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醉不容眠 · 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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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儀昏睡著,天色將明才轉醒,睜開眼,發現自己枕在趙衍的臂彎里,手握著手,臉貼著臉。

  她抽回手,撫上額角傷處,已經包紮過了,他綿長的呼吸拂在那裡,還有些鈍鈍的痛意。

  妙儀動作再輕柔,趙衍還是醒了,問道:「你終於醒了?」 一邊說著,一邊又握回她的手:「別摸,總摸要留疤的……?」

  「我睡了多久……」 妙儀忽又想到什麼,伸手復住自己的小腹。

  「太醫來過了,孩子沒事……倒是你,可還好?」 想到那些血淋淋的場面,趙衍懊悔道:「不該在你面前審人的,嚇著你了?」

  妙儀搖搖頭,今日的諸多驚嚇,那片血色大概是最淺的一層。

  「小郡主找回來了麼?」 她雖然發問,可心裡大概早已知道答案,一個小小嬰孩,被人藏了起來,哪有那麼容易找到的。

  趙衍搖頭,深深嘆出一口氣:「幸好你們兩個沒事。其他的事不要掛心,養好身子最重要,平平安安陪著我們的孩子。」

  「嗯。」 她應了一聲,心中惴惴。

  想到小時候在宮中見過的推演天象的巨大機栝,無數冰冷鐵環糾纏在一處,像個牢籠,每每見它轉起來,都像被卷了進去般可怖,只敢遠遠望著,不想看清那些精密的機關,無盡的輪迴,怕夢裡魘著自己。

  如今真的身在其中了,才明白恐懼轉瞬即逝,沒止境的掙扎更是折磨,時間越久越是沒有力氣,只能抓著困住自己的牢籠,才能得以喘息麼?

  趙衍見她盯著自己看,猜不出她在想什麼,又道:「好生等著我們的孩子來到這個世上,再一起伴著他長大。」

  他疲憊的眼睛中,透出柔光繾綣,三言兩語,勾勒出一世喜樂圖景,仿佛那不是水中的月亮,而著一個未過門的繼室身份,也太多了。是垂在檐角下的冰凌,墊墊腳就一定能握得住。

  「先王妃只小郡主這一個骨血了……」 妙儀話說出口,才覺得語無倫次,她對清音的擔心,便是托

  趙衍寬慰他道:「我們盡人事,聽天命。帶走清音的人定是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也許很快便會傳話過來,要什麼給他們就是了。」

  他說得輕巧,仿佛他們要的是珠玉珍寶,或者朝堂上一口喘息的機會,再不過就是些許兵權,都是他如今看不上,又給得起的東西。

  妙儀腦中混混一團,身子也如陷在了泥潭裡一般,胸口悶起來,更是無法呼吸了。

  帶走清音的人要脅迫的是她,哪裡會告訴趙衍他們要什麼?

  姐姐的骨血和亡國的仇人,翁翁大概覺得不算為難她,更何況李嬤嬤隨時會來告發她的身份。

  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再回想起今時今日的猶豫,會不會只余悲涼。

  「先王妃與她的妹妹,都是命途曲折……說起來王爺與壽安殿下也是有過婚約的。」

  如果當時他就娶了她,大概會少牽扯些無辜的人來受苦。

  趙衍揉住她的手:「吃醋了?聽說愛吃酸的,就是要生兒子了。」 他帶著淺淺笑意說道,看著她的眼睛,兩縷目光纏在一處,誰也沒有先抽開去的意思。

  他知道她還在等著他說什麼。一句逗弄,不能將他的風流韻事輕易翻篇。

  他年紀不大,已有過兩次婚約,一妻已故,三妾未出,縱是從此想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說出來也只會讓自己無地自容罷了。

  相逢恨晚便是這個滋味。

  他嘆一口氣:「我們成婚後,你就是主母,後宅之事由你做主。若是覺得王府太小,人多礙眼,便另闢一處別苑,將人安置過去也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句話壓在她心上,到了嘴邊終是覺得欠思量,又道:「王爺當年為什麼要和壽安殿下退婚?」

  趙衍不明所以,難道她在吃一個早已不在了的人的醋,抑或突然想起了舊主。

  他沉默片刻,當年他退婚的真正理由,萬不能說,不然便又要多一個人讓她吃味了,於是道:「你的壽安殿下,刁蠻刻薄,也就只有你這樣柔情軟心的人,總也記著她……」

  妙儀心中一冷,昨日翁翁步步緊逼,但有一句確實說到了她的心上。她猶不死心,執意要撞上南牆問個清楚:「王爺當年若是娶了壽安公主……」

  趙衍見她欲語還休,將她的手捉到自己胸口:「我當年便是娶了她,也是和娶華陽一樣,都是被山陰侯逼的。我心裡什麼人,你不信自己撓出來看看。」


  一段衷腸,恰是印證了翁翁的說辭。

  「那日去雍州,我在門外等著王爺,閒來瞥見王妃門前的太平缸里養了蓮花,猶記得是杏色的,少見得很。」 那缸若是養的了蓮花,水必是不淺的。

  妙儀邊說邊去看趙衍,見他眼神一虛,又道:「可惜那滋養了蓮花的水,沒能在火勢大起來之前,救下王妃。」

  趙衍牙關一咬,嘆出口氣:「那火……」 他欲言又止,對於那場火的蹊蹺之處,他的確有種種猜測,不想與她細說。

  以後將她護得更好,將母后的爪牙斬得更乾淨便是了,何須說出來惹她擔驚受怕。

  「太醫說你思慮過多,不許胡思亂想了,只管好好養胎,實在閒了,便繡繡嫁妝。」

  他要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便是柔情蜜意猶在,還有個舐犢情深,心狠手辣的杜太后,自己的下場,怕也是和深愛他的姐姐一個樣。

  妙儀嘴角一揚,低頭依偎進眼前的懷抱中,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上的漸冷的笑意:「鍾郎,我會好好養胎,讓我們的孩子平平安安來到這個世上,你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麼事?」

  「我想將婚期延一延,等我們的孩子滿月之後。」 若是沒拜過天地,以後會不會少幾分痛苦的回憶。

  趙衍想看著她的臉,奈何被她抱得太緊,只好撫著她的背又問一遍:「縱是天大的事,我們的婚期也不該推延,你這麼說,又是為什麼?」

  「因為,現在最要緊的是將小郡主找回來,若是為了婚事,耽擱了尋人,外人又將怎樣說我,怕是先王妃的在天之靈也不能原宥我。」

  趙衍不想與她爭執,心裡雖不情願,也還是應她道:「你再睡一會兒,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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