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蝶迷香徑 · 不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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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衍等到湯羹甜食都上齊了,放下筷子,推說是路上累了,告罪離了席,見妙儀沒有跟上來,也不管席上眾人看著,對她道:「走吧。」

  他們走了不一會兒,趙岐也要離席,楊涓不放心,跟著一塊去了。

  這晚膳終是不歡而散。一時間只剩下,杜太后和楊綺羅兩個,她們傳了茶,坐在一處說話。

  杜太后放下茶盞,微嘆一口氣,這個事如今不好辦了。他們趙家得來天下,右相楊仲節可是出了力的,兩家之間做上一門親事,本就是她和楊夫人的約定,新帝登基不久,滿朝文武,泰半是楊家的門生,鬧出不快,總不是吉兆。

  杜太后看著楊綺羅,小女兒嬌美,性子也靈巧,她喜歡得很,遂道:「你如今也看見了,還是那個想法?要我說岐兒才是良配,年紀和你一般大,後宅也沒有人,你嫁過去就是正妃,可不比當個側妃……」 她聲音一暗,「或者……繼妃好多了,也不用給人做後娘,看著三四個妾室礙眼。」

  楊綺羅暗笑,三皇子現在沒有,將來卻難說,可她也不能這麼回太后,只好臉上浮出幾分羞澀:「這種事情自然是太后和母親說了算。不過,我好多年未見雲鍾哥哥,他上回見我,我還是個鼻涕蟲兒,也不怨他不記得我。只是有一事不明白,今日那個婢女是……」

  杜太后聽她叫趙衍哥哥,便是將趙岐當侄子了,有心再勸:「是前朝壽安公主的侍婢,不知怎麼流落到了衍兒的軍營里,就被他一直帶在身邊,似乎是得了些寵愛。」

  楊綺羅一聽,心中一愣,任哪個女子流落到軍營,名聲都是落到污泥里再洗不清了,她這樣想來便也寬慰幾分,這個人再多恩寵怕也都是一時的,難怪收房了這麼久也還是個婢女。

  她秀目一轉,狀似無意道:「我剛剛瞧著,三殿下似乎也認識她。」

  杜太后一心想要撮合楊綺羅和孫兒,今日故意將妙儀找來,好讓她對自己的麼兒趙衍死心,沒想到反倒弄巧成拙,讓她瞧出了端倪來,只好掩飾道:「岐兒總在往他二叔的府上去,見過也不意外。」

  楊綺羅看出太后的敷衍,也不惱,轉了個話題,親親熱熱說了一會兒話,又念著太后早眠的習慣,告退回房了。

  妙儀跟在趙衍身後,走在花木繁茂的小徑上。

  湯泉宮修在崇山峻岭之間,天上兩三顆星子,遠處四五盞宮燈,一段短短前路也照不清。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妙儀差一點兒要撞上去,只好又往後推了兩步。趙衍向著她身後的虛空道:「什麼人。」

  妙儀轉頭去,果真聽見他們停下來之後,還有衣擺撩撥花草的聲音,那個跟著他們的人,也沒有要掩飾的意思,腳下不停,一會兒就到了他們的面前:「二叔。」

  趙衍睨他一眼:「何事?」

  趙岐看向妙儀,目光殷切:「我有話要問你。」

  妙儀見趙衍不置可否,試探道:「王爺,我回完三殿下的話就回去。」

  趙衍沉聲:「不必了,讓鶴望先送你回去。」

  他話音剛落,鶴望一身夜色,在黑暗中現身,陰沉著臉,看向妙儀的眼神銳如寒冰。

  趙衍看在眼中,吩咐道:「好生送回去,不許有半點差錯。」 說罷,等她那道青白人影漸遠了,才問趙岐:「要問她什麼話?我可以幫你轉達。」

  趙岐雙手捏成了拳,看著趙衍:「二叔,你為何要這樣逼我。」

  趙衍背過雙手,往前踱了一步:「岐兒,我看著你現在的樣子,便想到當年的自己,只恨不能重活一次……」

  趙岐手上的勁兒鬆了一半:「二叔這是何意?」

  只聽趙衍深吸一口氣又道:「你祖父……是被我這個不孝子……活活氣死的,他為了保住了我的性命,交出半數兵權,卻看著隨他出身入死的將士們,被那個庸才周相爺做了馬前卒,盡數埋骨邊關……」

  趙岐瞪大了眼,二叔所說之事,他聞所未聞,不過確是記得十二歲那年,二叔夜奔,祖父病重,他父母又尚在邊關,於是被送到族中遠親家寄養,連後來祖父的喪儀,都以路途遙遠為由,不准他親往,如今聽來,似乎另有隱情。思忖間,又聽趙衍道:

  「皆只因我真心錯付給一個子虛烏有的人,仗著家中世代簪纓,不知天高地厚,打算毀了一樁御賜的婚事,把趙氏一族的把柄送到被人手上……」

  這麼多年過去,大仇得報,塵埃落定,他終於能將往事平靜道來,心中悲愴居然化作快意,嘴角勾起一段弧度,儘是冷漠的自嘲。

  愛欲令人費解,不過是最初的心動。他的年少真心,只錯付給一曲琴音,一雙難以忘懷的妙目和一個不知真假的名字,連她臉上那層薄紗,都未曾捨得揭下。

  「所以不能讓你像我一樣,意氣風發的少年不做,偏要當個痴兒!」 在漫漫歲月里,焚心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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