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尾聲:不守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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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三是上巳節,楚聞宣早早就準備好當天該如何安排,正式給兒子過個生辰,卻臨時被迫取消了計劃。

  只因兩日前,皇后讓嬤嬤從宮裡傳來消息,說上巳節當天,要遍邀京都各家夫人,攜姑娘少爺們,在宮裡舉辦曲水流觴宴席。

  一為祈福過節,二來也想藉此機會讓以珍重回眾人視野。

  好好的計劃泡湯,楚聞宣自然不爽,如今春闈剛過,他既要忙著吏部的事,又要協助春闈考官選出今年的優秀考生,為之後的殿試做準備,恨不能分身。

  熬了幾個大夜,把事情都先處理好,才得了這一天空閒,原本該是一家三口開開心心的,結果如今變成他一個男人在家帶孩子,和孩子大眼瞪小眼,他怎能不渾身火起?

  曲水流觴宴席就設在御花園中的蘭亭苑,工匠們巧妙心思,用山石堆砌出一條曲折溪流,眾人坐於溪流兩側,各式酒水菜餚皆用浮木托盤盛放,漂於水上,順流而下,溪水叮咚、花果清香,仿照古時文人墨客詩酒唱酬,做一日雅士。

  「來,大家都不必拘禮。」皇后於上座舉杯,底下眾人皆應和。

  因今日是以葉氏千金,晉寧縣主的身份來赴宴,以珍也低調不得,就坐在皇后左下方,同眾人一道舉杯,只是她懷孕了不能喝酒,所以嘴唇碰了碰杯口,舌尖淺嘗了一點便罷。

  「皇后娘娘可真是好福氣,如今三殿下本事,在吏部任職,十三殿下也學著理事了,葉將軍軍功赫赫,這葉家小姐呢,從前只聽其名,未見其人,今日一見,果真是個漂亮知禮的姑娘!」

  把話說得如此漂亮討喜的正是京圈裡有名的熱心腸人士,工部尚書的夫人李氏。

  皇后笑著嗔怪尚書夫人嘴巴甜,而以珍得了誇獎自然也要舉杯回謝,一套端莊大方的敬酒禮,道兩句祝酒詞,尚書夫人便笑開了花,連連誇讚。

  誰都知道,以珍雖是小輩,可晉寧縣主的身份卻已經壓過席上半數夫人小姐,如此還能謙卑恭順,言談舉止落落大方,沒有半點嬌矜,此前若還有人對以珍這個流落在外多年的葉家千金心有質疑,眼下也都煙消雲散了。

  「欸,葉家姑娘如今也該到了議婚的年紀了吧,皇后娘娘可有打算?」尚書夫人說著話,眼睛卻是沖著坐於自己下首的少年郎眨巴兩下,給足暗示。

  因我朝盛世,開放包容,男女皆可同席,故長輩說兩句小輩們的婚事安排也不算失禮,若是雙方皆有此意,自是兩家歡喜,若是無意,也全當是一句玩笑話。

  以珍聽見倏然擡頭,正撞上了那年輕男子的目光,對方倒是十分坦蕩,雙目明亮,炯炯有神,還對她溫和淺笑,看得以珍一陣心虛。

  她今日特意穿了寬鬆的衣裙,是今年初春剛流行起來的樣式,用輕薄的素羅紗做下裙,層層堆疊,長度剛好蓋過鞋面,行走起來,長長的裙擺如花一般散落飄逸,以珍挑選這套衣裙就是想著既能稍微勒出腰線,又能遮擋孕肚。

  她自懷孕以來雖然肚子大了,可身上並未見如何發胖,今日再搭配上一件寬大的外衣,旁人瞧著,也只會覺得她是身材豐腴一些,不細看都發覺不了她懷孕了。

  本只是想著自己到底還沒成親,總要避免流言,可如今看,似乎是要叫人亂點鴛鴦譜了。

  以珍趕緊看向姨母求救,皇后飲盡杯中酒,和尚書夫人打起馬虎眼:「以珍還小,我還想再多留她兩年在我身邊呢,不急不急……欸,方才孩子們還說要行酒令?都玩耍起來吧,今日的宴席隨意些就好。」

  絲竹管弦樂聲響起,放著一簇蘭草枝的浮木托盤隨水流浮動,樂聲停時,蘭草傳到誰的面前,那人便要起身作詩,做不出則罰酒一杯。

  正巧第一輪,蘭草就停在了方才尚書夫人極力明示暗示以珍的那位公子面前,那人想必素來也是詩詞歌賦信手拈來的,只見他大方一笑,端起酒杯先敬眾人。

  「今日是曲水流觴宴,那就用個水字吧……蜂貪釀蜜爭花去,燕喜分泥傍水飛。」

  詩停,旁邊一個女孩子立即鼓掌叫好,爽朗笑道:「若說吟詩誰比得上五哥呀!蜂貪釀蜜爭花去……」

  女孩掰著手指頭數數,眼睛亮亮,在眾人身上巡了一小圈,最後目光落在以珍身上,「第十三個字……那不就是葉家姐姐嗎?」

  這句詩的水字在第十三個字,偏巧這位公子往後數十三個人,就是以珍。

  以珍無奈,本想低調,可今日也算是出盡風頭了。

  行酒令剛開了頭,眾人都正興致勃勃,怎好掃興推拒?


  以珍也只好想了想,接了一句帶水字的詩句,終於將蘭草又傳了下去。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了些醉意,以珍更是已經接過三回酒令了,便借著不勝酒力的由頭,悄悄離席。

  「姑娘您有孕在身不宜喝酒的,要讓殿下知道該生氣了。」紫蘇攙扶著以珍走到一處小亭坐下。

  她沒察覺以珍臉色不好,還從袖口裡掏出一包果脯遞給以珍。

  那是雍州的杏干,酸甜可口,以珍懷孕後特別愛吃,楚聞宣知道後還曾專門命人到雍州採買了一車子最地道的酸杏,山長水遠運來京都,一擲千金,只為博美人一笑。

  本是甜蜜事,可以珍現在看到這酸杏干,想起那人,就忍不住生悶氣,把手裡的帕子甩給紫蘇,「你就知道聽他的話!」

  紫蘇接住濕噠噠的帕子,才知道原來姑娘方才在席上,都借著擦手的動作把酒倒在了帕子裡,所幸酒杯很小,裝的酒不多,帕子雖然濕了,但並未叫人發現不妥。

  「姑娘別生殿下的氣了,氣壞了身子殿下要心疼的。」

  「是我要跟他生氣嗎?是他生我的氣!」

  紫蘇自知惹姑娘不高興了,趕緊退到一邊。

  以珍拿起一顆酸杏狠狠咬上一口,青澀的味道在口腔中化開,才覺得心頭的鬱郁之感散去一些,可轉念一想到昨夜的事又是一陣難受。

  昨日傍晚阿北一個人騎了兩匹馬回來,見了以珍簡直就像老鼠見了貓,若不是紫蘇要追著他打,他都要躲到馬廄里去了。

  「姑娘,殿下說他今夜要和大人們到廣逸樓吃酒,可能很晚才回來,叫、叫姑娘不要等他。」阿北一邊偷瞄以珍的臉色,一邊結結巴巴地說話。

  整個梅園上下都知道這兩日主子爺和主子姑娘鬧脾氣呢,誰都不敢往刀尖上撞,生怕一個不慎就惹了主子們不高興,尤其姑娘還懷著孩子,雖說爺刻意冷著姑娘,可若是誰把姑娘氣著了,只怕頭一個要來收拾他們的還是主子爺。

  阿北心裡欲哭無淚,此刻多希望自己只不過是個餵馬小廝,沒得機會給爺和姑娘傳話。

  瞧姑娘面無表情,眼角紅紅,丟了帕子轉身進屋,阿北就知道,自己要替主子爺受過了。

  果不其然,紫蘇那丫頭掄了一根木棍就朝他揮去,阿北趕緊朝後山跑,一路被追打,一路叫苦不疊。

  天知道他已經儘量把話往好的說,殿下的原話可是說他今夜要去廣逸樓吃酒,還要召兩個小角兒來唱戲,叫誰都別來煩他,說不定今夜就宿在哪了……

  這話一聽就是故意要氣姑娘的,阿北領了命不能不說,心裡只能默默抱怨主子要拿他當靶子。

  夜裡吹了燈,以珍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一邊算著到什麼時辰了,一邊給肚子裡的寶寶說他爹壞話。

  臭男人生氣了,氣她「拋夫棄子」,寧願去陪別人飲酒作樂,都不願意陪他和兒子好好過個生辰,甚至一氣之下都不回家睡覺了。

  可以珍又有什麼辦法,難道姨母一番好意,想讓她名正言順地做回葉家女兒,她還要拒絕不成?

  她明明都答應了他,宴席之後會早點回家,可他還是不滿意!

  以珍抱著被子心裡泛酸,眼淚悄悄地落在軟枕上,濕了一小片。

  實在難受,命令自己不再想他,既然他能做出夜不歸宿這樣不守夫德的行為,那她也不要等他好了,管他宿在哪個煙花柳巷呢,反正她讓人鎖好了院落大門,叫他想回來也沒門進!

  帶著滿腔委屈睡去,今早迷迷糊糊醒來,以珍正覺得被窩裡暖融融的,想要賴床,突然驚醒,自己正睡在男人的懷裡。

  她氣呼呼地踹他一腳,男人悠悠轉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過來摸她的肚子,氣力懸殊,以珍躲不開他,只能任由他壓在身下。

  他對著她的肚子親親摸摸,跟肚子裡的寶寶打招呼,「乖寶,早,昨晚睡得好不好?」

  這是他每日必要的晨起問候,說是要提前跟孩子培養好感情。

  問候完,他也不糾纏,倒頭又睡去。

  以珍怒氣沖沖地起床,問侍女們昨夜他是怎麼進來的,不是都叫鎖好了門。

  紫杉尷尬地說殿下是趁門房上守夜的人換班時從後院的圍牆外翻進來的,又因房中不能長久地悶著,夜裡的窗戶都是虛掩著通風,所以許是又翻了窗戶進房間的。

  以珍怪自己失算,早知他是個身手不凡的,怎就沒想到叫人將房間團團包圍,讓他翻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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