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女將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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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賀家大房果然在文敬候賀佟的撮合下,答應將賀端、賀明兄弟,過繼給姑奶奶賀媛。

  賀南風聞訊便差人以侯府名義,送給兄弟倆一套上好筆墨紙硯,又各送了四五匹蘇杭綢緞做衣,惹得大房其他公子羨慕不已。

  而臨江侯陳遠回歸之事,確實在朝野上下引起不小轟動。盛元公主和熙嬪常伴皇帝左右的時間,也隨之少了許多。

  賀南風面見時,便主動向公主提起陳遠不好對付,卻聞對方冷哼一聲,輕笑道:

  「你不必擔心,那食古不化的老東西,本宮自有方法處理。」

  具體何種方法,並沒有細講,只隨後向賀南風許諾,李昭玉此番回來後,她會說服皇帝為其加封奉國女將軍,掌金印紫綬。如此,離她父親李延廣,也只差一步之遙。

  賀南風點頭,忽然想起先前賀承宇私下說,父親賀佟平素最不喜武將的,近來竟在與金吾將軍通信。

  兄長偶爾瞧見時,便看得信中頗有廉頗老矣的感慨詞句,大抵兩個父親一文一武,自恃舉世無雙,卻偏在自家女兒身上多番落於下風,心中難免悲喜雜糅。故而,文臣武將之間生出同病相憐之感。

  「南風替昭玉姐姐,多謝長公主殿下。」她道,福身作禮。

  盛元示意免禮,笑容和藹道:「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是。」

  一晃到五月初,東徵兵馬凱旋歸來。

  長公主代表皇上親自城門相候,那高頭大馬的女將軍頓時風頭無兩。

  滿城皆道,古有花木蘭冼夫人,今有將門李昭玉,雖女兒身卻巾幗不讓鬚眉志。女將軍明甲銀劍的颯爽英姿,從此不僅留在大燕百姓心中,也留在了千古史書里。

  盛元果然實現她的承諾,便在歸京當日,皇帝就下旨,加封李昭玉與奉國女將軍,綬二品榮祿大夫。

  這是前無古人只怕也後無來者的創舉,然那女將軍卻在覲見謝恩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出現在城東鶴鳴茶館,遞過一隻檀木盒,道:「這是補給你的生辰禮。」

  賀南風接在手中,覺微微有些沉重,打開便見,竟是一盒玉制的黑白兩色圍棋子。

  「我聽說道州盛產岫玉,便得空時找人打了副棋子,想著給你消遣。」李昭玉道,一面雲淡風輕地坐了下來。

  岫玉最早見於西漢《爾雅》:「東方之美者,有醫無閭之殉圩琪焉。」其質堅實溫潤,細膩圓融,自西漢起,便多是皇家御用之物。李昭玉的這副玉棋顏色通透無暇,更一看便是玉中上品。

  賀南風心中喜歡,向對方溫柔一笑:「昭玉姐姐出征,還記著南風生辰。」

  李昭玉露出一副那是自然的模樣,擡眸道:「凌釋給你送的什麼?」

  語氣里,似有幾分攀比之意。

  賀南風頓了頓,心想總不能實話是說,道夫君在山間小院裡為她種了芍藥牡丹,生辰那日洗手做飯,備了好一桌美食佳宴,夜裡更是極盡溫柔,度過繾綣一晚……

  然她遲疑也不過片刻,便展顏回答:「阿釋有的,南風都有,自然就不必相送了。」

  李昭玉聞言卻是凝眉,正襟教訓道:「這話不對,哪能因你什麼都有,他便什麼都不送的?還未成婚就如此,以後指不定如何冷漠。」

  昭玉姐姐果然變了,而今都會指點夫妻之道了。賀南風心中忍笑,想了想,道:「其實阿釋也送我了。」

  「送的什麼?」

  賀南風回答:「他借按察司之力,搜捕北胡在京細作,將柳清靈的布置一網打盡。」

  其實是在盛元長公主同熙嬪儲夢羽相助下,凌釋得以通過參與的后妃順藤摸瓜,查到北胡細作接頭的幾處隱秘地址,帶官兵悉數抓捕歸案。如此,徐太妃之死真相大白,后妃蠢蠢欲動的造反聯盟,也就此偃旗息鼓。

  李昭玉自然知曉她對柳清靈有多少顧忌,聞言一怔:「柳清靈抓住了?」

  賀南風道:「這倒沒有。她或許提前察覺不對,便先趁亂溜走。」

  李昭玉思量片刻,道:「你先前不是懷疑柳清靈改變了容貌麼?

  意思是,可能已經抓到了,但因容貌有異,所以不知是她。

  賀南風搖頭:「南風和阿釋已確認過,她不在抓回的男男女女中。且柳清靈在時一直黑紗遮面,他們也不知其容貌。」

  李昭玉不解道:「那你說凌釋將柳清靈一網打盡?」


  賀南風笑道:「柳清靈雖未抓到,但北胡在兆京的勢力已除,她獨木一根,又能再翻出什麼波浪?」

  這倒是,既無家族,也無依附的勢力,僅憑一個十多歲的女子,要企及侯府嫡女,或影響大燕天下,純屬無稽之談。

  「何況我們的人,會一直搜尋,直到抓捕。」

  李昭玉點了點頭,端盞喝茶。片刻,又似想起什麼,道:「最遲明天,皇上應該就會從瑞王口中得知,東宮早就私備龍袍的事。」

  賀南風接話道:「不止私備龍袍,太子近來還行壓勝之術,盼皇上早死。」

  李昭玉一怔看來,便聽賀南風解釋道:「這些,是長公主的人發現的。」

  既然當初瑞王能派細作到東宮,破壞太子的沉香壽禮,也發現了其私備龍袍的事,長公主同樣可以安插人手,緊盯太子的一舉一動。

  這太子倒也真有些叫人無話可說,先前還只是私造龍袍,過一過皇帝癮,如今自覺大局已定勝券在握了,竟然詛咒起皇帝早死來。

  李昭玉無奈搖了搖頭,嘆氣道:「真是蠢物,全無他母親半分手段。」

  但也正是宋皇后多年經營籌謀,才使得這樣一個無德無能的太子,長久穩居繼承者位。

  賀南風讚嘆,道:「比起來,他弟弟晉王,可要好出不少。」

  李昭玉擡眸,道:「便是那被王妃鬧得雞飛狗跳的晉王?」

  看來不止凌釋知曉,不過剛進宮一趟的李昭玉,也聽說了晉王夫妻之事。聽她語氣,似乎對此十分不屑模樣。

  賀南風不由失笑:「這宮中下人的嘴,可真比烏雀還碎,不過些口角罷了,也傳成雞飛狗跳。」

  李昭玉看著她,片刻,忽而道:「是我便聰明了,還是南風你變傻了。」

  賀南風一怔,道:「姐姐為何這樣問?」

  「若你未變傻,怎會不能一眼看出,晉王夫妻之事明顯有人刻意傳揚。」李昭玉道,「我今日入宮不久,便聽手下道,皇上因為晉王夫婦不睦的事,以管教無方為由,對宋皇后好一番斥責,對晉王更是多加訓斥,言皇室子弟一屋不掃,何有掃天下之用?」

  賀南風微微一愣。

  李昭玉又喝了口茶,繼續道:「就如你方才所言,不過夫妻一場口角,卻被傳得這般沸沸揚揚。皇上本就對宋皇后母子心存猜疑不滿,正好借事責罵一番,叫宋氏上下也連帶著顏面無存。這樣手段,南風你還看不出麼?」

  賀南風凝眉,道:「你是說,盛元長公主?」

  「自然。」

  這就說得過去了。雖則晉王從來安分守己,並無多嫡之意,也不受皇后重視,但若利用他,能打壓宋皇后,叫其受皇帝訓斥疏離,想必公主一定會做。

  但賀南風先前確實不曾多想,或者已想到,也自己決定不去在意。是故李昭玉提及時,才會說出宮人嘴碎的話。若是尋常,確實一眼就能看出。

  她頓了頓,道:「是南風愚鈍了。」

  李昭玉又看了她一眼,似無奈般抿了抿嘴:「晉王夫婦爭吵時,你也在場。」

  「是。宋綾就是因我,同晉王爭吵的。」

  具體如何,李昭玉也能猜出大概了,繼續道:「你認為晉王無辜,所以憑你行事,不會將他牽扯進來。」

  「是。」

  但旁人不會,權術之中,從來沒有無辜之人,也沒有心慈手軟。

  李昭玉默然片刻,道:「我早告訴過你,盛元和你,到底不是一類人。」

  賀南風蹙了蹙眉,擡起頭來,緩緩道:「可若人人與我一般顧忌,又如何成事?」

  便如當初武則天若不是狠心借孩子陷害王皇后,如沒有狠心將皇位繼承人個個問罪打殺,又如何,登得上那把龍椅?何況盛元而今作為相比起來,不過小打小鬧,又無害人性命,若要以德行衡量,則不該入皇家之事。

  李昭玉驀然一怔,也不由頓了頓,半晌才開口道:「我是不在意這些,若你也能毫不在意,則她所求之事要做起來,還會容易許多。」

  意思是她之所以這樣說,正是因為了解賀南風,知曉她總有許多道德仁義的顧忌和不忍,向著王守明的什麼「光明之心」。如此,若到頭來深入皇家權謀之爭時,卻終究無法接受,豈非得不償失?

  是故,她才會再次做出提醒。不是自己不想做女將軍,不想帶兵征北胡,也不是對此事沒有信心,而是若對方參與其中時會內心不安,陷入困頓,她們便可以另謀出路,不必強求。

  賀南風明白昭玉姐姐的意思,心中便感動柔軟至極,溫和笑了笑,替女將軍續好黑茶,道:「晉文公身為一代傳奇君王,然多番引戰以立威,故孔子評價其為『譎而不正』。」

  譎而不正,即狡黠卻不正直的意思。

  無刑則不能立威,多刑則失仁德。所謂春秋無義戰,便是指所有戰爭,都是各國君王為稱霸立威,為名為利所發動的。其中晉文公重耳,便是其中一個將征止之術運用的爐火純青,來替自己立下威名的同時,還保持仁德之相的佼佼者。

  「深諳權謀之術的人,沒有一個正直的。」賀南風笑了笑,繼續道,「但南風認為,這些不能不懂,否則便難辨是非,無法應對;也不能過於要求旁人德行清白,否則便空有抱負,孤立無援。但有的人有的事,就算懂得也不能去做,因為我自有堅守的本心和原則;而有的人有的事,自己不願為,別人若做了,也不該過分苛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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