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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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青陽縣,元貞自去了城隍廟掛單。

  鄭遠安帶黃知府去了個驛站他都不滿意,黃知府看著鄭遠安有氣不能發的模樣,只覺得身心舒暢。

  鄭氏嫡子,曾經的大理寺少卿,現在不過他手下的一個七品縣令。

  當年他兒子不過失手殺了個泥腿子的女兒,栽到這位手裡。

  他求爹爹告奶奶求到這位面前,這位當時多麼鐵面無私,冷酷無情啊。

  如今還不是乖乖待在他身邊俯首聽命。

  黃知府內心已經想好了十多種折辱鄭遠安的法子,不料,馬車剛到桃花源附近,就聽到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巧的是,今日來的恰巧又是朝陽班,黃知府心癢難耐,趕蒼蠅一樣揮退了鄭遠安。

  鄭遠安恰好懶得應付,就坡下驢,直接回了縣衙。

  不過臨走前,以防他作妖,留了幾個衙役跟著,又讓鄭達在暗處策應。

  回到縣衙里,他沒有直接回後院,而是來到了書房。

  大晉立國如今已有四十五年,比起歷史上的改朝換代,大晉可以稱得上兵不血刃。

  鄭家是頭一批投誠的世家,為表忠心,父親甚至不顧母親的反對,送他入宮,成為皇三子,也就是如今聖上的伴讀。

  倒也不是押寶的意思,畢竟那時候,送他大哥到皇長子,也就是太子身邊會更合適。

  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誰也沒想到,穩坐太子之位的大皇子會謀朝篡位,二皇子也在巡邊途中離奇失蹤。

  最後登基為帝的,會是三皇子。

  那時候,除了打小陪在三皇子身邊的趙鳴,另外還有十多個被家族送入宮的孩子,鄭遠安就在其中。

  只是,怎麼看,三皇子都不會成為那個榮登大寶之人,自然送過來的,也只是家裡並不重要的孩子。

  只有鄭遠安,打小就是聞名京都的神童,又是家中幼子。

  進宮之初,他跟三皇子嗆聲無數次,結果互相卻越來越對胃口。

  很快的,鄭遠安、趙鳴和三皇子,就建立起了堅定不移的情誼。

  從被貶謫至青陽縣,至今已經半年多,鄭遠安常常會復盤。

  他想不明白,昔日還跟他和趙鳴說,讓他們一文一武當他的左膀右臂,為建太平盛世而努力的人,怎麼就成了現在的樣子,果真是帝心如淵嗎?

  若是真心把他流放,緣何又會不顧朝臣阻攔,撥私庫讓趙鳴到虔州建軍?

  形勢讓他越來越看不明白。

  說實話,貶謫至此,他除了陶蓊那個閹賊的構陷恨不能除之而後快,心內對弘景帝也是失望不已。

  聖上登基至今,已有十八年,朝堂上,以燕相為首的世家、以護國公為首的新貴,還有以陶蓊為首的寒門,三方分庭抗禮,而陶蓊的為首的官僚勢力有越來越壯大的趨勢。

  大晉看似四海承平,實則暗潮洶湧。

  江南西路,稅收占據了整個大晉的半壁江山,洪州府更是江南西路的首府。

  江南西路巡撫陳喬年是陶蓊門下頭號狗腿子。

  再看看洪州府的一把手是個什麼東西?

  一個靠女兒裙帶關係爬上來的酒囊飯袋。

  如今,殺害忠勇侯夫婦的隱藏勢力出現在江南西路,局勢更加撲朔迷離。

  他實在是不理解,聖上手上若是沒有得用的人,至少選個能幹的,帝王權衡之術難道就比這萬千百姓還重要嗎?

  他又想到燕相半年前帶過來的那四個字:隨心隨性。

  那時候,他因為這四個字斟酌了很久,一直在想燕相是否意有所指。

  半年過去,他給燕相寄過數次信件,至今再未回傳隻言片語。

  他後知後覺,燕相一黨,也將他放棄了。

  太傅林江呈丁憂在家時,他也上門拜訪過,給聖上當伴讀那些年,太傅就是他們的授業恩師。

  算起來,他們與聖上是天然的同盟。

  他登門的時候,求太傅解惑,太傅以不在朝,不談國事為由婉拒了。

  太傅丁憂期滿,正逢美食城開業,他聞聽消息,一路從桃花源追到十里亭,再次尋求解惑。


  太傅倒是沒有再拒絕他,他品著路邊茶寮的粗茶,語調謙和。

  「子謙,你生來一切得到太過容易,放棄也太過隨意,你看似灑脫隨性,其實最是斤斤自守。」

  「與其揣度聖上心思,你不如走出固步自封地圈子,問問自己,你想要什麼?想做什麼?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人人都說青陽縣是放逐之地,它就一定是嗎?」

  越想,鄭遠安心情越浮躁,他單手扶額撐在書桌上,喃喃自語:「我想要什麼?想做什麼?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大人。」門外傳來齊師爺的聲音。

  「進來。」

  齊師爺進門行禮,「大人,黃知府在官驛辦理了入住,後又從後門上馬車,進了城中一處別院。馬車裡,有一名朝陽班的伶人,是班主新買的,連人帶契一起給了黃知府。」

  鄭遠安捏著眉心,「派人盯著,別鬧出人命,若有異動,准你們便宜行事。」

  「是。」喬師爺退下。

  天色漸暗,鄭遠安臉上郁色漸退,眼神卻愈發堅定。

  「既然這姓黃的不配坐這知府的位置,與其給他人坐,那不如讓給我吧!」鄭遠安暗暗在心裡下了決定。

  一束光點由遠及近,丫鬟打著燈籠走在前,阮氏跟在身後,到書房門口,阮氏接過燈籠,揮退了丫鬟。

  「你怎麼來了,我馬上就回了。」鄭遠安趕忙站起來牽住阮氏的手。

  「黑漆漆的,怎麼也不點個燈?」阮氏把燈籠放在書桌上,點燃屋子裡的油燈。

  「不用點,一會就回去了。」

  阮氏把鄭遠安按到椅子上坐下,站在他身後輕柔地揉著他的太陽穴,「現在還回不得,霖兒的課業還沒完成呢,你現在去,他該慌了。」

  鄭遠安失笑,「本來以為夫人是心疼為夫,原來夫人還是更愛兒子。」

  阮氏笑著輕拍鄭遠安,「得性!」

  兩人靜靜地,一坐一站,兩處火光一靜一動,昏黃的燈光里,燈影人影,搖曳生姿。

  「元娘,我暫時不準備回京都了。」

  揉太陽穴的手指只是稍頓,輕柔的聲音傳來,「那就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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