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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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萬里離開後,謹言和凌無雙便在墨家老宅里四處逛了逛。

  當年墨家慘遭滅門那一日,這宅子還被人放了一把火,待大火熄滅時,宅子裡完好的屋子已經所剩無幾,所以整座宅子都是被拆毀後再重建的,但宅子的布局還是同謹言幼時記憶里的一樣,他看著院落中的小橋流水一草一木,不禁悲從中來。

  凌無雙挽住了他的胳膊,想要給他些許的安慰,謹言低頭看著她,溫柔地笑道,「我沒事,其實幼時的記憶,除了那一日以外,都是美好的。」

  說著他指向荷塘道,「小時候調皮,曾經掉進了荷塘里差點沒命,好在我福大命大,竟然就這麼學會了鳧水,還自己爬回了岸上,不過當時我不敢把落水的這件事告訴我爹娘,怕挨打。」

  他又指向荷塘邊的一棵參天大樹道,「夏天裡樹上的蟬蟲格外聒噪,我見下人們爬樹粘蟬很有趣,便想自己試一試,結果從那棵樹上摔了下來——」

  說到這裡,謹言撈起長袖,將他的胳膊肘露了出來,指著一處疤痕笑道,「那時我的手摔斷了,我娘哭得呼天搶地,我爹也以為我這隻手廢了,誰知道才不過兩個多月,骨頭就自己癒合好了,其實說來,我還是挺幸運的。」

  凌無雙沒想到謹言也有這種時候,不過轉念一想,別看謹言如今這般穩重,小時候畢竟也是個喜歡爬高上底的男孩子,聽著他一件件說著小時候的趣事,會發現他其實是個極為樂觀的人,即便身子殘缺,卻從未內心陰暗,就算是上輩子在冷宮那樣的絕境之中,他也依然抱著帶她逃出宮去的希望。

  兩人緩緩踱步到了後院的一處八角亭前,按照韓松信中所寫,這八角亭底下有一間密室,實際上不必韓松說,謹言也是知道的,只不過那時候他還小,並不知道父親在這間密室里做些什麼,他向來都是安安靜靜的陪在父親身邊,翻看那些書架上的墨家藏書。

  根據幼時的記憶,謹言來到了八角亭地台的一面,按下了一根凸出的石樁,只見那碗口粗的柱子緩緩嵌進了石縫裡,伴隨著石頭刮碰的聲響,旁邊的地台就向裡面凹陷了進去,露出了一條通往地下的地道。

  見謹言打開火摺子就要往地道走,凌無雙忙拉住了他,「裡面會不會有機關?」

  「放心,沒有。」謹言笑著解釋道,「我的父輩祖輩雖然擅長做機關,但家裡是絕對不會做的,怕誤傷了自己。」

  說來也是好笑,大概是墨家的精密機關聲名在外,世人皆以為墨家的府上一定機關重重,所以自建府以來從未有人敢擅闖,除了遭大劫的那一次,大概連那些南蠻死士也沒想到,墨家的府上竟然什麼機關也沒有吧。

  兩人走到了石梯的盡頭,謹言便用火摺子點燃了牆上的火把,密室瞬間就亮堂起來,這間密室不大,到處都積滿了灰塵,牆邊還有幾個方形的痕跡,應該是之前有什麼箱子放在這裡,卻被人挪走了。

  謹言的注意力並不在這些細節上,他走到書架盡頭的桌案前,想要找到雁山石室那些飛機的畫稿,但找到的只有雁山石室的機關圖紙,以及一道聖旨,那聖旨上的內容謹言已經知道了,裡面提到的那些黃金應當是被敬王他們帶去了嶺南,他倒是不在意,畢竟那些金子本就是順帝撥給墨家研製大殺器的,可任務最終未能完成,金子自然要還給天家。

  「看來這裡沒有什麼可用的線索。」

  原本謹言還想找到一些和墨家遭滅門一事有關的線索,但顯然這裡什麼也沒有,大概他的父輩們也從未想過會被南蠻人和蔣家盯上。

  凌無雙也是為此感到惋惜,當年墨家老宅留下來的東西,也唯有這間密室了,若是連這裡都找不到蛛絲馬跡,那就只能當面去質問蔣懷和南蠻王,而這絕非易事。

  謹言略顯沮喪地走到了書架前,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了幾頁後,便神情輕鬆的笑道,「好在還有這些無價之寶,往後我想光宗耀祖,還得靠它們。」

  墨家歷來研製出的器物都在這些書籍里,而裡頭那些東西真正面世的僅有十之一二,隨便挑一些出來用作經商,這輩子也就不愁吃喝了。

  饒是凌無雙再如何聰明,她也看不懂書上的那些構造,尤其是和密室以及機關有關的那些圖案,看得她只覺眼花繚亂,不過她卻注意到每一冊書的側面都蓋有一枚紋案特別的齊縫章。

  見她在仔細打量,謹言乾脆從書案上拿來了一枚印章遞給她看,印章上刻著一個由圓和方組合而成的奇怪圖形,遠遠看著像是一隻眼睛。

  「這是我們墨家祖祖輩輩都在使用的圖騰,在書籍上蓋這個章是為了防止這些書流失在外,而這些書籍,只有墨家的子孫才能翻閱。」


  謹言小的時候在這裡看過的書也不過十之三四,他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無奈書上的那些東西,在宮裡根本就用不到。

  一想到墨家祖祖輩輩都在使用的圖騰,到了謹言這裡極有可能就斷了,凌無雙又是一陣傷感,「你可有想過墨家除了你之外,或許還有人活了下來。」

  其實謹言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可都十多年過去了,卻連一點墨家的消息都沒有再聽到過,他知道墨家的每個人都是有一身本事的,即便江淮的墨家倒了,還會有下一個墨家拔地而起,就像他接下來要做的那樣,將墨家重振起來,所以他幾乎可以肯定,墨家的確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還活著。

  「那總該還有遠親吧?」

  她記得謹言上一世對她說過他是有遠親的,謹言卻無奈長嘆,「那些遠親都是同墨家結親的人,就像我娘的娘家,如今他們都對我們墨家敬而遠之,視為不祥……」

  接下來的話不用他繼續說下去,她也明白了,當真是遠親不如近鄰,也指望不上他們能幫什麼忙。

  兩人從密室里出來時已經入夜了,府里的一個僕從突然在花園裡見到他們,被唬了一跳。

  「二位主子原來在府里啊?方才奴家找二位去膳房用膳,未找見你們,還以為你們已經出去了。」

  說話的這名僕從是位四十來歲的婦人,模樣瞧著和白嬤嬤長得有些像,只不過比白嬤嬤更胖一些。

  謹言和凌無雙互相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問道,「你是——」

  那僕從這才想起來要先做一番自我介紹,樂呵呵的笑道,「奴家名叫翠蓮,二位主子叫我胖嬸就行,好記。」

  這胖嬸說話格外直白爽朗,雖說不像其他僕人那般卑躬屈膝,但也懂得尊卑有別,這性子倒是叫人印象極好。

  跟著胖嬸去了膳房後,就見胖嬸從蒸籠里擡出了幾盤菜,看來是專門為他們熱著的,菜不多,剛夠兩人享用,味道也極佳,胖嬸本想為二人布菜,但被他們婉拒了,他們本就不講究這些規矩,胖嬸正好也樂得自在。

  「胖嬸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凌無雙的話讓胖嬸詫異極了,哪裡有僕人同主人一桌吃飯的,她忙笑道,「兩位主子的好意奴家心領了,不過奴家現在不餓,待會兒再和府里其他的僕從一起吃。」

  按照規矩,僕人都是要等主子用完膳離開之後才能吃飯的,胖嬸心裡明白,就算主子再擡舉自己,自己也還是下人,要牢記尊卑。

  凌無雙不疑有他,便問起了胖嬸一些淮城裡的趣事,胖嬸的話匣子一下就打開了,從東家長說到西家短,甚至連隔著一條街的鄰居家剛添了個男丁都說了出來,一頓飯之後,淮城的大致情況凌無雙和謹言已經知道了個大概。

  沒想到在淮城這樣的地方也會有惡霸,雖說是在江淮水災之後,從別的地方遷居來的,卻成為了楊萬里的一塊心病,怪不得方才楊萬里看她的眼神忽然一亮,看來這惡霸是個難啃的硬骨頭,就是不知他身後的依仗到底是誰。

  除了胖嬸之外,墨家的宅子裡還有三名僕從,一名是門房小廝阿照,一名是負責灑掃的阿炎,阿照和阿炎是一對親兄弟,另外一名則是府里的花匠劉丙,又叫丙叔。

  墨家的宅子雖然大,但幾個人分工明確,倒也把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條。

  凌無雙就喜歡宅子裡的人簡簡單單,不僅便於管束,也不會出現什麼爭寵的事。

  謹言和凌無雙各選了一間相鄰的廂房住下後,各自就開始忙碌起來,謹言是忙於重振墨家,並繼續改良雁山石室里的那幾架飛機,而凌無雙則是忙著操持婚禮布置婚房,畢竟嫁衣這些東西還是得她自己來置辦。

  如今謹言和凌無雙已經合過了八字,又請人選了一個最近的吉時,正好是小滿那一日。

  眼看著墨府里紅綢高掛喜氣連連,可就在成親當日,謹言卻突然不見了,一早他出門之後直到晌午都沒有回來,同時不見的還有家中的一眾僕從。

  凌無雙在墨府里坐立難安,心想著會不會是謹言突然又反悔,像上次那樣不辭而別?可她又一想,他答應過自己不會再不辭而別的,況且若是他不辭而別,那家裡的僕從怎麼也跟著不見了?莫非是他們都遭遇了不測,但若是都遭遇了不測,她怎麼又沒事?即便是南蠻的殺手,也不該連不相干的門房都殺卻不殺她吧?

  就在她一籌莫展之際,忽而發現婚房門上貼著的喜字中間畫著一個格外眼熟的特殊標記,正是墨家的圖騰。

  她走出婚房,發現廡廊的廊柱上也有一張畫著圖騰的喜字,她再繼續往前走,一直來到了大門處,門上的大紅喜字同樣是畫了圖騰,而門外的拴馬樁上也貼了喜字,一匹精心打扮過的大白馬正頭戴喜慶的大紅花靜候在側,凌無雙驟然就明白過來,她曾問過謹言打算怎麼娶她,她還以為他把這事忘了。


  她不禁有些期待,騎上了馬就沿著貼有喜字的方向走,一路上見到她的淮城百姓皆對她道一聲「恭喜」,一直從墨府門口到淮城門外,賀喜聲不絕於耳,雖然她沒有穿喜服,也沒有戴大紅蓋頭,可她卻能感覺到女子出嫁時的風光。

  出了淮城後,沿途的樹上掛上了貼著喜字的大紅燈籠,她一路向雁山方向前行,行至傍晚黃昏時分,大紅燈籠已經點了起來,一條由紅燈籠照亮的小徑直通雁山山頂,雁山不高也不陡峭,凌無雙騎著馬很快就到了山頂,只見在山頂之上,滿是光彩奪目猶如璀璨星河的亮光,而星河的中央,站著芝蘭玉樹一襲紅衣的謹言,他負手回眸,一雙含情脈脈的劍眉星目,竟是比那璀璨的星河還要耀眼。

  凌無雙差點就看呆了,她忙跳下馬疾步跑到他面前,仰視著他笑問道,「你怎麼想到把我引來這裡?莫非我們要在這裡拜堂成親?」

  謹言溫柔一笑,眼中滿是寵溺地曲起食指敲了一下她的額頭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麼?」

  她那般聰明,他想給她驚喜自是不能在她眼底下實施的,否則就不叫驚喜了,他只是想給她一場盛大的,終生難忘的婚禮。

  「主子快些把喜服穿上吧。」

  胖嬸從一旁樹林中的馬車裡走了出來,捧著喜服遞到了凌無雙手中,由於婚期很近,來不及定做,所以這套喜服是凌無雙向楊知府的夫人借的。

  一般待嫁的姑娘都是自己繡喜服,哪有人會去外面買,就算買也買不到合身的,當時知府夫人得知她想買一套喜服,又瞧著她的身量同自己年輕時候相仿,更何況賢王當時娶親時,韓家姑娘也是從她這裡借的喜服,便提議若是她不嫌棄,便將那現成的喜服拿去應急用。

  待凌無雙再次返回星河中央時,她才發現腳下的那一顆顆發光的東西竟然是夜明珠,而這片山頂上布滿了上百顆夜明珠,著實讓她震驚。

  就在她驚訝不已時,謹言迎著她走來,並將手中的同心結遞給了她,牽著她一步步的來到山崖邊的香案前,只聽一旁的胖嬸笑喝一聲,「吉時已到,一拜天地——」

  謹言和凌無雙二人便面對著此刻昏黃絢麗的天地及山川各行一拜,當二人擡起頭時,天邊最後的一抹夕陽落下,兩人身邊的夜明珠愈發明亮,身在其中如夢似幻。

  胖嬸又喝道,「二拜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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