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8章 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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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58章 夜不能寐

  偌大的景國東天師府,寂然無聲。

  當姜望按上他的劍。

  剛剛登臨洞真、看到真不朽、一躍成為中央帝國頂層人物的景國當代天驕,瞬間成了待宰的豬羊。

  所有人在此刻都要面對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姜望一劍之下,陳算是否能活?

  事實上當這個問題成為問題,答案也就有了答案。

  姜望的實力已經在一次次的傳奇經歷里,被反覆地驗證。而他作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真人,已經很久沒有在現世真正出手,他現在的實力究竟到了什麼地步,陳算一定不夠檢驗。這是所有人都有的共識。

  現在姜望說只出一劍,沒人敢替陳算說一定接得住。

  第二個問題——姜望會不會殺陳算?

  按常理來說,應該不會。

  哪怕高舉人道洪流之大旗,身披太虛閣之虎皮,哪怕陳算的確違律、的確拒捕,的確給了姜望動手的理由。殺死陳算的代價,也必然是沉重的。

  姜望不該如此不智。

  可是按常理來說,姜望也應該不會查天下城,更不會來大景皇都!

  姜望現在的狀態,能用常理去揣度嗎?

  拋開所有隔岸觀火的注視,真正面臨選擇的,是剛剛洞真的陳算。

  此刻他腳踏八卦台,終於看到真正高處的風景,如他自己所期待的那樣,終於擠上時代的浪潮……但卻要面對現世最耀眼的天驕,毫不掩飾殺心的一劍。

  「我曾有三次機會與你爭輝,我輸了其中一次,放棄了其中兩次,我不甘願。」

  他身懷天機神通,在理論上能夠算定所有可能,抓取天機之下,必然遁去的「一」。

  可若雙方實力差距大到一定的程度,天命只有一個「死」字,此外別無可能呢?

  把握天機,也只是提前知死!

  陳算從來是一個理智的人,就像當初出使草原,攜景國大勝之威,他本欲揚名,站穩時代浪潮。可是坐在台下觀戰,算了許多遍,都算不到戰勝姜望的可能。最後也是根本不做嘗試,悄無聲息地離去。

  此刻他看著姜望,以洞世之真的修為,仍未能看到那本該必得的一線天機。

  又或許,這就是此世此時的「真」。

  相較於其他人的不確定,他清楚地知道,面對這一劍,他必無幸理。

  但他還是拔出了他的劍,直面姜望所帶來的如淵如海的恐怖壓力:「能以天下名劍長相思,證吾之真——陳某幸何如之!」

  姜望沒有半點猶疑,一步而前,當場拔劍!

  劍出半寸,寒光已漫天——

  一隻手按在他的劍柄上,將他的長劍按回,也將鋪天蓋地的劍芒,送回了鞘中。

  時空如書頁被翻動,一個面容慈和、身材高大的老人,就這樣出現在姜望身前,好像他一直都在。彈指間弭風止瀾、靜好歲月:「小友好大的殺氣!」

  剛才還寧為玉碎、誓決生死的陳算,立即收劍歸鞘,落下卦台,低頭禮道:「師尊!」

  剛才跟陳算都能好好聊天、耐心溝通的姜望,此時卻情緒激烈,咆哮道元、喚醒神通之光、強行拔劍!

  他怒目圓睜,青衫鼓盪:「東天師對我出手,竟是要包庇陳算,阻止太虛閣執法嗎?!」

  在這種時刻能出現在這裡攔下這一劍的,自然只有東天師宋淮。

  或者更直白地說,這是姜望之所以來東天師府找陳算,陳算之所以在東天師府等姜望,不謀而合的因由。

  他們都在等東天師的出現。

  姜望大搖大擺走進天京城,在景國的底線之前反覆發瘋。

  景國方面只讓徐三這等年輕人出來應對,就是想說這是小輩之間的事情,把動靜往下壓,把事情往小里摁。

  而姜望直接往東天師府來,甚至默許陳算成真再按劍,就是要把事情鬧大,往大里抬!殺一個神臨境的陳算,和殺一個洞真境的陳算,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宋淮當然不會看不明白,可是他不能允許——

  無論誰在賭這一局,怎麼可以用陳算的生死作為籌碼?


  陳算參與福地卡位,於他本人並無好處,全都是為了景國!被人拿住這件事情攻訐,景國只能選擇沉默,因為占不到一個「理」字。

  但陳算都要因為這件事情被殺死了,那邊還沉默!

  殺死陳算的人,事後一定會付出代價。那代價或許是非常慘痛的。可是對已死的陳算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宋淮站出來,表情並不體現憤怒,反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姜望,打量著面前這位現世第一天驕:「我若說是呢?」

  就如同陳算在姜望面前的拒捕,可以視作一個笑話。姜望在他宋淮面前的激烈,也盡可做觀賞。

  姜望臉上的激烈情緒,一瞬間都消失了,他平靜地與東天師對望,彬彬有禮地道:「既如此,請退三尺。」

  「哦?」宋淮的手仍然搭在姜望的劍柄上,按住了這天下無雙的鋒芒,只是笑問:「為何?」

  「來之前我應承過諸閣,向太虛道主承諾,此行我一定要維繫太虛幻境的公平。無論涉及誰人,絕不姑息。」姜望道:「天師是天下表率,姜望是淺薄後生,然則天理昭昭,一劍而擔。此肩承責,並無退路。」

  他以靜如深海的眼神,直面站在景國權勢之巔的東天師:「天師若要攔我,我亦當解劍而斗。雖不能當一擊,也將赤血橫空!」

  他昂首道:「以姜望之死,使天下人一見中央大景背盟棄諾的真面目,有何不可!」

  「開個玩笑而已。」東天師慈祥地道:「當初虛淵之建設太虛幻境,都是我第一個表態同意。我怎會不支持太虛閣?」

  姜望靜靜地看著他:「姜某卻沒有開玩笑。」

  「看來今日,你是非殺陳算不可。」正因為親手按住了姜望的劍,宋淮才清楚這一劍有多麼狠厲。

  姜望全然沒有給自己留餘地,殺心堅決。如若無人相阻,他一定殺死陳算。正如陳算寧死不退,只能攔在劍前。

  姜望自己往絕路走,也把陳算逼到絕路,再用陳算的絕路,倒逼東天師府。他這個東天師,是不得不出手。

  用陳算換姜望,對景國來說,或許是一筆划算的帳。但這個帳,在蓬萊島這邊不能成立。

  「非我不能容陳算,是太虛鐵則不能容,是天下蒼生忍不得!」姜望語氣堅決,斬釘截鐵:「陳算已然認罪,還公然拒捕,我豈能退讓?天師大人,今日或者你殺我,或者我殺陳算,恐怕沒有第三種選擇。」

  「好膽色,好豪氣!」宋淮贊了兩聲,又嘆一聲:「可惜你雖如此激烈,本座看到的卻不是壯懷,而是深恨。」

  他慈祥地注視著姜望,傾注仿佛長輩那般的眼神:「姜望啊,你是太虛閣員,擔責天下,肩承萬鈞!若只是湎於舊事,囿於私恨,則奈天下蒼生何?」

  「我向來尊重天師,可您這話,我聽不明白。我與景國,何來私恨?」姜望面露訝色:「早前雖有通魔之誣,後來又有道屬天子莊高羨在道門某些人配合下深入妖界迫害……如此種種往事,景國後來也都原諒我了。」

  「我與半夏上真在楓林城外談笑風生,與傅東敘台首在星月原握手言歡!」

  他反問道:「今日這些,無論蕭麟征、鍾知柔、王坤、陳算,此前我們都幾乎沒有交集。可以說往日無怨,近日無讎。今來中域,也都公事公辦、按律而行。您這私恨一說,從何說起?」

  宋淮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與靖天六友,也無私恨嗎?」

  「只不過是在靖天府吃了一碗閉門羹,被他們用元石侮辱而已。談不上恨字,哪有那麼嚴重!」姜望絕口不提黃臉老僧,字字只扣著對天下城的調查,緩聲說道:「只是我畢竟今年才二十七歲,年輕氣盛,受不得委屈。心中這口氣出不去,我夜不能寐。」

  「哦,這樣!」宋淮道:「年輕人火氣旺,可以理解。如果說只是一點小小的誤會,何必鬧得場面難看呢?本座或許可以安排你們見一面,當面說開,化解矛盾。」

  「不,我已經去過靖天府,給足他們面子了,是他們沒有接。」姜望慢慢地說道:「現在不是我要跟他們見面。是他們要來這裡,要來天京城見我。」

  宋淮鬆開按住長相思的手,施施然道:「誤會是因他們而起,他們上門來解釋清楚,也是應該的。」

  姜望這才道:「說起來,陳算之罪,雖然證據確鑿,且又公然拒捕。但東天師大義滅親,親手將他擒下,本閣倒也不必再出手。之後自有劇匱閣員覆核案件,太虛道主監督,想來會是罪懲相符的結果。」


  宋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便在此稍候。」

  姜望輕輕一禮:「承蒙招待,姜某喝茶並不挑剔,霧山龍吟即可。」

  宋淮只是招了招手,自有人去準備。

  東天師這才看向陳算:「你剛證洞真,找個地方靜坐幾年,安心鞏固修為也好。御史台的冗雜事務正好先停一停,予你幾分清淨——你意下如何?」

  鑽福地的空子,挑戰太虛鐵則,無疑是重罪。但也不至於說能夠將陳算刑殺了。在囚牢里關些年月,是相對公允的結果。

  陳算禮道:「任憑師尊安排。」

  宋淮又道:「往後不要什麼事情都應承,做事之前想清楚。有些人心裡只有棋局勝負,看不到某一顆棋子的生死。你是丟了損了抑或化成齏粉,除了你師尊,有誰在意?」

  他說這話並不避人,連姜望都不避。可見慈和的表情之下,是真箇有怒意。

  當初星月原之戰結束,也是他親身前往玉衡,怒斥玉衡星君星力加持姜望的「不公平」行為,為陳算強出頭。

  這位天師,向來是願意護短的。

  陳算緩聲道:「弟子知道了。」

  「放心。」宋淮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自由不廉價,沒人可以叫我宋淮的弟子白白犧牲。等你回來,應該給你的交代,一個都不會少。」

  陳算低著頭:「弟子無能,讓師尊費心了!」

  宋淮只是摸了摸他的後腦勺,仿佛摸著當年的那個黃口孺子,沒有說別的話。

  姜望安安靜靜地坐回涼亭,沒有打擾這對師徒,陷入獨自的等待。

  一壺茶,一柄劍,一個人。

  ……

  靖天六友來得很快。

  今天的一切事情,都因他們而起,他們無視姜望的一切動作,安坐靖天府。卻是王坤被打得頭破血流,陳算險些被殺。

  當東天師表示不滿,他們也需要出來收拾自己的殘局。

  一行六人,魚貫而入,頓讓院落顯得擁擠。

  「天師。」

  「天師。」

  無論心情如何,心中作何感想,六真進得天師府的第一件事,還是紛紛向東天師行禮。

  宋淮擺擺手:「這位姜閣員據說和你們有些誤會,冤家宜解不宜結,當面聊聊總歸沒有壞處——你們自己聊吧。」

  於是六人同時轉身,同時看向涼亭中的姜望。

  這交錯的目光呵!

  姜望沒有感受到壓力,反而更多是一種熟悉。

  在苦覺的命運里,苦覺的視角中,他也是這樣被這六個人所注視。

  「我們終於見面了。」姜望說。

  他仿佛是對靖天六友說,又仿佛是對那位黃臉的老僧說。

  他的聲音很複雜。

  蒼參老道的脾氣向來不好,對姜望更無耐心,戟指便罵:「豎子!我們已經一再容忍,你如何就昧了心肝,不知進退!」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姜望卻是平靜的那一個:「蒼參道長,你如何就對太虛閣員這樣不尊重呢?」

  半夏伸手將暴跳如雷的蒼參攔在身後,看著姜望:「太虛閣的虎皮,你要扯到何時?」

  「唔,我是道歷三九二六年九月當選的太虛閣員……」姜望認真地算了算,回答道:「還可以扯二十九年。」

  他體貼地提醒:「這二十九年裡,你們要格外小心。萬萬不可讓靖天府牽扯到什麼太虛事務——本閣可是很嚴格的。」

  半夏皺眉:「靖天府任你闖過,我們也親自來天京城見你,我們已經給足你容忍,你折騰得該是夠了!如此狂肆,你是代表誰?齊國?楚國?你覺得景國可以無限地容忍你,而他們可以無限地支持你?」

  「如果一定要說本閣代表誰,本閣代表太虛鐵則,代表太虛道主,也代表一個名為『姜望』的人。」姜望平靜地道:「景國不必容忍我,你們也不必。懂得尊重太虛盟約就夠了。是『公正』二字太有稜角,會刺痛你們,叫景國用到『容忍』一詞嗎?」

  蒼參怒極而笑:「小子,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了不得的事?你今天所做的事情,李一都可以做,而且可以做得比你更絕!」

  「什麼意思?你要污衊太虛閣員李一,說他並不公正,並不恪守太虛鐵則,而為你們景國的鷹犬嗎?他在太虛道主面前發過的誓,難道是謊言?他的品德,難道不值得你們尊重?」姜望拍桌而起,怒髮衝冠:「本閣聽不得這等污衊!你今天若是拿不出證據,本閣一定要替李一閣員出這個頭!」


  李一當然可以做同樣的事情,這正是秦至臻在太虛決議里投下反對票的理由。

  但對姜望來說,諸閣彼此監督,都不得不恪守公正,豈不正是所願?

  「姜閣員!」身穿素色道袍的茯苓女冠,輕描淡寫地開口:「你急著要見我們六個,就只是為了鬥嘴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我們不能奉陪。」

  在六真之中,她的瞳術最強,也最擅長捕捉戰機——就是她在戰鬥中,第一個給苦覺造成傷害。此刻也是她站出來,斬斷姜望借題發揮的可能。

  姜望靜靜地看著她,一直看得她心裡發毛,才道:「咱們還是出去說吧,不要在這裡嘈雜,擾了天師府的清靜。」

  說話間他抬手按舉天空,剎那間風起雲湧,古老的太虛閣樓自虛空降臨,高懸烈陽之下,傾落無限威嚴,叫六真悚然一驚。

  姜望卻只是淡聲說道:「感謝東天師助本閣擒惡——陳算真人,請進吧!」

  宋淮沒有再說話。

  陳算也只是邁步走進太虛閣,平靜地接受了結果。

  在並不占理,被大義碾壓的今天,他的天機一線,的確把握住了唯一的「真」。

  此刻登天成囚這一步,進退未可知。

  而姜望當著靖天六友的面,堅持先將陳算的事情了結。

  這是他和東天師沒有言明的交換,這也意味著,他拿來倒逼景國的牌,又少了一張。

  但這更說明——

  這一次大鬧中央帝國的旅程,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

  他手中掌握天下城觸犯太虛鐵則的案例數十件,沒有一人、沒有一事,能及得上陳算的分量。今日不成,他日更難成。

  姜望對宋淮一禮:「今日為太虛事務,多有失禮。還請天師見諒。」

  也不待宋淮說些什麼,便自轉身,一步踏出天師府外。

  他立身於整個東城最繁華的大街,但或許是徐三聽勸,提前疏散了民眾,整條大街此刻空無一人。

  靖天六真漸次落於長街,或在檐下,或在街口,或在房頂,或與姜望面對面……隱隱將他圍攏。

  姜望『呵』了一聲:「瞧諸位這架勢,這是要圍殺姜某人?」

  白朮風度翩翩地拂了拂袖,笑道:「你是太虛閣員,我們怎會殺你?倒是攏近一些,想聽聽你究竟要跟我們說什麼?」

  姜望點了點頭,開口道:「鍾知柔她——」

  「別說鍾知柔了!」蒼參不耐煩地打斷:「她死得很乾淨,絕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你若不服,儘管去查,靖天府任你通行三月!三個月夠不夠?」

  姜望訝道:「原來一個人自殺,竟可以自殺得這樣乾淨的?」

  「小子,你還年輕,有的是你長見識的時候!」陳皮道士那張醜臉皺得格外難看:「我厭倦與你遊戲了!你撒潑打滾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孩子,吵著鬧著要見我們。現在見到了,你要怎麼樣呢?你能怎麼樣?」

  「是啊,我能怎麼辦呢?」姜望仰頭做迷惘狀,但又『哈』了一聲:「可是我現在更想問——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要怎麼辦?」

  年輕貌美的甘草一臉嚴肅:「你不妨把話說得明白些,什麼我們要怎麼辦?」

  「六位上真,請聽我分析。」姜望認真地說道:「你們因為鍾知柔的事情得罪了我,我年輕氣盛很記仇。這口氣不出,一直是個疙瘩。對你們來說,我多多少少算個麻煩吧?有史可載的最年輕真人,還擁有漫長的人生,還擁有無限的可能……被這樣的人惦記上了,你們難道可以安枕嗎?我站在你們的角度,都替你們覺得麻煩。」

  「你這麼一分析,還確實有點麻煩。」半夏就是那個站在姜望對面的人,此刻他看著姜望的眼睛:「所以年輕人,你有什麼建議呢?」

  「恰好我善解人意,恰好……我現在非常衝動。」姜望用極其冷淡的語氣,描述著自己的衝動:「現在有一個機會,給到你們。可以讓你們提前解決掉麻煩,以後安心養老——此刻我們如此之近,天氣又是這樣的好,咱們何不彼此按劍,一死銷恩仇呢?」

  「可不能說這種玩笑話!」白朮搖了搖頭,極具風度地笑道:「雖然你度量狹小,積怨不消。但你是人族英雄,又是太虛閣員,我們這些做前輩的,怎麼捨得殺你?」

  姜望淡聲道:「我們簽生死狀。死生無怨,誰也管不著。」


  「這太突然了!」半夏皮笑肉不笑:「我們之間不是只有一點小矛盾嗎?怎麼突然就要簽生死狀了?」

  姜望看著他,微笑道:「都說了,年輕人容易衝動。」

  「蒼參你不要說話!」半夏豎起一掌,直接截停蒼參的衝動發言,自己卻施施然看著姜望:「可是我們年紀大了,我尤其冷靜。我這麼一大把年紀,跟你這種小年輕打生打死做什麼?」

  「不是你跟我打。」姜望一字一頓地道:「這份生死狀,是我一個人,對你們六個人。」

  蒼參在屋頂上猛然往前俯身,躍躍欲試!

  「很自信!很狂妄!很有趣!」半夏連說了三個『很』,然後笑道:「但是貧道拒絕。你走吧!全世界都會原諒年輕人的衝動,我們今天也原諒你。」

  他的笑容里,有一種施虐的快感。他們都知道姜望是為什麼而來,但他們偏不叫他如願。

  「噓——」姜望立在長街正中,豎一根食指在唇前,湮滅此地所有聲音,使萬籟俱寂。

  「話不要說得太滿,半夏上真!原諒豈是如此輕易的事情!」

  「正好現在很安靜,我心中有一件深藏已久的往事,一直在拷問著我,讓我發狂地想要跟你們分享——你們想聽嗎?」

  誰曾見過姜望此刻這般、怪異的笑容?

  近癲近狂,卻又極度地克制,就連聲音也是輕緩的。

  半夏看著他。

  所有靖天六真,全部森冷地看著他。

  姜望慢慢說道:「那件事情,你們不是一直在問,一直在追查嗎?」

  「是的!」

  「對於你們一直猜想的那個問題,我現在回答你們——是的。誠如你們所想!但應該比你們所想的都要更徹底!」

  半夏已不能再保持平靜,白朮的手已經按在劍柄。

  而姜望依然是那樣的笑著。

  「想知道過程嗎?」

  他用食指輕敲自己的太陽穴:「殺了我,剖開我的腦袋,自己去看。」

  【本章6k,其中2k為盟主「大Enchanter」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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