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雞鳴狗到 · 纏郎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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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路無話,不一會兒便到了山寺後門。

  妙儀氣消了大半,細想想這人著實不壞,除卻愛逞幾句口舌風流,也算是個君子,況且自己理虧在先。

  可她長這麼大,除了父皇母妃,還沒向別人低頭過,先開口道歉是決計做不到的。

  月色朦朧,只照出一個頎長背影,趙衍放開韁繩,擡起手臂讓她扶著。

  「到了。」

  妙儀在他腕上虛虛一撐,翻身下馬,聲若蚊蠅道:「嗯,公子恩德,定當銘記於心,日日為公子誦經祈福。」

  說得這麼冠冕堂皇,趙衍怎會不知她有口無心?

  這個小尼姑,先是蒙住他的臉,他下山捉住她後,天又黑了。她怕是連他的長相都沒有細看,再見也不知能不能認他出來,罔論銘記於心。

  他雖不在乎念經祈福這一說,還是忍不住問她:「你說要誦經祈福,又可知道我姓甚名誰,怎麼說給菩薩聽?」

  妙儀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竟當了真,只好順著他道:「該怎麼稱呼公子?」

  「你便叫我雲鍾吧,浮雲的雲,暮鼓晨鐘的鐘……你又叫什麼名字。」

  她的真名自是不能說的,只道了個鮮為人知的小名來:「我叫音音。」

  「草長鶯飛的鶯?」

  妙儀搖頭,今日一別,他們大抵不會再見,不想牽扯。

  可是趙衍不依不饒:「落英繽紛的英?」

  他見她還是搖頭,笑道:「那定是杳無音信的音。」

  「公子猜得無錯,就是杳無音信的音!」 妙儀說完,見寺院圍牆內,隱隱有火光,越來越亮,料想是跟在他們後面上山的那隊人馬在搜寺。她往前邁了兩步,不見身後的人要走,回頭道:「我回去了。」

  趙衍似是聽不懂她的道別:「你今日沒辦成的事,怎麼辦?」

  他這一問確是問到了她的心裡,回去後,想再出來怕是更難了。

  妙儀賭氣地捏住烏騅的耳朵:「都怪你。」

  烏騅被她欺負得癢了,一邊扭頭一邊喘著粗氣,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窩囊模樣。

  趙衍見她指桑罵槐,心中暗笑,拾竿而上:「你要找人救你……我也許可以幫你送信……」

  妙儀不可置信地轉過臉看他:「此話當真?

  趙衍道:「只要你答了我的問。

  「什麼問?」

  趙衍也不知自己為何多此一舉:「……你……見過那個要與你定親的人嗎?」

  妙儀搖頭:「未曾見過。」

  「難道他劣跡斑斑,聲名狼藉?」

  「未曾聽說。」

  趙衍不解:「那又是為什麼不願試試?」

  妙儀笑起來:「你若是女子,就知道我為什麼不願試試。姻緣若是一場賭局,男子賭的也許是幾個春秋,女子賭的卻是一世喜樂,何談試試。」

  這世間,就算是天之嬌女,也沒有試錯的權利。

  「你若是沒見過他,怎知道不會和他兩情相悅。」

  趙衍不知是在問她,還是在問自己,今日他來雞鳴寺,忐忑的也正是一段未曾謀面的姻緣。只不過做不到她這樣決絕,尚未見面,便要退婚。

  妙儀微嘆一口氣,「不論他是什麼樣的人,這婚約太多算計,我們註定不會有好結果。」

  他們何其無辜,都是這場聯姻中的兩枚敗子。父皇想要的,是那人爹爹手中的兵權,諸多利害,千絲萬縷,能貌合神離,相敬如賓,已是最好結果。

  便是真的兩情相悅,一旦起了兵權之爭,他們又真能免於勞燕分飛麼?她與趙家二郎在一起,於旁人許是千般好,於他們自己卻是萬般錯。

  趙衍聽完她寥寥數語,翻身跨坐在烏騅背上,罩在心頭多日不安漸散,覺出幾分疲憊。

  他要娶的不是公主,而是天子的恩典。這麼想來,那壽安公主是美若天仙,溫柔可人,還是肥胖臃腫,刁蠻刻薄,仿佛也無甚區別。

  趙衍一拉韁繩,眉頭緊鎖又匆匆放開,展顏一笑,「那便祝你心想事成。」

  妙儀見他要走,忙問:「你到底願不願意替我送信?」

  烏騅已跨出去幾步,他的聲音漸遠:「巳初,普賢殿。」


  命運何其相似,他又怎麼忍心袖手旁觀?

  妙儀待他去遠了,才扣動朱門上的銅環,一個女尼開了門,見了妙儀直道:「阿彌陀佛,殿下終於回來了,主持急的犯了心悸,妙善師叔都快要哭暈過去了,貴妃娘娘來了。」

  妙儀聽她說著,前面兩樁意料之中,待聽到貴妃來了,才是真的慌了神,忙跟著女尼,往禪房走,一路想著說辭,走到了門口,才想起自己還穿著那人的衣服,忙道:「我回去換件衣裳。」

  裡面早有人等著,聽見外面的動靜,將門開了,一個年長嬤嬤迎了出來:「殿下回來啦。」

  妙儀認得她,是父皇的奶嬤嬤,在宮裡資歷極高,連皇后娘娘都得給她幾分薄面,心道不妙:「嬤嬤,難道父皇也來了?」

  嬤嬤看了一眼妙儀的衣裳,嘆了口氣:「陛下讓奴婢陪著娘娘來的,殿下別去換衣裳了,娘娘本就玉體欠安,又等了殿下多時了。」

  妙儀只得硬著頭皮,往禪房裡走。

  周貴妃坐在軟墊上,手撐著頭,一雙杏眼攏著薄愁,她美得出塵,舉手投足間總有一段耐人尋味的風韻,讓人看不透,看不夠,也難怪艷冠六宮十幾年。

  這本是好事,可自誕下妙儀之後,便再無子嗣,又經年獨占雨露隆恩。周家占下半壁朝堂,在旁人看來都是因她枕邊風吹得好,在外得了一個紅顏禍水的名聲,不懷好意之人,總將她與蘇妲己,楊玉環相提並論。

  她的艱辛,從不對女兒提起,只願她無憂無慮長大,卻沒想到將她嬌養出天大的膽子來,前幾日頂撞了父皇,今日又從寺院偷跑出去。

  周貴妃擡眼,待看清妙儀穿的衣裳,呼吸一滯,有點喘不過氣來,便是公主,名節也是大過天的。

  「你這身衣裳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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