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345米,有問題的是人,還是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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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不見亮,外面便傳來喧譁聲聲。

  墨九是被吵醒的,揉著酸澀的太陽穴坐起來,她四周張望,卻發現,帳中已無蕭六郎。

  對!今日……總攻哈拉和林?!

  這個念頭入腦,她激靈靈一下,徹底清醒過來。

  推開被子,趿上鞋子,整理好衣服,她發現了放在小矮桌上的清粥和饃饃。

  還是熱的,用粗碗罩著。

  是蕭六郎為她準備的吧?

  這樣忙的時候,他也沒有忘記照顧她的胃。

  眼窩微微一熱,她匆匆喝了兩口溫熱的粥,抓住饃饃就往外沖。

  帳門剛剛撩開,就撞上了門口的擊西。

  「九爺,你起來了?」

  看著擊西水汪汪的眼睛,墨九愣了一下。

  「你幹嘛了?這眼神兒亮得,撿到寶了?」

  「沒,沒什麼……」擊西忸忸怩怩的,紅撲撲的臉,羞怯怯的樣子,像一個新婚的小媳婦。

  「去!奇奇怪怪的!」

  嗅著營中的硝煙味兒,墨九來不及理會擊西什麼情況,只好笑地白了她一眼。

  「蕭六郎呢?」

  「主公在校場,大軍準備出發了。」

  說到今兒的總攻,擊西似乎也興奮起來,拽著她就問:「九爺,你要去嗎?」

  看來她被蕭六郎留下來,也是心不甘情不願呢?

  墨九點點頭,咬下一口饃饃,大喊一聲曹元。

  「我們準備一下,也去!」

  清晨的陽光從薄霧中探出來,天光慢慢泛白。

  大軍早已整肅完畢,將士們密密麻麻地站在校場上,等待著蕭干最後的命令。

  點將台上,蕭干紅纓鐵甲,俊容冷目,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熠熠的光輝,很是耀眼。

  嗯,又帥了不少。

  墨九咬著饃饃,騎著馬帶著擊西、曹元以及一群墨家弟子沖了過去。

  「蕭六郎!等等我!……我也要去。」

  這一路過來,她趕得急,生怕大軍已經出發了,說話都有些氣喘。

  蕭干回頭看向她,朝霞之中,眸中生出一抹笑,沒有回答,手上長劍卻高高舉起。

  「出發——」

  「是!」六軍齊喝,聲勢浩大。

  大軍出發了。

  步兵整齊的腳步聲踏踏作響。

  馬兒長嘯入雲,載著騎兵如掠出的箭。

  墨九熱血沸騰著,領了一群墨家弟子,站在校場邊上,看著點將台上的蕭干不作聲。

  她也在等他的命令。

  好一會,等校場上的人都去了一半,他終於騎馬過來。

  近前,他看著她,迎著陽光一笑。

  「阿九怕不怕?」

  「有你在,我怕什麼鬼?」

  「好。」他朝她伸出手來,「我們一起去!」

  「嗯,一起!」墨九搭上他的手心,內心雀躍不已。

  等了這麼久,她終於可以與他並肩上戰場了。

  她接過曹元遞上來的火銃,拍一下馬背,「駕」一聲便疾馳而去。

  蕭干在她背後搖了搖頭,迅速策馬跟上她。

  「一會你跟著我,不許亂跑!」

  「知道啦!」騎在馬上,風很大,墨九頭髮胡亂翻飛著,眉開眼笑地看著他,「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會走丟的啦。」

  「不小嗎?」蕭干失笑,「我看你與小丫頭一般大!」

  嘿嘿一聲,墨九樂了,「你準備把我當女兒養?」

  「……可不又傻了!?」

  「哈哈——駕!」

  「駕!」

  ……

  對哈拉和林的總攻,已經準備好些日子了。

  在此之前,這座城市一直在蘇赫和蕭乾的軍隊合圍之下。


  今日又多了一個打頭陣的扎布日,圍在中間的哈拉和林,已如同籠中之鳥。

  哈拉和林城外。

  霧氣散去,初霞染紅了半邊天。

  一匹匹駿馬,一架架火炮,一排排兵士,整齊而肅穆。

  即將到來的戰爭,將這片天空襯托得緊張而低壓。

  墨九跟著蕭干站在大軍中間,看著不遠處巍峨的城池,遙想當日城中的繁華與車水馬龍的盛景,再想今日的硝煙,心情不由有些沉重。

  「報!蘇赫王爺到!」

  傳令兵揚著小旗,沖了上來。

  聽到稟報,墨九脊背不由微微一僵。

  離上一次見到辜二,好像已經過去了好多年了。

  再一次見面,沒有想到居然是這般情形……

  想到那些對他的那些猜測,墨九攥著火銃的手,不由一緊。

  辜二從人群中策馬過來,臉上戴著一張酷似蕭幹當日的面具。看見墨九也在,他微微一怔,然後先抱拳向蕭干致意。

  「蕭王!」

  頓了一下,他方才側過眸來,猶豫著,再一次看向墨九。

  「你也來了?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他用的「你」字,一個含糊的字眼兒。

  想來,他也不知道當著這麼多人,應當怎麼稱呼她才好吧?

  說來,這事兒確實也尷尬。

  要說墨九和辜二之間的關係,就算有些不好的猜忌,但明面上,倒可以過得去。

  但墨九和蘇赫之間的關係嘛……那就不簡單了。

  就在哈拉和林,就在前面不遠處那座城池裡,他們曾經有一個王府,還曾經「同居」過一陣,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甚至於,墨九在興隆山生的那個小丫頭,外間也都盛傳是蘇赫王爺的女兒。在這樣的關係之下,她在蕭干身邊,見到以前睡過的男人,該用什麼表情才對?

  這個……墨九自己也有些為難。

  餘光掃一下蕭干,她乾笑一聲,正準備回答辜二的話,卻被蕭干把話頭搶過去了。

  「王爺可都準備好了?」

  談及正事,辜二似乎也鬆了一口氣,「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不知蕭王何時進攻?」

  蕭干凝視他一眼,考慮一下,突然側頭吩咐傳令兵。

  「傳令給扎布日大王!一待號角聲起,就發動攻擊!」

  「是!主公。」

  傳令兵噌噌下去了,辜二卻被怔住。

  「扎布日?這是……怎麼回事?」

  墨九從他的驚詫里聽出來了,扎布日答應蕭干為哈拉和林打頭陣之事,辜二還不完全知情。也就是說,他嘴裡的「東風」並不是指的扎布日。那麼,按他們原本的計劃,這個「東風」又是指的什麼?

  她猜測著,並不多嘴。

  卻聽蕭干淡淡道:「那日去接墨九,碰巧遇見扎布日,與他相談甚歡。我許他糧草軍備,他替我攻打和林,我允他事成之後,可繼續在貢木過他的逍遙日子,他便應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厲目望向辜二。

  「你應當知道,和林不好打。有人肯出頭,是好事。」

  墨九其實之前有些不明白,除了糧草與軍火之外,蕭干到底還許了扎布日多大的好處,才讓他如此甘願為他賣命?

  要知道,打第一波前鋒,可是要命的差事!

  蕭干說得沒錯,如今的哈拉和林不好打。

  這裡匯集了北勐最精銳的士兵,雖然被圍,但若真刀真槍地打起來,魚死網破的一戰,殺敵三千也得自損八百吧?

  如今聽他說來,許給扎布日的這個好處確實也不小。

  可從古到今,沒有一個皇帝願意在自己的國土中,有人私立為王吧?

  這到底是蕭干心大,還是另有打算?

  她心有疑惑,可這件事,昨天晚上她來不及問,現在卻是沒有機會問了。

  與她一樣,辜二聽了這件事,也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也有點難以消化。但他並不是一個多言多語的人,很快就緩和過來,就像並沒有什麼意外那樣,點了點頭。


  「既如此,那也好。」

  遲疑一下,他又問蕭干:「那我……還按原計劃?」

  蕭干點點頭,「嗯,原計劃。」

  辜二略微沉吟,抱拳朝蕭干拱手告辭。

  「那事不宜遲,我先回去準備!務必將他們一網打盡!」

  看他調轉馬頭就要走,蕭干突然喚住他,低聲說了一句。

  「阿依古與烏日根,且留一命。」

  對於他這個交代,墨九有些意外,但可以理解。就算不為死去的蘇赫,阿依古也是蕭乾的大姨,烏日根也是他的親表弟。說來他們的關係,還是比較親近的血源姻親,如今不得不互相殘殺,也是迫於無奈,等哈拉和林一拿下,阿依古大勢去了,無非也就一個尋常女人。至於烏日根,更是一個不成氣候的黃毛小子。他留下他們一命,也算給真正的蘇赫以及他的母親一個交代了罷?

  辜二聽罷,道一聲好,再瞥一眼墨九。

  「那我去了!」

  如來時一樣,他策馬遠去了。

  「奇怪了!」墨九摸著下巴,看著他的背影,小聲對蕭幹道:「六郎可有發現,三年不見,這個辜二的變化挺大的啊?」

  從頭到尾,她其實並沒有看見辜二真正的面孔,可……也許是她對他的看法變了,心底的想法也就不一樣了。她怎麼想怎麼覺得這個人有不少的改變,不像當初在楚州,在臨安時的辜二了。

  蕭干嗯一聲,「人都會變的。」

  他聲音不咸不淡,聽不出半點情緒。

  墨九點點頭,附合道:「是啊,三年呢,咱們孩子都三歲了,人怎麼會不變?」

  說到這裡,她又想到一件事,不由沉下了聲音。

  「對了,當年那件事,確定了嗎?」

  蕭干目光向她睨來,情緒複雜難測,「我想……快了。」

  在長達三年的離別中,墨九在信中也曾經隱晦地為了辜二與八卦墓的事情問過蕭干。畢竟他們兩個一起從開平打到哈拉和林,中間一直有交道,關於苗寨的八卦墓,以及別的事情,蕭幹完全有機會試探辜二,並且得到比較準確的信息。

  然而,蕭干卻並未告訴她太多。

  他只說,在開平第一次相見後,辜二就向他坦承了苗寨之事,說在寨子的胭脂井下發現了一座墓。但那座墓到底是不是八卦墓,他並不十分確定。當時動地山搖,除了苗寨的百姓全部被活埋之外,他手底下也死了差不多五千士兵,就連他自己,也差一點沒命逃出來。

  那會兒為了活命,他並未多想。出來之後,方才想起墓穴開啟時胭脂井上方的八卦圖案,懷疑會不會是八卦墓之一。可地已被填平,裡面的機關也悉數被損壞,他派兵前往挖掘過,卻沒有什麼所獲。而那時,蒙合聖旨要求的時間又到了,他不得不放棄繼續尋找,領兵前往釣魚台與蒙合匯合……

  其後,為了謀殺蒙合的計劃,就把這件事暫時擱置了。

  聽得這些話時,他們與烏日根的戰爭已經打響。

  蕭干選擇了相信他。

  當然,在那個時候,也不能不相信他。

  故而這三年來,關於苗寨八卦墓的事,就此了去。

  可如今不同了——

  哈拉和林一旦拿下,他們就將面臨另一個人性的考驗。

  誰來做這個北勐大汗?辜二已經做了三年大權在握,手握重兵的蘇赫王爺,並且在這三年中為了掃平烏日根的北勐騎兵,也立下了汗馬功勞。事到如今,就算他不是謝丙生,甚至不是謝家的人,他還肯謙讓嗎?

  墨九從人性的角度來分析,認為這種可能性——真特么小啊!

  難道這就是蕭干說的,快有結果了?

  她正忐忑不安的猜測著,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嗚聲!

  嗚——嗚——

  進攻的號角,終於響了。

  她的熱血,再一次被點燃了,將火銃捏得越來越緊。

  嘭——嘭——

  嘭——嘭——

  緊接響起的鼓聲,如雷般響徹天際,氣氛莫名緊張。

  「點炮——」

  「砰!」

  「砰!」


  火炮爆炸的聲音,震天動地。

  緊接著,只見濃煙滾滾,衝上天際。

  哪怕隔得遠,墨九也覺得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

  「六郎,這是墨家火器!」

  聽到熟悉的聲音,墨九握緊火銃,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

  「咱們的火器!」

  蕭干點點頭,目光幽遠而深邃。

  與他的冷靜不同,墨九恨不得跳出來表達自己的開心,「等著看吧,這火炮一轟,哈拉和林的城門,很快就開了!不過這回啊,便宜扎布日了,讓他嘗到了第一發流星炮的舒爽!」

  有了強大的墨家火器,墨九對這場戰爭的結果信心十足。

  可蕭干似乎並沒有她那麼樂觀。

  他迎風站著,許久都沒有說話。風卷著他的披風,上下翻飛,他頭盔下的臉,似乎也帶了一種冷肅的光芒。

  墨九有些奇怪,輕聲問:「六郎,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我——」不待蕭干說完,前方突然衝過來一騎。

  「報——」

  那人灰頭土臉,滿臉污垢,渾身浴血,屁滾尿流的從馬上翻滾下來,落在地上,那模樣兒瞧著極是駭人。

  「蕭王,不好了——不好了!」

  蕭干眉頭微擰,聲音冷如堅冰,「出了何事?」

  那人趴在地上,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從未見過這樣可怕的事情……」

  蕭干抿一下唇,看著他哆嗦的樣子,有些生氣,「揀重要的說!」

  「是是是……」那人似乎真的驚嚇過度,被蕭干罵了,說話還是吭哧吭哧的,顛三倒四,「墨家的火器太嚇人了,太可怕了……那火炮一點火,炮仗似的,嗖嗖飆上了天空,啪,啪啪的炸開……」

  這不是好事麼?

  流星炮啊!殺傷範圍與殺傷力可都是極大的。

  墨九正準備驕傲一下,卻聽那人繼續說:「可……那火炮有問題,它不往哈拉和林的城牆上飛,卻往自家的天上飛,嘭嘭的炸,嗖嗖地飛……炸死了扎布日大王好多士兵,扎布日大王也身受重傷……這會剛剛被人擡下去。看樣子,怕是快要不行了……」

  「什麼?」墨九吃了一驚。

  墨家火器有問題?怎麼可能?!

  這批火器從開始試驗到裝車運往漠北,全都由喬占平、曹元和她來負責的。

  ……怎麼可能有問題?

  ……可仔細一想,她又一驚。

  ……這世上,又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自從她懷上小丫頭之後,就極少再去千連洞親自觀看火器的試驗了,就連做火器研究都只在墨家九號,因為她怕輻射影響小丫頭的健康。孩子出生之後,她也延續了這樣的習慣。最主要的原因,墨家火器從來沒有出過問題,之前她運送到蕭軍的幾批次,也從來沒有出過問題。所以,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會出現這樣的故障。

  是喬占平嗎?

  或者是其他的什麼人?

  不!她不敢想,也不敢去相信。

  也許……只是意思呢?

  畢竟連飛機都會失事。

  畢竟連火箭都會發射失敗。

  不能隨便懷疑……不能。

  墨九腦子裡像有一窩蜜蜂,嗡嗡響著。

  這一刻,她想了很多,想得腦子全部都亂了。

  不僅僅擔心這齣了故障的一場仗,還擔心她的興隆山。

  墨妄還躺在床上沒有醒,她和曹元此刻又都不在山上,一切都倚仗喬占平和尚雅。

  如果喬占平真的什麼問題,後果將不堪設想。

  她的小直直,她的娘,宋妍、彭欣……好多好多的人,他們都是毫無防備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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