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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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肯丹偷雞不成蝕把米,接連在大夏折損兩位皇子之後,自然是士氣大敗。

  但阿肯丹猖獗多年,人人善武,若想輕易征降是必不可能的。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

  鍾靈毓時常能收到沈檀舟的書信,但多數卻沒功夫回。

  經此一役,姬華力排眾議,執意立了鍾靈毓為刑部尚書。朝堂上餘下幾位親王,雖是頗有微詞,但如今的姬華,早已不是他們能隨意左右的少年。

  至於徐澤,自然是喜不自勝。

  熬走了大理寺卿,他自然就官升一品,成了名正言順的大理寺卿。

  他避開了風雲際會的京城,又順道將白楓接回來,將前塵舊案一一了結,也洗清了白家的罵名。

  姬華有意讓白楓官復原職,卻被白楓拒絕了,只想做一閒散文人。

  又是一年大雪,丞相府只有鍾靈毓與月娘,捧著爐子望著新歲的煙火。

  不知道徐澤是怎麼將白無塵拐回了徐府,年前婚事就已經定下了,今年他到底不必四處蹭飯,膽敢回家了。

  至於白執玉,年中的時候已經動身前往西海,大抵是想要與傅天青在西海會面,也沒有留在京城。

  月娘見鍾靈毓失神,又笑道:「如今是殿下去西海的第三年,想必明年春,殿下就能回來了。」

  鍾靈毓壓下心頭的憂慮,到底是起身去書房,提筆點墨,寄去一封書信。

  陌上馬踏飛雪,關外血濺三尺。

  天色將明之際,西海湖外,不知道是誰高呼一聲。

  「降了!阿肯丹降了!」

  沈檀舟摘下銀盔,遙遙望向遠處的降旗,同人群中的傅天青對視一眼。

  恰逢紅日初升,長離山尖上的白雪,仍舊如當年那般,燦燦如金。

  傅天青如釋重負地道:「殿下,咱們可以回京了!」

  .......

  捷報傳回帝京,已經是開春之時。

  朝堂眾人大喜過望,降服了阿肯丹,實在是千古功績。

  徐澤喜不自勝:「信上說了,殿下等人不日回京復命,如今算來,應該還有一月,就能抵達京城了。」

  鍾靈毓心口止不住地發跳,饒是她萬般克制,還是斂不去唇角的笑意。

  乃至到了下朝,眾人還能覺出鍾靈毓的好心情,便情不自禁地上前恭賀著:「如今世子殿下立下汗馬功勞,只怕回來就要承襲老公爺的爵位啦!」

  談到爵位,鍾靈毓眉頭微沉。

  左右的官員不知道說錯了什麼,見鍾靈毓面色不好看,又不敢多說,只能匆匆離開。

  唯獨旁邊的睿親王,看著鍾靈毓,陰陽怪氣地輕哼了一聲,道了句:「恭喜你了,鍾大人。」

  救下來世子之後,鍾靈毓自然沒讓他去誦經,每逢上朝,他也就不再一馬當先地找鍾靈毓不痛快了。

  鍾靈毓沒理會他。

  她心思沉沉,徑直越過了他。

  睿親王早已習慣,只甩了甩袖子,到底沒多言。

  .......

  一月後。

  三軍將士自朱雀大街而過,百姓擠滿了長街弄巷,再看沈檀舟,卻再沒有往日的指指點點。

  姬華率百官迎在宮門下,遙遙望著那支踏平阿肯丹的鐵騎,只有鍾靈毓死死地盯著那白馬上的郎君。

  去時楊柳,歸時霏霏。

  寒風吹亂了他額間細碎的發,分明已不再如少年般意氣,可她還是一眼就望到了心裡。

  十年,她與沈檀舟在這朝中並肩廝殺了十年,終於等來了這一日的山河落定。

  四目相對,到底是無言。

  他翻身下馬,單膝行軍禮。

  「臣沈檀舟,參見陛下。」

  身後百官右手置於左手之上,躬身頷首,敬以回禮。

  恭祝這大夏的功臣與將士,旋返帝京。

  .......

  沈檀舟凱旋,姬華難得大方一回兒,決定在清鴻殿大宴一場。

  在城樓點兵之後,自然就是回金鑾殿論功行賞,聖旨倒是眾望所歸,沈檀舟襲爵,老鎮國公辭官告退。其餘諸位官員,也都升官賜金,很是熱鬧。


  乃至到了下朝之時,鍾靈毓仍舊沒有來得及同沈檀舟說上一句話,就見沈檀舟跟著姬華回到了勤政殿。

  她在熱鬧外,愣了許久,剛想邁步,卻被一聲蒼老的聲音叫住。

  「哎!靈毓!」

  鍾靈毓回過頭,就看見闊別多年的老鎮國公立在風口,笑呵呵地沖她招手。

  她趕忙行禮:「見過鎮國公。」

  沈威笑著:「經年一別,你倒是讓老夫刮目相看,文肅那老頭若是瞧見你這樣,也必然是讚不絕口!」

  他說的文肅,便是林相的字。

  鍾靈毓慚愧道:「下官一身反骨,到底是辜負了義父的期望。」

  想來丞相那樣的人,若是知道她如此藐視禮法,敗壞風氣,也會......

  沈威笑著搖搖頭,拍了拍她的肩膀:「夜光之珠,不必出於孟津之河。我輩英雄,自然不問男女之別。鍾大人,切莫妄自菲薄。」

  鍾靈毓一怔,還想說什麼,卻見沈威擺了擺手,臉上的笑已經兜不住了。

  「好姑娘,如今山河已定,何時與我家那豎子成親呀?」

  她面上一紅,到底沒有再說話。

  ......

  勤政殿裡,姬華怒不可遏。

  「你!你!你當朕是什麼!怎麼?朕堂堂九五之尊,還害怕你們夫妻同朝為官,逼得功臣辭官告隱馬放南山?沈檀舟,旁人也就算了,你與朕一同長大,難道不知朕是什麼樣的人?」

  沈檀舟靜靜跪在玉磚之上,任由姬華數落,唯獨不求收回成命。

  姬華罵累了,往後一坐。

  「朕素來用人不疑,若朕顧忌你與鍾卿,當年便會允諾鍾卿的退婚。更何況——」他微微擡眼,神情仍舊矜傲:「朕相信自己,即便是你們同朝為官,朕也不會讓你二人有謀權篡位的機會。」

  「......」

  還真是。

  姬華能坐穩這個天下,靠的從來不是沈檀舟與鍾靈毓。

  而是他的用人之術。

  沈檀舟喉頭微動:「那臣與靈毓的婚事——」

  「擇良辰吉日,朕許嫁妝八百擡,送鍾卿出嫁!」

  .......

  冬月廿五,鎮國公府擠滿了吃酒的人。

  徐澤給罷喜銀,卻看見人群中有人縮頭縮腦,隱約覺著古怪,快步跟上去,卻見是睿親王,正鬼鬼祟祟地停在管家公的旁邊。

  他正要叫囂,卻見睿親王揮揮手,左右幾個侍才擡了幾個木箱子,停在鎮國公府前。

  「本王與老丞相也算是世交,這,這就權當是喜銀了!」

  說罷他就要走,卻被徐澤一把拉住:「睿親王殿下,您給喜銀就給唄,何苦這樣鬼鬼祟祟的?」

  睿親王被嚇了一跳,臉上漲紅一片,當下甩開了徐澤的手,三步做兩步地跳遠了開,也不進去討杯酒喝,轉身就上了車架,頭也不回地走了。

  徐澤奇道:「這.....」

  旁邊的管家公見怪不怪地擺擺手:「都是林相的故交,平日裡雖看不慣大人,可大人到底是林相的義女,若不前來賀禮,心上到底是過意不去。但來了又拉不下面子,只能禮到人不到了。」

  徐澤想,還有這等好事。

  豈不是少開兩桌席,白撿一堆禮?

  正想著,他瞧見了傅天青,便湊上去一同去了府內。

  這種熱鬧,自然傳不到鎮國公府的後院之中。直到月落梢頭,鍾靈毓才隔著紅紗,看見了有人推門而入。

  是沈檀舟。

  她想過自己這一生,或許是橫屍荒野,或許是老死相府,總歸都是孑然一生,從未妄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個人,不管她的橫眉冷對,不顧他的錦繡前程,一意孤行地跟在她的身側,固執地陪她走上這一條漫漫長路。

  十六歲相遇,到如今她二十六。

  萬語千言,凝結到此處,只有一雙顫抖的手,執著喜秤輕輕地掀開了那抹紅紗。

  鍾靈毓目光恍然不知落在何處,不敢望他的衣襟,更不敢看他的眼眉,只能盯著自己的手,不知所措地坐著。

  沈檀舟失神地望著她。

  望著她換去亘古不變的黑衣,解下寸步不離的長刀,往日眉目里的凌厲,現下也被喜燭燒了個乾淨。

  這是鍾大人,本該是他這一生,最可遇不可求的人。

  十載相逢,他終是得償所願。

  他躬身,攥緊了她的手。

  窗外是良辰好景,簾下是酒暖衣輕。那一腔少年情誼,在顫顫燭影下燃到天明。

  這場風花雪月,到底是,有了歸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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