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賜婚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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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如練,螢流飛舞。

  崔琰走進崔曜的院子時,下人都已經睡了。燭影搖晃,只崔曜一個人枕在竹編的搖椅上,膝蓋上攤著一本書,書上放著一副老花鏡。

  是《韓昌黎集》。此時正翻閱到《祭十二郎文》一篇。

  崔琰心裡一沉,細瞧起崔曜來。皺紋滿布的臉上沁滿了細密的汗珠,頭頂上灰白的頭髮,好像戴著一頂小氈帽。

  他這才驚覺父親已不是當年的父親,比他記憶里的老了許多。

  「回來了。」

  許是父子連心,崔琰還沒站一會兒,崔曜便睜開了眼,聲音蒼老中透著疲憊。

  他起了幾次,都沒能坐起來。崔琰見了,忙伸手將他扶坐在搖椅上,又拿了個靠枕給他墊著。

  「老咯。」

  崔曜自嘲道:「今日看書有【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一段。倒是貼切。」

  「父親萬壽。」

  崔琰從小飽讀詩書,如何能不明白這段話的意思。聲音里便摻了些酸楚,一時沉默在那裡。

  崔曜搖了搖頭。

  「古來追求長生者眾多,卻從未聽說有真正長生者。琰兒,父親已經年過半百,朝中有多少人怕我,就有多少人恨我!爹可以關起門來安度晚年,但你怎麼辦?」

  崔琰沉默了。

  「就憑你,憑李承淵。就想把這天下舊貌換新顏?你知道皇上明明看過供詞,為什麼還繼續把六部交給你爹?」

  崔琰想了想,張了張嘴,還是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不願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皇上他還離不了你爹!」

  崔曜坐直了身子,散發出二十年首輔的凜然威嚴:「不僅僅是皇上,整個玘國都離不了你爹!

  皇上要用錢!國庫要用錢!邊關打仗、各地賑災都要用錢!

  這些錢哪裡來?都是你爹用的人這些年一點一滴給皇上攢出來的!

  只要人心中有利,貪墨之事便永遠無法杜絕。

  帝王之術在於制衡,一旦打破這個平衡,國將不國,民將不民,你看皇上屆時殺不殺你,這也是爹最後要教給你的!」

  崔琰本來跪坐在他身邊,聽了崔曜這一番話,倏忽間站了起來。

  漸漸的,他感覺眼前仿佛起了霧,前不久才堅定的心意此刻猶如湖面上的航標,搖擺不定。

  崔曜看著他這副意亂如麻的神色,眉頭反而舒展開來。他靠近崔琰,儼然一副慈父的模樣,拍著他的手背。

  「琰兒,爹老了,鬥了一生也乏了,況伴君如伴虎。爹如今也想過過普通人家含飴弄孫的天倫之樂。

  許家那個丫頭,你要是真的想娶,就娶吧。爹去替你求皇上賜婚。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別雞生鵝斗惹人笑話,好不好?」

  崔琰猛地抬起頭,凝視著崔曜的眼眸里藏著探究,像是在辨認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夜色深濃,鳳棲宮後花園裡一片寂靜,偶聞幾聲蟲鳴聲。

  武姝今日因許南星勾起了往事,心緒不佳,一早便將李元啟打發到淑妃宮裡。

  如此隨意囂張,竟不知是她侍寢皇帝,還是皇帝侍寢她。

  「你的動作是越來越慢了。要是上了年紀不中用,就換一個年輕的上來伺候。」

  武姝一身紅色羽紗,如墨長發半挽半散,胸口微微敞著,露出蔥綠抹胸,一痕雪脯若隱若現。

  一雙雪白纖細長腿交疊並在榻上,小小巧巧一雙金蓮半勾半翹。

  滿宮燈光之下,越發顯得她柳眉翠霧,檀口硃砂。一雙秋水剪瞳,再浸了酒,更覺水光瀲灩,合著酒染的嫩粉色皮膚,撩人氣息如漣漪散開。

  玄影漆黑的眸子蘊著情動,手緊緊握成拳,像是用盡全力在忍耐。

  「不上來就滾出去,換人來!」

  武姝晃了好幾下白玉酒瓶,見玄影跪在階下,遲遲未動,一炮躁直接將酒瓶朝他頭上砸了過去。

  「娘娘,浙江事發以後,蘇盛手底下管轄的巡撫司太監,奉命加強了對玄夜司的盯梢。奴才怕連累娘娘,所以來的遲了些。」

  玄影一進殿便知她心情不好,因此並未躲開,直直受了這一砸。所幸武姝力氣不大,只在鬢角鼓出一個大包而已。


  「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太監都甩不掉,你越發能耐了!」

  武姝赤腳從榻上走了下來,眸光冰冷,伸手抓住玄影的衣領將他往旁邊用力一扔。

  泛著森冷寒意的白玉瓷片就這麼勢如破竹的扎進了玄影的身體裡。

  一旁垂侍的紅玉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來,忖度了半日還是出聲道:「娘娘,仔細傷了氣。不如問問玄指揮使有沒有探查到什麼消息。」

  武姝嘴角掛著一絲笑意,長長的指甲撫過紅玉的臉龐:「是我疏忽了,你年紀也大了,不如把你賞給蘇盛,興許他還能賣我一個人情。」

  紅玉立刻跪了下來,哭著磕頭:「娘娘饒命,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娘娘讓奴婢一輩子伺候您就是天恩了!」

  「大晚上的哭哭啼啼不得安生,來人,把她拉出去,掌嘴四十!」武姝煩躁不已,不念素日之情,立刻命人將紅玉帶了出去。

  不一會兒,殿外響起清脆的掌摑聲。

  「娘娘,下午的時候,三皇子竟然打扮成一位宮女去了太醫院探望許御醫。只是沒過多久就出來了。出來的時候,奴才瞧著三殿下臉色很不好,像是哭過一樣。」

  武姝聽了這消息,立時酒醒了大半,眼睛笑的彎了起來,大晚上看著,卻是極度令人心生驚悚。

  「有意思。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她烏黑的長髮散了下來,眼底的興奮擴散到雙眸,笑的愈發明艷妖冶起來。

  「你下去吧,繼續盯著,有消息立刻回我。」

  玄影今日的價值到這裡就結束了。武姝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轉身朝著寢殿走去。

  走到寢殿最深處,她轉動了桌上的美女聳肩瓶,書架頓時向兩邊移開,露出一扇鐵製的大門。

  武姝面無表情的開鎖,裡面是一條一眼望不到頭的,一路向下的暗道。她甚至不需要提著燈籠,熟門熟路的就走到了暗室的最底端。

  她拉了拉手邊的繩子,頓時黑洞洞的暗室亮如白晝。照出中間建造的一座人工藥池。池子裡,跪著的兩位被鐵鏈鎖著的男人,緩緩抬起了頭。

  「你這個毒婦,殘花敗柳,賤人,你怎麼還沒死!」

  一見到武姝,兩人立刻發起狂來。雙眼猩紅,幾乎要齜出血來。

  死寂的暗室里,手臂粗的鐵鏈撞擊的聲響刺耳尖銳,武姝看著如困獸一般掙扎的兩人,笑的近乎癲狂起來。

  「呀,父親,兄長,你們的毒瘤終於又長出來了。快讓我來幫你們割一割。」

  武姝兩眼放光,興奮的聲音都變了調。

  赤身裸體的兩位男人,眼神頓時就變得絕望而悲痛起來。

  武姝拿著一把小刀,活生生的將他們遍布全身的毒瘤,全都一片一片切了下來。

  她白嫩纖細的手一次次在毒瘤上划過,鮮血噴涌而出。暗室里淒絕的慘叫聲即刻響起,久久盤旋。

  不多時,藥池旁邊便累起了一座新鮮肉山。

  兩位男人耷拉著頭,臉色慘白,身邊的池水都變成了血紅色。

  「對了父親,我給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武仙惠尋了一門好親事。我打算把她嫁給玘國三皇子李承淵,您看可好啊?」

  藥池中的其中一位男子也不裝死了,立刻抬起頭,緊盯著一臉笑意的武姝,求饒道:

  「姝兒,你報復的還不夠嗎,為什麼非要毀了惠兒的人生?!」

  武姝笑意頓收,一腳踹向自己的父親,神色登時凌厲起來,發瘋一般的嘶喊道:

  「不夠,不夠,通通不夠!怎樣都不夠!我拜你們所賜經歷的一切,我要武家一筆一筆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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