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4章 雪停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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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4章 雪停開干

  從老伴兒去世以後,秦大江就進山壓窩棚,下套子、下夾子、下壓拍子。

  一晃在山裡住七八年了,秦大江絕對稱得上是老山狗子。

  這年頭跑山人都守規矩,像秦大江這樣的老山狗子,在山場都有固定的地盤,其他跑山人輕易不會來他的地盤來下套子什麼的。

  可因為那一場衝突,秦大江搬離了自己經營多年的老巢,這也算是背井離鄉了。

  人離鄉賤,從原來那窩棚出來,秦大江就再找不著那麼好的地方了。

  林區雖然大,一百多個林班,可想下套子什麼的,就得找那種擇伐過的老林班。

  擇(zái)伐和皆伐不一樣,皆伐是一面山坡上所有樹全放倒。擇伐是有選擇的,挑那夠粗的砍。

  擇伐過後,樹墩拱樹條,這樹條是狍子冬天的主要食物來源。

  擇伐剩下的棹樹、松樹,秋天還能落果,野豬、松鼠還都在這兒活動。

  這樣,獵物充足。

  關鍵是擇伐過後,樹墩開春憋出樹條,充斥在擇伐過的林子裡,這樣一來便於下套子。

  像這種好地方,早都被人占了。

  秦大江沒辦法,跑到95林班這邊來,守著河沿子也就是水源。

  然後,每天找水淺結冰處下夾子,夾黃葉子。

  可前頭每天伐木,天天油鋸聲、喊號聲,樹木東倒西歪地砸,就驚得這附近什麼都少,黃鼠狼也不多。

  從打秦大江到這兒,一共才夾著兩張黃葉子。

  兩張黃葉子,一公一母倒是能賣個六十多塊錢,但這還不夠給他兒子秦強治傷的呢。

  秦大江越說越委屈,越委屈越想說,話匣子這一打開可就關不上了。

  李春明四人畢竟不是山里人,聽秦大江一說,張冬至眼睛一橫,道:「這啥人吶?這不土匪嗎?大叔,那老頭子在哪兒呢?」

  「唉呀!」見此情形,趙有財緊忙把話頭攔了過來,對秦大江道:「大哥呀,有這事兒你咋不早說呢?我家你大侄現在干保衛呢,還是營林保衛,巡林啥的都歸他管。你這事兒,讓他給你出面解決就完了!」

  趙有財哪能不知道「欺負」秦家父子的老頭子是誰?

  他這麼說,是不讓李春明等人干涉,要不然這事還麻煩呢。

  「哎呀,二兄弟!」秦大江聞言,面露驚喜地拉住趙有財的手,道:「我大侄兒現在這麼出息了麼?」

  「嗨呀,那孩子行,挺知道上進的。」不管平常爺倆私下怎麼相處,當在外面提起趙軍時,趙有財滿臉笑容,那份得意勁兒是藏不住。

  「那可麻煩我大侄兒了!」秦大江搖著趙有財的手。

  而這時李春明插嘴,和趙有財說:「趙師傅,這事兒你想著,可得跟你家趙軍說啊。」

  「就是啊!」秦竹松附和道:「這都解放多少年,山里還有鬍子吶?」

  「不至於,呵呵。」趙有財笑著擺手,道:「啥鬍子啊?」

  說著,趙有財手往秦大江那邊比劃一下,才繼續說:「老秦大哥跟人搶地盤麼,吵吵起來,歲數大人脾氣髒(zàng)腥就動手了。」

  「二兄弟……」秦大江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趙有財攔住。

  「大哥呀!」趙有財對秦大江說:「你趕緊給我們幾個整口吃的吧,我們都餓了。」

  「還沒吃飯吶?」秦大江瞪大眼睛問,趙有財一甩手,說:「可不咋地,都掐老憋肚子呢。你有啥,趕緊給我們整一口。」

  「那趕緊的。」秦大江說著就下地,挪開倚門的樹墩子,開門頂風冒雪地去解掛起來的麻袋。

  半響,秦大江回來,拿了個剩底的面口袋和一個鋁飯盒。

  「我給你們插點糊塗粥吧,熱乎的。」秦大江說,李春明四人卻是面面相覷。

  他們雖然上山打過獵,但他們是玩,誰也沒真正在山裡生活過。

  他們以為秦大江即便不能炒倆菜,也能煮鍋熱湯麵,再臥幾個荷包蛋。

  「行,大哥。」趙有財說著起身,拿過爐子旁邊的小燜罐。

  趙有財打開燜罐,隨手拎起旁邊裝水的餵得羅,往燜罐里倒水。


  這時候,李春明四人還沒說啥,他們以為趙有財倒水是要刷那燜罐。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趙有財直接把燜罐就坐在了爐蓋上。

  李春明四人面面相覷,他們親眼看見那燜罐內壁上還有嘎巴呢,顯然是秦大江吃完上頓沒刷鍋。

  李春明他們四人平常也不是太乾淨,老爺們兒嘛,一個個大大咧咧,但也沒有這樣的呀!

  「趙師傅。」張冬至輕聲喚了趙有財,試探著問:「不刷鍋呀?」

  「刷鍋?」趙有財一笑,抬手往門外一指,道:「你打水去吧。」

  張冬至閉嘴了,他們離河沿子有一里多地呢,他們沿著那兒過來,一路走都直打滑。

  「呵呵,跑腿子窩棚就這樣兒。」秦大江笑著說了一句,然後他一手拎著面袋子一邊,一手從袋子裡抓出苞米麵,就那麼扔在鍋里了。

  看到這一幕,李春明四人眼睛都長了,但誰也沒說啥。

  秦大江那雙手黑乎乎的,指甲蓋挺長,裡頭還都是泥!

  秦大江往鍋里撒了兩把苞米麵,就被趙有財攔住了。

  「大哥,剩點兒你留著吧。」趙有財說:「兄弟這陣兒忙,你等我忙完的,我給你背二十斤來。」

  這一幕,又看的李春明四人目瞪口呆。

  聽趙有財如此說,秦大江往口袋裡看了一眼,然後將袋子口一紮,對趙有財笑道:「行,二兄弟,你看著鍋哈,別撲擼了。」

  煮糊塗粥,要是蓋著鍋蓋,開鍋就撲鍋。

  「哎。」趙有財應了一聲,秦大江一指他放在炕沿邊的鋁飯盒說:「那裡是餅子,一會兒擱鍋蓋上熱一下。」

  說完,秦大江拎著面袋就出去了。他這窩棚里,沒準兒哪兒就藏著耗子,糧食可不能往屋裡放。

  秦大江走後,張冬至打開飯盒蓋,見裡面碼著大餅子。

  巴掌心那麼大的餅子,立著碼,一飯盒能有十二三個。

  「趙師傅。」張冬至看向趙有財,道:「咱就吃這個呀?」

  「那你想吃啥呀?」趙有財一笑,道:「能吃上這個就不錯啦,湊合墊吧一口,明天磕死那大爪子,咱回場子吃好的去!」

  糊塗粥開鍋就熟,把燜罐挪到地上,趙有財將餅子一個個貼在黑乎乎的爐蓋上。

  李春明四人都是軍人轉業,能吃苦,只不過好些年沒吃了。

  今天在這窩棚里,不乾不淨地墊了一下肚子。這窩棚里用水也不方便,四人連洗漱都省了,蓋著棉襖躺到了炕上。

  外屋嗚嗚風聲,窩棚里聽得一清二楚。

  而此時,永安屯趙家,屋裡一片喜氣祥和。

  今天除了張、江兩家,其他幾家都買了彩電,再加上天天好吃好喝,各家感覺日子越來越有勁兒。

  眼瞅著過九點了,各家紛紛帶著孩子離去。

  「大外甥。」臨出門前,王強問趙軍道:「明天早晨七點唄?」

  「嗯?」趙軍咔吧下眼睛,道:「老舅,明天早點。要是不下雪,你跟小臣六點半就到這兒。」

  「好嘞。」王強應了一聲,解臣也道:「好嘞,軍哥!」

  等食客們都走了,家裡就剩趙軍、王美蘭領倆小丫頭。

  王美蘭在屋裡焐被,趙軍拿個毛巾,將毛巾一邊轉圈掖在趙娜領子裡,然後給小妹妹洗了臉。

  洗完趙娜,再洗趙虹。

  兩個小丫頭今天特別歡實,拉著趙軍,小嘴叭叭個不停。

  趙軍又給兩個妹妹洗了腳,才把她倆送進被窩。

  「行啦,你倆睡吧哈!」趙軍挨個揉下她們的小腦瓜,然後對王美蘭道:「媽,你也別惦記了,你不也聽我二哥說了嗎?我爸奔哪個老山狗子窩棚去了。」

  趙軍如此安慰王美蘭,他心裡也很不放心。他比王美蘭明白,這外頭颳大風、下大雪,趙有財弄不好就得迷路。

  但沒辦法,這話趙軍都不敢和王美蘭講。

  「睡去吧,兒子,不特麼管他!」王美蘭話說的很硬,但趙軍了解他娘,當王大小姐爆粗口的時候,她內心裡肯定是很焦急的。

  趙軍雖然不太會勸人,但也試著安慰了王美蘭兩句。


  可家裡少了這麼個人,這個人現在擱山里呢,山里又是颳風又是下雪。

  這時候王美蘭的擔心,真不是趙軍能安慰的。趙軍沒說兩句,就被王美蘭趕回了西屋。

  趙軍也累一天了,躺在炕上不大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他睡著了,東屋的趙虹、趙娜也睡著了,王美蘭卻睡不著。

  「二咕咚,你個缺大德的,你就嘚瑟吧!」王美蘭罵罵咧咧地擔心著趙有財。

  「阿嚏!」窩棚里,土炕上,趙有財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躺下半個小時了,趙有財還沒睡著呢,李春明、秦竹松、趙繼成和張冬至也沒睡著呢。

  條件太艱苦了,秦大江就一套被褥,人家自己蓋。趙有財他們五個棉褲、棉鞋都沒脫,蓋著棉猴、棉襖。

  在山裡跋涉一天,腳都發脹但也沒辦法,脫鞋就凍腳。

  燒柴的爐子,半個多小時火就差不多了,現在整個窩棚里就炕熱乎,李春明都覺得凍鼻尖了。

  同樣沒睡的,還有一隻耳!

  它那皮毛一體真扛凍,這虎臥在一椴樹根下。

  此處有個洞,但無法將一隻耳全部容納進去。

  所以,一隻耳後半身在洞裡,前半身在洞外。

  野獸趴窩的地方,肯定要背風。

  但一隻耳趴在地上,不斷有雪花落在它身上。

  此時的一隻耳,一雙琥珀色的虎眼在黑夜中炯炯有神,雪花落在它鼻子上,一隻耳眼睛連眨都不眨。

  一隻耳附近,方圓五里之內,無一山禽,無一野獸。

  只要不遇上趙有財,不碰上黑老虎,一隻耳仍為百獸之王。

  將近凌晨三點時,一隻耳才眯上眼睛。

  而這時,王美蘭從被窩裡坐了起來。

  外頭風聲、雪聲,讓有心事的王美蘭心煩意亂。

  王美蘭乾脆起來,到外屋地把炕燒上,然後揉麵包包子。

  昨天剩的驢肉餡,晚上又發了面,於是王美蘭今早起來包驢肉餡大包子。

  昏暗的燈光下,王美蘭擀皮、包餡,一個個大包子坐在了面板上。

  王美蘭的動作很輕,儘量不吵醒她兒子。

  但四點鐘時,趙軍被跑酷的小猞猁吵醒了,他一把薅住蹦到它身上的小猞猁,掀開被子將其塞進了被窩裡。

  這時趙軍看到從門縫透進來的燈光,他把頭抬離枕頭側耳去聽。王美蘭動作輕微,趙軍沒聽到一絲聲音,他便拿過手電筒,推開亮光往牆上晃了一下。

  一看才四點,趙軍掀被下炕,披著棉襖出了屋。

  趙軍到外屋地一看,王美蘭正往鍋里擺包子呢。

  「媽,你咋起這麼早呢?」趙軍問,王美蘭道:「先蒸一鍋,完了給你江奶他們送去。」

  聽王美蘭這麼說,趙軍又問了一句:「媽,你是不是掂心我爸了?」

  「這個老犢子!」王美蘭張口就罵:「你等他特麼回來的。」

  趙軍微微抿嘴,沒再說什麼。而這時,王美蘭問他:「兒子,外頭剎風了,雪好像也停了,你今天還去呀?」

  「雪停就去。」趙軍往漆黑的窗外看了一眼,此時的確聽不到風聲和刷刷的雪聲了。

  趙有財不在家,趙軍也不睡了。他點著提燈掛在外面,然後開始掃雪。

  王美蘭連蒸了四鍋包子,給老太太、解臣他們送了一鍋,給隔壁李家送了一鍋。

  趙家這鍋蒸包子,李家那鍋就插狗食。

  忙活到快六點,趙軍回家吃飯,李大勇、李寶玉幫他餵狗。

  趙軍吃完飯,狗也吃飽了。

  外面沒繼續下雪,但又起風了。

  嗚嗚的大風吹得雪面漫天,趙軍坐在炕沿邊紮好綁腿。

  當他起身時,屋外的狗叫了兩聲。

  解臣和王強來了。

  解臣來的時候,牽來了白龍和黑龍。這兩條狗本來受得就是皮外傷,都不用縫針,光這兩天打針傷口已然閉合。

  眼看趙軍穿上山的衣服,背槍從屋裡出來,院子裡的狗都雀躍起來。

  趙軍到倉房拿出修補好的護甲,給白龍、黑龍穿上。

  隨著一條條狗上車,趙家幫啟程進山。

  正常的山牲口,大雪過後上午都不起窩,下午才起來覓食。

  所以本來要到老鬼頭子嶺堵一隻耳的趙軍,改變主意去堵它被窩。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秦大江窩棚吃了高粱米飯、鹹菜條的趙有財五人,也背槍出了窩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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