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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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蔣存孝回到自家府里,也不過去見趙氏,徑直到了尤氏房中。

  尤氏的肚腹已經老大,御醫說是個男胎,也有積年的老婆子說這是雙胎,可無論哪種,尤氏的肚子已大到叫蔣存孝觸目驚心的地步,看著她起身迎接,蔣存孝忙道:「你坐,你坐,我換身衣裳就來。」

  尤氏滿臉堆歡地說;「那這麼嬌貴呢?昨日御醫還叫我多走動走動呢。」說了還是帶著丫鬟上前,自家不動手,而是看著丫鬟們服侍著蔣存孝漱口淨面更衣,嘴裡又含了一枚雞舌香,這才過來陪著尤氏說話。

  蔣存孝伸手在尤氏肚腹上摸了兩摸,問尤氏在家的起居飲食,尤氏一一答了,又做個無心的模樣問蔣存孝,到祁王府去吃酒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

  蔣存孝瞥一眼左右,嘆口氣,道:「無事,不過是兄弟們說說話罷了。」

  他越是這樣含混其詞,尤氏越是疑心,便道:「王爺是信不過妾還是當妾愚蠢,這樣的謊話也信?」說完,便將帕子捂著臉,做個傷心模樣,啼哭幾聲就嚷肚子疼,唬得蔣存孝一疊聲地命人去請御醫,自家在尤氏面前說了許多好話,無奈,尤氏只是啼哭,說蔣存孝不信她。

  一來蔣存孝看重尤氏腹中的孩子,二則。他也確實疼愛尤氏,叫他這樣一哭一鬧,說不得便將他和蔣存禮說的話大概地與尤氏說了。尤氏聽說,這才止淚,道:「原來這樣。」又勸蔣存智在外少吃酒,這回是在祁王面前還沒大礙,要是叫旁人聽著,怕就要惹事。蔣存孝也有些後悔,自是滿口應承。

  尤氏趁著蔣存孝歡喜,又有意無意地把蔣存智的異狀提起,說當日中毒吐血,人都以為他活不成了,不想竟是醒了過來,不但醒過來了,看著和從前一般無二,可見御醫署的御醫們很有些本領,竟然能讓蔣存智一點不受影響云云。

  這些話恰是反話正說,又有蔣存禮的話做引子,不免叫蔣存孝疑心更強:這到底是蔣存智中毒是假,還是中毒痊癒是假?

  若是前者,他連天下人都騙,可見心懷鬼胎。他都是太子了還做這些,針對的是誰還用問嗎?自然是他們這些兄弟。要痊癒是假,所以力不從心,不能使兩個孺人受孕便說得通了。可他毒性沒除還要瞞著,擔心提防的自然也是他們這幾個兄弟啊!

  蔣存孝越想越是有理,他好歹也是親王,還是太子的長兄,關心自己親弟弟的身子到底怎樣是本分,所以也不轉彎抹角,直接召了御醫來問話。

  能做御醫,大約都不是老實人,真老實的早死得透了,所以蔣存孝從這些人嘴裡竟是一句實話也沒問出來。不想。他這裡什麼也沒差這,自家倒是引起了蔣存信的注意。

  蔣存信看著泰王府常召御醫,而蔣存孝又是身體康健的模樣,不由反對蔣存孝起了疑心,一樣查探起來。

  蔣存禮與蔣存孝走得近,那是光明正大的,在蔣存禮看來,他二人是親兄弟,又同住一條街,親近又如何?再自然不過的事。若是遮遮掩掩的交往,才叫人疑心呢。

  哪裡曉得,他偏就撞上了蔣存信,要說心機,蔣璋五子中蔣存信最為狡詐多疑,深諳兵法中「虛者實之,實者虛之」的道理。在他看來,一對從前平平的兄弟,忽然要好起來,要麼是忽然發現彼此投契;要麼是都有圖謀,一拍即合。而蔣存孝和蔣存禮一個太直,一個太虛,連著性子都是南轅北轍的,做了幾十年兄弟忽然投契?哄鬼鬼都不能信,自然只能是因利而合。

  所以蔣存信一聲也不出,只在暗中觀察,看著蔣存禮與蔣存孝越來越親近,甚至到蔣存孝的侍妾尤氏生產時,蔣存禮還遣了他的王妃胡氏去看顧一二。

  這就更有意思了,胡氏是王妃,帝國里身份數得著的貴婦,而尤氏只是個連玉牒也沒上的侍妾,兩個身份懸殊,她生產那需胡氏坐鎮。更何況,泰王府里還有正經泰王妃呢,尤氏生的無論男女,律法上都是趙氏的子女,她親自來看著才是道理呢,不想她反不在。

  這種種蹊蹺,只能說明,趙氏如今已極不得蔣存孝的心,甚而被軟禁起來,這才連人影也沒出現。而祁王泰王兩府已然結盟,這樣才好解釋胡氏怎麼會去看著尤氏生產,那不是看著尤氏,而是看著泰王的兒女。

  泰王祁王結盟做甚?難道還是為著打馬球組隊嗎?

  蔣存信轉頭就到敬國公府來尋蔣苓,將將走到半路就叫人攔下了,攔他的不是旁人,卻是傅章。

  原來西路殘存還有幾路叛軍,趁著大魏初立沒精力收拾他們,化整為零,分散到各處,時常騷擾百姓,如今朝廷終於騰出手來,就要收拾殘局。開國諸將中,就數傅章年紀最小,打起仗來卻是最狠,是以蔣璋就點了他做右路將軍,使他領兵去叛,不幾日就要出發,傅章這是特地來向尋蔣存信。


  這事兒,蔣存信一早知道,會得點傅章也是他向蔣璋建議的緣故。蔣存信雖然不大上戰場,可也懂得情勢,曉得現在西路那些散兵游勇實際成不了大氣候,去平叛就是去撿功勞的,即如此就不要便宜了旁人。傅章心裡清楚這便宜怎麼落到他的頭上,所以特來感謝蔣存信,蔣存信笑著一錘傅章的肩:「你我兄弟,說這些客套話做甚,多撈些,以後怕是沒這機會了。」

  傅章也笑:「我一個人,要那些身外物做甚,倒是你,要什麼,開個條子來,我替你捎回來。」話音未落就叫蔣存信啐了,「去你的,我還圖你東西嗎?早去早回,我與你接風。」傅章答應一聲,告辭離開,只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竟是他與蔣存信最後一次見面,待到半年他回朝,這大魏的天下已是天翻地覆。

  卻是傅章麾下的軍隊雖然人數不是頂多,卻是唯一一支看起來不偏不倚,不與任何一個親王勛貴聯絡緊密的軍隊,所以他一走,朝廷上的情勢就有了微妙的改變。分屬太子與幾位親王的軍隊私下裡有了輕微的調整,看著不過是正常的換防,實際幾支軍隊離著京都都近了些,都能做到朝發夕至。

  又過幾日,蔣存禮蔣存孝以收集到了蔣存智身上還有餘毒,以至於不能人道的證據為由連夜叩開皇宮大門。

  那時的蔣璋將將睡下不久,聽說兩個兒子有要事找他,說不得披衣起床,攏著大氅來見自家兩個兒子。

  一見蔣璋從寢宮出來,蔣存孝便再忍耐不住,情緒高昂地將他與蔣存禮怎麼樣起的疑心,這些年來又是怎麼被蔣存智故意打壓的話說了。他自己說得兩眼發紅,可蔣璋聽了,竟是個冷笑幾聲道:「你書都讀到了狗肚子去了。」

  卻是昔日唐太宗諸子們都對皇位虎視眈眈,承干被廢瘐死之後,李泰表現得最為積極,甚而願意在太宗命發誓,說是只要太宗將皇位給他,到他年老後,願意殺死親兒,好把皇位還給李治云云。

  這樣的話不但不能打動唐太宗,反叫他生出警惕來,不但沒答應李泰,反而很快立了李治為太子。太宗皇帝當日的理想便是為的就是要叫皇子們知道,太子位不是搶了就能到手的。

  今日蔣璋說的話,就是舉的這個例子,聽在蔣存孝耳中,真好說臊得恨不能地上有個裂縫,他好跳下去。而蔣存孝身邊的蔣存禮還在笑,笑得一張溫雅面容有些扭曲,仿佛癲狂一樣。

  蔣存禮道是:「好叫父皇知道,皇宮已經封鎖,兒也將逼宮奪位的消息放了出去,太子殿下心上要是還有您這位父皇,必定前來救駕。」

  蔣璋即驚且怒,連著叫護軍,不想門外死沉一片,護軍們竟像充耳不聞一樣,原是今日當值的護軍校尉馬朝曾受過蔣存孝的恩惠,更聽了蔣存禮許諾的高官厚祿,已被他拉攏過去。

  這也難怪馬朝,武將和文官不一樣,文官按部就班地做官,只消不是太蠢,總能慢慢地升官。可做武將的,要麼是戰爭年代憑戰功升官,這便要死許多人。要麼就是熬死了上司,他好升官。馬朝也是武人,自然走不脫這路子。

  可除著打仗與熬死上司之外,武將要升官還有條路子,那就是從龍之功,馬朝本就是有些野望雄心的人,再叫有心人從旁一挑唆,說什麼跟著太子,雖然穩妥,可不過是熬日子,等到馬朝的上峰去世,馬朝是好升官,可他自家也是老大年紀,風光不了多久,倒不如去險里求一求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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