽池年產是一百一十萬席左右。

  多餘部分是鹽鈔的虛估。

  按歷史上一席五貫五百錢來算,朝廷一年鹽鈔發行額算出一千一百萬貫附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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