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349米,是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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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觴的故事……」

  蕭干輕輕念叨一聲,看著墨九晶亮的眸子,突然垂下眼瞼。

  「我所知也不完全。阿九要聽嗎?」

  「要!」墨九瞥一眼辜二的遺容,聲音沉沉,「這是我一直都想知道的,只是以前,從未想過會與辜二有關。」

  輕嗯一聲,蕭干看著她,視線也掠過辜二垂下的頭,目光微微一暗。

  「很久很久以前,蕭家並沒有梨觴,只有梨花醉。而阮氏先祖是蕭家的家僕,世代都在蕭家做釀酒師……」

  一個大家族,一個釀酒作坊,勤勞的釀酒師。

  墨九的腦子裡出現了一個古老而忙碌的釀酒畫面。

  而蕭乾的聲音,也不帶情緒的娓娓道來——

  一個主一個仆,原本不會有什麼出奇的事情發生,可一代代傳承下來,終於有一個阮家的釀酒師不守本分——與蕭家漂亮的小姐相愛了。

  蕭家小姐活潑好動,不像尋常女兒。她不喜閨閣刺繡,卻獨愛釀酒起糟,天天往作坊里跑。一來二去,年輕的小姐與英俊的釀酒師眉來眼去,很快情投意合地偷偷在一起了。這兩個人都有釀酒天賦,並沒有隻顧著談情說愛,而是在蕭氏家釀梨花醉的基礎上,釀出了一種有別於梨花醉,卻比梨花醉更好更香醇的酒來。

  此酒以觴為器,他們稱之為梨觴。

  不過,原本為『觴』,不想終卻成『殤』。

  得了梨觴之後,他們感情越發深厚,已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在感情升溫的同時,他倆在釀酒之路上也越走越遠,不僅多次改良蕭氏家釀梨花醉的配方,把酒釀得越來越好,梨觴也一壇壇釀出,埋入了老宅梨樹下的酒窖里,最終陳放成了永世不可複製的珍品。

  聽故事,是墨九所喜。

  可這個故事聽來卻莫名有些沉重。

  她心裡沉甸甸的,直到蕭干停頓不語,方才仰頭望去。

  「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蕭干拖長嗓音,突然一嘆,「後來他們每天沉浸在釀酒之樂里,不知天日,不知世情,以為這便是一生一世。然,梨觴一出,名聲大噪,為蕭氏家釀帶來飛越的同時,他們的私情也浮出了水面。」

  「蕭家不肯成全這段姻緣是不是?」

  「是,蕭家那時,早已為小姐選好了夫婿,怎會願意她與釀酒師互許終身?」

  接下來的故事,與大多數老套的故事一樣。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成婚配的年代,蕭家小姐與釀酒師的感情是不受祝福的,也是大逆不道的。

  蕭家先是怒而警告,再又將小姐關入繡樓,杜絕他們見面。

  可愛得正正濃郁的年輕人,又怎樣燒得滅情感之火?

  最終,蕭家小姐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深夜與釀酒師私奔了。

  如果他們就這樣逃掉了,這個故事就不會有後來的演變,更不會有辜二窮這一生所負之「仇」。

  兩個年輕人出逃不過幾天就被蕭家人抓了回去。蕭家以釀酒師的性命相要挾,小姐無奈之下選擇了含淚上花轎,斬斷情絲重新嫁人。可即便她為了情郎,放棄了自己的幸福,蕭家卻沒有如她所願,放過釀酒師。

  為免小姐有私情的事走漏風聲,傳到夫家耳朵里丟了臉面,也為免釀酒師對小姐糾纏不休,壞了蕭家的名聲,他們在釀酒師的酒里下毒,想讓他死在自己釀的酒里。

  可他命不該絕,大吐特吐之後,居然僥倖逃過一劫。

  然而,等他從亂葬崗醒過來奔逃回家之後卻發現,他闔家老小,包括他剛剛滿月的小侄女……統統被人毒死了。

  失去摯愛,家破人亡。

  釀酒師既怨小姐情變,也怨蕭家人狠毒。

  從此他隱姓埋名,一心報仇,可蕭家之勢卻日益強大,直到他含恨而終,也一直未能復仇。

  於是,他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後代身上——

  「六郎……」墨家輕喚著他,頗有感觸地道:「你們蕭家可真心沒幹幾件好事啊?」

  對於她的說法,蕭干不置可否。

  墨九知道,在古人的思想中,婚姻本該聽父母之命,也許在價值觀上,他們是不同的。

  所以,看蕭干不吭聲,她也不再多言,又把話轉到正題上。


  「那後來呢?梨觴就沒有了?」

  「蕭家所有梨觴,均出自他二人之手。自他二人分開,蕭家也再造不出梨觴……」

  「為什麼?」墨九不太懂得釀酒之道,只猜測著,「是因為不知道配方的原因嗎?可……不對啊。即使釀酒師沒了,小姐也是知道配方的人啊?難道她願意自己與情郎窮盡一生所得的心血,就這樣失傳於世?」

  想到梨觴醉入骨髓的滋味兒,墨九不無遺憾地一嘆,「可惜了!」

  蕭干擰眉,似乎也在思考,「我聽祖母提起過,梨觴的配方,似是與梨花醉一般無二。」

  「一般無二?那為什麼釀出的酒不一樣?」

  「這個我也不知,後來蕭家也曾為此苦苦尋求過真相,但並無所獲。據懂得釀酒的人說,釀酒之事,僅有配方是不夠的,酒的味道,與水、料、甚至與釀酒人的精神狀態都有關係。為何讓梨花醉變成梨觴,這個訣竅,恐怕只有當初釀造梨觴的二人知曉了。」

  「是啊!」墨九表示認同,「酒是有靈魂,有感情,有靈氣的東西。五糧液離開宜賓,也就不再是五糧液了……」

  後面一句她是小聲喃喃的,像在自言自語。

  可落入蕭干耳朵里,卻把他聽愣了,「你在說什麼?」

  「沒,沒什麼——」墨九趕緊搖頭,岔開話題,「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蕭干目光微涼,視線從她的臉慢慢落到辜二的身上。

  這一眼,他望了久久,視線有些放空。

  「先厚葬了他吧。」

  ……

  ……

  辜二的死亡,在哈拉和林掀起了一股子地震般的動盪。

  當初他與蕭干合盟攻打烏日根,卻在勝利已然在望時,突然與蕭干割袍斷義,城門決裂,終於導致了這樣一樣敗亡身死的局面。對於蕭軍來說這是大獲全勝,正好順水推了舟。可對於哈拉和林的北勐人以及蘇赫舊部的北勐兵來說,卻是一場巨大的災難,是憤怒,是屈辱。

  人的立場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也不同。

  蕭軍的英雄蕭干,在北勐人眼中,已然成了一個邪惡的入侵者,是他篡奪了勝利果實,是他利用蘇赫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又過河拆橋殺了蘇赫……

  這一點,蕭幹事先其實已有預料。

  所以,只要辜二沒有異動,他永遠都不會搶先對他動手,就怕落人口實,引來北勐人的情緒反彈。

  畢竟打下一個國家容易,治理一個國家卻不容易,想讓一個國家的人完全臣服,那更是相當不容易。

  然而,哪怕他未雨綢繆,也沒能解開這個死結。

  雖然是蘇赫率先對他動手,但北勐人的民族主義以及人性中基於對弱者的同情,蕭幹這一口大黑鍋,還是背定了。

  在後來的史書中,對這一役的看法也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趁向於對蕭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譴責。

  好在,不管北勐人怎麼想,戰爭結束了,成者為王,蕭干成了他們的主宰,他們無力反抗之時,都不得不暫時屈服。

  於是哈拉和林這座城市,暗裡波浪不止,明面上卻風平浪靜。

  ……

  一天一夜,眨眼過去。

  大街小巷裡,百姓不能成眠。

  王府里的燈火,也徹夜沒有熄滅。

  蕭軍雖然占領了哈拉和林,可諸事待辦,身為首腦的蕭干也沒有辦法休息。王府里來來去去的人,各種各樣的情報書函,一件一件在這裡匯總,再經他之口,變成一個又一個政令傳達下去。

  都說打江山難,治江山更難。

  如今的北勐,如同一團亂麻,等待他去理順。

  他忙得腳不沾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而墨九,也沒有閒著。

  除了派曹元領著一群弟子快馬加鞭趕回興隆山之外,她自己也在緊張地準備行程。

  原本她是要同曹元一起回去的,但轉念一想,火器的事已經這麼久了,如果真有什麼事情發生,也不差這一時半會了。

  至少,她得最後送辜二一程,等他的葬禮結束再走——

  就這樣焦頭爛額的過了三天,北勐局勢終於又有了新進展。


  這一日,天兒還沒有亮,蕭干剛剛回屋歇下,就接到消息,前往追擊烏日根與阿依古長公主的古璃陽回來了。

  幸不辱命,阿依古一夥的重要成員,一共有十五人落網,包括阿依古自己與烏日根。

  ……

  王府的大門,咣咣打開了——

  古璃陽騎在高頭大馬上,領著一群士兵押送著阿依古等人氣宇軒昂地走了進來。

  大殿前的台階上,蕭干正在門口等候。

  墨九也站在他的身邊,靜待不語。

  晨曦的薄霧中,天氣有些涼。

  「冷嗎?」蕭幹探了一下墨九的手。

  「不冷。」墨九笑了笑,「這麼激動的時候,我怎麼會冷呢?」

  蕭干輕嘆一聲,把她掙扎的手拿過來,握在自己的掌心裡。

  「你啊就愛逞強!」

  墨九一怔,失笑,「哪有啊?倒是你,也不怕人笑話。」

  「我疼媳婦,誰人敢笑?」

  蕭干說得隨意,可墨九聽完,卻是心裡微怔。

  是啊,就算他可笑,又有誰敢笑他呢?今日不同往日了啊。

  地位的改變,身份的改變,讓墨九突然間有些迷惑。

  「六郎,你如今覺得……快活麼?」

  蕭干看她一眼,還未回答,古璃陽就大步過來,抱拳單膝跪於地上。

  「末將參見主公!」

  「古將軍請起。」蕭干朝他讚許一笑,擡了擡手,「請長公主入殿。其餘人等,先行扣押。」

  「末將領命!」古璃陽起身,往後面招手,「帶長公主。」

  墨九注意到蕭干用了一個「請」字,瞥他一眼,他並沒有問他為什麼只見長公主,只緊緊隨著他的步子入殿坐下。

  沒多一會兒,阿依古就施施然入了大殿。

  奔波一路,她精神有些倦怠,衣飾凌亂,人也不如當初雍容華貴。

  果然人的氣質都是因為身份而襯托的麼?墨九有些感慨。

  不過,蕭干對她還算禮遇,沒有捆綁,更沒有輕視,甚至以晚輩之禮待之,特地讓人為她看座沏茶。

  可阿依古並不領情。

  她就那般冷冷地看著他做這一切,不動聲色,也不肯坐下。

  蕭干見狀,也不生氣,只淡淡道:「長公主,坐下再說吧。」

  阿依古傲然地仰著頭,冷冷一笑,「落在你的手上,要殺要剮我不會吭半句,你請便就是,不必惺惺作態了!」

  蕭干揉一下額頭,對她的不客氣極為客氣。

  「長公主言重了,我便不是你的兒子,也是你的侄子。我便是殺盡天下人,也不會姨母你半分!」

  聽他這樣說,阿依古冷哼一聲,臉色不僅沒有轉好,還更為難看了幾分。

  「侄子?!我可不敢攀這親眷。你殺害我兒,取而代之,還來誆騙於我。這算計,這心計,我阿依古甘拜下風,可不敢讓你屈尊喚我一聲姨母。」

  墨九一怔。

  這麼說來,她以為蘇赫是蕭干殺的。

  那就怪不得她半點不念親情,還這般仇視了。

  可她到底怎麼知道蘇赫是假的?又怎麼會認為真正的蘇赫是蕭干殺害的呢?

  她沒有問,蕭干卻問了,「姨母此話怎講?」

  「你以為裝傻弄愣,就抹得了事實嗎?」

  「縱我以蘇赫之名欺騙你,卻絕無殺他之事。」

  「你還敢否認?」阿依古雙眼怒瞪著他,似乎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一個洞來,「你從臨安府逃到陰山,仗著那順對三丹那點情分,與他勾結在一起,殺害我兒,謀得他的身份,再借我之勢,打起了北勐江山的主意。這一步步的棋,走得當真絕妙,若非納木罕臨終遺言,我還真就被你給矇騙,成了一個睜眼瞎,認賊做兒!」

  說到這裡,似是想起死去的蘇赫,她眼圈微微一紅。

  「是我枉為人母,對不起我兒……若非我當日縱你之故,你又怎會有今日?可你不僅不念舊情,反倒再來禍害我兒江山!你如此作為,何以為人,何以敢稱我一聲姨母?」


  對於她聲聲的指控,蕭干並不急著爭辯,只待她說完,才淡聲相問。

  「納木罕當日死在我劍下,他何時留給長公主臨終遺言的?」

  「嗬!」阿依古喉嚨哽著,聲音有些哽咽,一雙眼仇恨地瞪著他,「你那一劍並沒有殺死他,他只是痛昏過去。」眸子一擡,她突地涼笑,帶著咬牙切齒地恨意,「你肯定想不到吧?正是因為你那一劍,他認出了你的真實身份。」

  「因為那一劍?」墨九有些好奇。

  她側眸瞥著蕭干,見他也似不知,又不由望向了阿依古。

  卻聽她道:「我和納木罕為何從來沒有懷疑過你,更沒有想過會是你?因為我們和世人一樣,都以為蕭乾死了,早就已經死在臨安,死在宋熹的刑場上了。可就在你刺納木罕那一劍時,卻不巧讓他看到了你虎口的傷疤……」

  虎口的傷疤?

  墨九心裡一怔。

  蕭干虎口那個傷疤小得不能再小,淡得不能再淡,若非親近之人,若非近距離,根本就發現不了。

  這個納木罕觀察力竟然這麼驚人?

  阿依古含恨道:「那日我和納木罕商議伏擊蒙合,原本也是為你謀劃……可他害怕事情不成反倒牽連於我,想要一力承擔。我原也做此打算,可他從額爾小鎮離去後,我心裡不安,便偷偷跟去了狩獵場。也因如此,得以見他最後一面。他臨死前告訴我,你不是我兒,你是蕭干,是你殺了我兒……我原也是不信的……因為我不肯相信我的兒,不在人世了,我不願相信……」

  幽幽的淒訴聲里,她雙眼死死盯住蕭干。

  「可納木罕言之鑿鑿,說你虎口上的傷疤是當日在天隱山救這個女人離開時,查查爾上前阻擋,匕首不小心劃到的……」

  天隱山?墨九想到當日情形,整個人都懵了。

  有前因,才有後果。

  正是因為天隱山的事情,蕭幹才與納木罕結怨。

  也是從那天之後,納木罕這個北勐宰相就不停在老可汗的面前遊說,導致老可汗開始對蕭干有了成見,而且,這個成見一日一日加深,終於使得老可汗放棄了培養蕭干做繼承人的打算,甚至後來墨九被阿息保擄至完顏修的大營,也與納木罕有關。

  若非天隱山之事,蕭幹這江山,又怎會來得這麼艱難?

  墨九記得,當日納木罕曾經讓蕭干慎重選擇。

  那個時候,她並不知他到底要選擇什麼,他放棄的又是什麼。

  後來才明白,他選她,就得失去江山,失去老可汗的信任與栽培。

  她不明白,但當時的蕭干肯定是明白的。

  可他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她,牽著她走下了天隱山,這件事讓墨九在多年後回憶起來,心底依舊殘留著當日的溫暖。

  然而,她根本就沒有想到,天隱山之事,對蕭干除了那些已經發生的深遠影響,還有這個後續的惡果。

  若非那個不怎麼引人注意的小傷疤,納木罕根本就認不出蕭干,阿依古也就不會知道真相,更不會在暗裡籌謀著害他,等他千辛萬苦地殺掉蒙合,再釜底抽薪擺他一道,拋棄他改為支持烏日根登基稱汗。那麼,這三年多的戰爭,也都統統不會有……當然,阿依古也不會像今日這般痛苦,她會愉快地做位高權重的皇太后,與兒子闔家團圓。

  這個納木罕啊!

  臨死也不忘整蕭干。

  可他也許並沒有想過,他不僅沒能成全阿依古,反倒害了她。

  大殿裡面,燭火閃爍,映得阿依古的臉格外悽惻。

  「蕭干,你如此心狠殺害我兒,奪我江山,是會遭報應的!」

  蕭干雙眸微微一眯,「長公主應當明白,我沒有必要對你撒謊。因為如今的你,並不值得我撒謊。」

  這句話有些殘忍,卻是事實。

  他已經占領了哈拉和林,整個北勐都在他的手上。

  如果他殺了蘇赫,根本就沒有必要不承認。

  「其實你心裡很清楚,我並沒有殺蘇赫。殺他的人,是那順。」蕭干看著失魂落魄的阿依古長公主,接著又道:「你將那順囚於公主府的地牢之中,不見天日地關了整整三年,讓他嘗盡了苦頭,那些殘酷的折磨,不就為了報復他當日對蘇赫的所作所為嗎?」

  阿依古面色一變,腳步倏地一退,怔怔看他。


  「你怎會知道的?」

  「我猜的。」蕭干微微抿唇,「雖然你在逃離哈拉和林之前,把那順處理了,可地牢還在,裡面的痕跡也都還在。當然,他被你丟在水井裡的屍體,也都會告訴我這些事情。」

  阿依古目光複雜的盯著他,冷臉不語。

  蕭干微笑,「姨母,我說得對嗎?」

  阿依古冷哼一聲,「你把我弄來,到底要我做什麼?」

  「長公主是個聰明人。」蕭干聲音不徐不疾,不過分冷漠,卻也沒有多餘的溫暖,「其實你棄我而扶植烏日根,這是為人母的正常行徑,你無須編造我殺害蘇赫的謊言,我亦不會怨你。但你也應當清楚一件事,烏日根並非可治理北勐江山之人,更不是可以完成老可汗遺願一統天下之人。而你現在可以倚仗的人,也只有我。」

  他說到這裡,頓了片刻,目光涼涼地看著阿依古。

  「只要你肯聽我,我可以不計前嫌,尊你,重你,一如往昔以姨母之尊待你。」

  阿依古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樣想,微微吃了一驚。

  末了,她抿著嘴唇想了片刻,才又復問:「你到底要什麼?」

  「我要你以你長公主之名,召開忽里台大會,在皇室宗親面前承認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阿依古不解地喃喃一聲,忽而冷笑,「你什麼身份?現在連假的蘇赫都死了,你未必還做得了蘇赫不成?」

  「不!」蕭乾冷峻的目光里,波光微閃,似乎跳躍著一抹灼熱的光芒,「我是三丹公主的兒子,北勐世子。」

  他本來就是三丹公主的兒子,也本該是北勐世子。

  只不過曾經的老可汗雖然認了他,卻沒有公開承認他。

  那麼在北勐皇室宗親和天下人面前,他就只有一個身份——南榮蕭干。

  而北勐是一個以忽里台大會為最高權力機關嚴格執行推舉制的汗國,只要承認了他是三丹公主的兒子,是北勐的世子,那麼他登上北勐大汗之位,就是名正言順了。這樣一來,那些來自北勐內部的質疑,都將得以平息,那些蠢蠢欲動,也都有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決方法。

  當然,這也是目前彼此最愉快的一個台階。

  踩著這個台階下來,不論是蕭干還是阿依古,從此就可以愉快地玩耍了。

  然而,思忖片刻,阿依古卻幽幽一哼。

  「你在做夢!我成全了你,誰又來成全我?!與其等你事成之後卸磨殺驢,我不如就這樣看著你難堪,看著你永不得人心,看著你永遠只能做一個入侵北勐的奸佞賊子!」

  她的心思以及她的顧慮都在話裡面。

  可蕭干聽了,卻不以為意地笑了。

  「可以!你不成全我,我無非多費些時日而已。但對你的烏日根來說,那就……未必有時間等待了。」

  每一個孩子都是母親心裡的寶。

  聽到烏日根的名字,阿依古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你想對他做什麼?」

  蕭干淡淡牽唇,笑得那張俊美的臉似乎都帶了一層潤澤的光,分明沒有半點狠戾,卻聽得阿依古毛骨悚然,「我會把你對那順做過的事,一件一件在他身上嘗試。如果他運氣好,也許能等到我問鼎天下那一天,大赦活命。如果運氣不好……那就不知你們今世還有多少時日的母子緣分了?」

  那順受過的懲罰?

  想到那一件件帶血的刑器,阿依古身子瑟縮一下,微微戰慄。

  她思忖片刻,眼睛倏地瞪大,怒視蕭干。

  「我要你先放他離開!待他安全,我就召開忽里台大會。」

  蕭干微微一笑,「姨母,我並未給你選擇。」

  「你——」

  手指高高翹起,怒指著蕭干,阿依古恨得滿臉鐵青,可她嘴唇顫動著,終於罵不出來。

  緩緩的,她無力地癱軟在了地上。

  「你……斷斷不可再誆我……且饒我兒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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