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陟彼高岡 · 割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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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衍剛穩住馬,城守便忙不疊走上前去通報:「王爺,主院的宅子已經要塌了,火勢太大,煙也濃,人還沒有救出來,您看是繼續加派人手……還是命人撤出來。」

  初秋時節,天乾物燥,府中太平缸里的水早用完了,拿著水袋濺桶的衙役進去一隊,再出來便要少一兩個,救火不力,若是再折上不少衙役,城守的臉上也無光。

  趙衍下了馬,見衙役們裹著水衣要往裡去,便道:「也給我兩件水衣!」 城守見他要親自進去,立時慌了:「王爺,裡面的火勢兇險,您萬不能進去啊!」

  趙衍接過水衣,吩咐道:「在石階上搭上木板,將水車都推進去。」 他說完便披上一件水衣,擡腳往裡去。

  熊熊火光中,忽傳來轟然巨響,幾個衙役,從大門裡逃出來,邊跑邊道:「主宅全塌了,救不出來了。」

  柳辰魚護住妙儀的時候,被馬蹄踢在了背上,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現下覺出了痛來,他強忍著,將妙儀扶到路邊坐下,擡頭去看趙衍一行人,已經離得遠了,似是沒有認出自己來,放下一口氣,對妙儀道:「殿下受驚了。」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一聲巨響,遠處隱有人聲:「主宅塌了……」

  手中扶著的人驀地站了起來,柳辰魚立刻緊緊拉住,低聲道:「殿下萬不能去,非但救不出華陽殿下,自己也是要折進去的,何況晉王爺此時就在門口……」

  他說話的間隙,又一聲巨響,似是另一根大梁砸了下來,緊接著摧枯拉朽,轟倒一片,最後歸於沉寂,只余化為灰燼前的噼啪聲。

  「殿下?「 柳辰魚又叫了一聲,依舊不聞回音。於是撩開了帷帽上的皂紗,見妙儀的面色蒼白如雪,雙唇血色全無,只得將她拉得更緊,奈何她仍是要掙脫,只好道了句:「小生得罪了。」

  說完便用手刀在她後頸一敲,而後忍著劇痛,將人扛到傷背上,沿一條巷子,往來時的方向去,走出巷口的時候,正遇上了尋來的蘇合,便由她引著,去了今日上午妙儀看診的醫館。

  平日裡這個時候,醫館早關門了,可今日因公主府的大火,不少傷者被送進來,也顧不上關門了。

  妙儀一被柳辰魚背進門,便教上午那個醫女認了出來。

  她見妙儀昏迷著,醫館內又人來人往,遂讓人將他們領到了自己的房中。

  醫女忙完了手上的傷者,立時過來給妙儀號脈,覺出她只是受了驚嚇,沒有大礙,便在人中穴為她施了針,對守在床邊的兩人道:「沒什麼大礙……你們是這位姑娘的什麼人?」

  蘇合想到今日妙儀的叮囑,遂道:「我是她的姐姐,這位公子見我妹妹暈倒了,好心幫我將人送來醫館。」

  醫女點點頭,對柳辰魚道:「公子,我有幾句話要同這位姑娘說,勞你行個方便。」

  柳辰魚會意,退出裡間,往外面的連廊上去,幾步路,牽動了傷處,不得已,越走越慢,雖不是故意去聽,依舊清清楚楚聽到了有孕二字,心中一驚,強忍著痛,三兩步跨了出房門去。

  醫女囑咐完蘇合,留她一人下來照顧,走到了廊上,見柳辰魚撐著柱子,額角已經沁出了冷汗,問道:「這位公子,你可是也有哪裡不好?」

  柳辰魚道:「我今日被馬兒踢了一腳,當下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卻痛得緊。」

  那醫女將他帶到前堂,脫了衣裳,才見他後背上一處血紫烏青,不偏不倚,正在脊椎中央,看不出傷在皮肉還是筋骨。

  大夫見他雙目無神,昏昏欲睡,心道不好,立刻讓人燒了刀來,將傷處的淤血放盡,又施了針,餵了藥,見人還未轉醒,只好聽天由命去了。

  妙儀和蘇合回到小院時,已是清晨,醫館請人將昏迷的柳辰魚用木板擡了,替兩位姑娘送到了門口。

  李嬤嬤昨日找不到妙儀,急得一宿未睡,半夜又得知華陽自焚身亡,更是憂心忡忡。

  這會兒見妙儀和蘇合平安迴轉,還帶著個不省人事的柳辰魚,剛想細問昨夜的情形,便聽妙儀道:「嬤嬤,公主府一場大火,恐怕今日雍州城內要生變,我們便按著計劃,早早出城,昨夜的事我路上再與你細說。」

  李嬤嬤覺得她說得在理,便也應了,東西早收拾停當,眾人上了車,將受傷的柳辰魚也帶著,不一會兒便出了城,行到十里亭,果真看見哥舒旻帶著十幾個人,等在路邊,只是旁邊還停了一輛小馬車。

  「殿下,那馬車裡是什麼人?」 李嬤嬤問妙儀,卻見蘇合低著頭不看她,既不意外,又不好奇,仿佛早就知曉什麼。


  妙儀慢慢開口:「那馬車裡,沒有人。」

  李嬤嬤不甚明白:「可是送柳公子回大梁的?」

  妙儀搖搖頭:「嬤嬤,這輛馬車是送你去南詔的。」

  李嬤嬤一聽,眉頭皺起:「殿下這是何意,難道殿下不同老奴一起去南詔?相爺和三殿下還在等著呢。」

  「嬤嬤,你在周家幾十年了,為阿翁做了那麼多事,送你去南詔,他必是不會虧待你的,請你轉告他,我娘被他攥在手心一輩子,他休想再攥著我一輩子,若是他為了一己私利再傷害年郎,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李嬤嬤聽完愣在當場,又立馬回過神來:「殿下,你這是什麼話,相爺急著救你出苦海還來不及……」

  妙儀也不想再聽她辨解,將一包藥丸丟在她面前:「阿翁好算計,知道趙衍要出兵南詔,便給我一包催孕的藥丸,讓我當避子藥吃,巴不得我懷上仇人的孩子,如今再回到阿翁身邊好當他的棋子。」

  李嬤嬤將藥丸拿起來,也沒有打開去看:「殿下有孕了……這……這避子藥也不是次次能靈的,一次兩次出個叉子,也是難免,不要錯怪了相爺和老奴,相爺畢竟是你的骨肉至親。」

  蘇合也看不下去:「嬤嬤,殿下給醫女看過這藥,你再巧舌如簧也是沒用的,還不快走,小心殿下現在就懲治了你。」

  妙儀也不欲與她多言,遂喚道:「哥舒將軍。」

  話音未落,哥舒旻已掀開了車簾:「嬤嬤快請吧。」

  李嬤嬤見眾人都已聽命於妙儀,便猜出她前一日就知道了,也早有了這番盤算,不再解釋,取了自己的細軟,登上馬車。

  只是她臨走前還不忘道:「殿下別怪老奴多嘴,一個女子總是要有親人幫扶著才好,三殿下,相爺和世子爺可都在南詔等著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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