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番外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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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沒有?程霜回來了」

  樞密使家的長媳擡手輕輕拍了拍身旁的女子,示意她往對面看。

  沈澪絳聞聲擡眸,果然見到程霜身著一身素衫羅裙坐在不遠處,以往在閨閣里常半散的青絲全都攏了上去挽作婦人樣式的髮髻。

  那時的她性格最是跳脫,酷愛顏色艷麗的衣裳首飾,如朝陽一樣熱烈,如今卻端坐在席位上,眉宇間沉靜平和,以往的靈動嬌俏蕩然無存。

  樞密使家的長媳取了一小把瓜子,細細磕著,不時與她說幾句。

  「誒,我記得她離開京城好幾年了罷,多少年來著?」

  沈澪絳收回視線,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淡道一句:「三年。」

  她記得很清楚。

  若不是突然碰見,她都快要忘了這個人了。

  程霜最終還是回到了京城,明明周圍環境如以前一樣無甚變化,可她卻莫名地覺得腳下這座皇城是那麼的陌生,就像從未來過一般。

  再次重回熱鬧的宴席,駕輕就熟的姿態不復存在,餘下的感覺唯有如坐針氈。

  耳邊響亮的女子歡笑聲聽起來是那麼刺耳,令她愈發抑制不住想拔足逃離的心。

  「程霜?」

  她聞聲擡頭,只見一身石榴紅百花曳地裙的女子正低頭笑望著自己。

  「青菱姐姐。」程霜回憶起印象中那個性格爽快的女子,脫口而出。

  時隔幾年再次重逢,往日那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意料之外變得有些沉默寡言。京城中幾乎無人知曉她離開的真正原因,徐青菱也不例外,那時得知她的遭遇便已是同情,方才見到她行單孤影的一人坐在席位上,更是憐惜。

  「怎地一個人坐在這兒?你阿絳姐姐她們在那頭,你與我一道過去。罷」

  程霜聽到沈澪絳,眼神頓時黯然下來,抿唇搖了搖頭,勉強笑笑:「多謝姐姐好意,只是我習慣了清淨,如今初回京城難免有些不適,姐姐還是……」

  周邊的熱鬧突然靜了下來,身邊的女子也看向何處,她心裡疑惑,跟著回頭,乍然望見那人,臉色登時一僵,立馬垂下了頭。

  「呦,這是哪來的風又把將軍吹到這兒來了?」樞密使家的長媳遠遠就瞧見抱著孩子的俊俏男人,待他來到跟前才促狹打趣道。

  魏玄戈一手托著懷裡孩子,低頭望了一眼沈澪絳,坦然一笑:「孩子想娘親了,我這個做爹爹的怎能不帶她來尋呢?」

  樞密使家的長媳掩唇吃吃笑了一聲,視線在倆人之間流轉了半會兒,調侃說:「我看不是孩子想娘,倒是將軍念夫人了!」

  魏玄戈不置可否,散漫笑笑,俯身朝席位上的女子伸出手。

  沈澪絳抿唇微笑,將手放到他掌心裡,就著他的力站了起來。

  「容姐兒醒來沒見到你便哭,哄了好久才停下來。」他擡手摸了摸小博容的頭,側頭與她說。

  小博容撲到她的懷裡,軟軟的叫著:「娘……娘親……」

  沈澪絳摸了摸她的小臉蛋,「怎么娘親才走一會便要哭?不是有爹爹陪著你嗎」

  小博容搖了搖腦袋,嘟囔著將臉靠在她的肩上:「想娘親了……」

  沈澪絳抱住她軟軟的小身子,無奈一笑,而後回身與樞密使家的長媳告辭。

  走過過道時,小博容手中的撥浪鼓掉在了地上,魏玄戈停住腳步,俯身下去撿。

  程霜全身緊繃,立時將頭撇過去。

  魏玄戈徑直彎腰將地上的撥浪鼓撿起,沒注意看身旁的人,將撥浪鼓拍拍乾淨又塞回小博容的手裡,故作嚴肅逗她:「拿好啦,若是再掉,爹爹便不幫你撿了。」

  「爹爹壞!」小博容噘嘴輕哼一聲,抱住母親的脖頸,擡眼睨著他。

  他輕笑一聲,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小沒良心」

  紫葉小檀的味道在身側拂過,直到他們遠去,程霜才鬆了口氣,不知不覺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徬晚紀則下職歸家,卻見她倚在軟榻上心不在焉地逗著懷裡的狸奴,眉宇間淡淡憂愁。

  那隻狸奴是紀則前些日子從外頭帶回來的,第一眼見到時渾身髒兮兮的,身上好幾處傷口。程霜不愛養這等子小動物,有些不悅地問他為何拿回家來,他一邊挽著袖子親自幫它洗澡,一邊擡頭與她笑說:「這隻小傢伙沒了父母的庇佑還被同類欺凌,實在有些可憐。」


  程霜登時不再說話了,只憐憫地望著他,然後蹲下身子陪他一塊幫狸奴洗澡。

  相處過後,她反而愈發的喜歡這隻小傢伙了,因為它和將它帶回來的主人一樣,溫和善良。

  直到紀則站在她的面前,她才反應過來。

  程霜也不起身,就這麼倚在軟榻上擡眸看著他,「你回來啦。」

  「嗯」紀則頷了頷首,在她腳邊坐下,伸手揉揉她懷裡狸奴毛茸茸的腦瓜子,笑問:「今日可頑得歡快?」

  程霜不語,過了片刻翻了個身,望著頭頂上的樑柱幽幽道:「也就那樣罷。」

  見她如此,紀則以為她在宴席上遇到了不開心的事,遂湊前追問。

  她將手枕在臉下,看見他一臉焦急,卻是笑了,「我雖不再如往日那般鬧騰,卻也不是什麼人都可拿捏的主兒。」

  世家貴女可落魄,卻不可懦弱。

  紀則愈發好奇她之前的模樣,他真想看看剔透玲瓏富有活力的她。

  「喵嗚!」

  白毛綠眼的狸奴突然跳到男主人懷裡。

  紀則倏地擰眉痛呼一聲,差點將它甩開。

  程霜則是被他驚了一跳,坐起身來打量他,原本以為他是被狸奴不小心撓了,卻見他的官服無絲毫破損。

  對上她懷疑的目光,他眼神躲閃,隨口道了一句只是被狸奴驚到。

  這人最不擅長撒謊,程霜哪能不知,凝視著他,毫不留情地揭穿:「你騙我。」

  紀則頓時垂下了腦袋,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她。

  他唇邊掛起淺笑,安撫道:「只是不小心磕傷了腿腳,沒什麼大礙。」

  程霜聽了之後立馬就要上手掀他的袍子,紀則大驚失色,倆人推搡之間還是讓她得手了。

  看著他青紫紅腫的雙膝,她剎那間滯住,心裡有不好的猜測。

  「同我說實話!」

  紀則從未見過她如此氣憤的模樣,嚇得趕緊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他起初還刻意遮掩,最後在她逼問下全盤托出。

  「他們為何要欺負你?」程霜咬著牙,勉強忍住怒氣。

  紀則也不明白,起初只以為是他們對新人的磨挫,後來才漸漸發現,他們本就是故意如此。

  但見眼前的人兒一臉憤懣,恐她愈加氣上心頭,便狀似漫不經心地笑笑,說:「興許是新人初來乍到,前輩們的歷練罷了。」

  好歹是聖上欽點的探花郎,又背靠官至二品的岳家,若非有人提前打過招呼,那些下九流的畜生們怎麼敢如此橫行?

  程霜越想越心涼,氣得銀牙緊咬,渾身顫抖,高聲怒斥一句:「混帳!!」

  紀則以為她是在罵自個,登時一驚。

  「霜兒,我……」

  她原本想推他,但想起他的傷,伸出去的手又改為緊緊摟住他的脖頸,靠在他耳邊流淚斥道:「笨蛋!別人傷了你,你還要替他們說好話!怎會有你這麼傻的人?!」

  明明是苛責的話,紀則聽在耳里卻莫名覺得心暖,見她流淚,趕忙將人摟住好生安慰一頓。

  當初她就不該去招惹那人,導致如今還害了她最在乎的人,想到那時愚蠢的自己,程霜就一陣惡寒,悔恨交加。

  在他身側的手握成了拳,她緊緊咬著唇,眼神隱忍。

  「夫人,翰林院講士的夫人遞了帖子過來。」

  沈澪絳正餵著小博容吃米粥,聽到後挑眉疑惑,「翰林院?」

  見她不解,秋蘭上前一步在她身側輕聲道:「是程尚書家的姑娘。」

  程霜?她來找自己做什麼?

  沈澪絳將碗擱在桌上,取了帕子給小博容擦嘴,「可有說來意?」

  「未曾。」

  「娘親!小馬跑了!」小博容突然驚叫起來,指著從身邊跑走的機關木馬。

  沈澪絳俯身將那精緻小巧的木馬捉了回來,關了機關放在她的小身子邊,摸摸她濃密的頭髮,淺笑看她擺弄著手裡的玩具。

  「那便見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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