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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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火硝煙四起,周圍廝殺聲轟天,不遠處的角落裡躲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雲箏抱著膝蓋將自己隱藏在城門之後,耳邊不停傳來金戈相撞的刺耳聲響,將她嚇得瑟瑟發抖。

  她原是被突厥搶奪的俘虜,趁亂僥倖逃了出來,就在方才要跑出城門時,兩兵猝然開始交戰,雲箏哪裡見過這般大場面,嚇得腿肚子打了個寒顫,走也走不了,又怕被人當場亂殺,便只能躲在城門後。

  幸好一直到如今都沒有人發現她,她打算趁停戰後再跑出去,前提是,大雍一定要贏。

  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無法支援戰場,她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

  一定要贏,一定要贏……

  一個時辰後,等到她的身子都蹲麻了,外頭的鏖戰才漸漸消停。

  再過片刻,她小心翼翼地探頭出去,試圖從城門縫隙里查看外面的情況。

  「什麼人!」

  尖利的刀從縫隙里刺進來,差點刺穿了她的眼,雲箏嚇得渾身發抖,出了一身冷汗。

  很快便有士兵察覺到不對勁,推開城門將她抓了出去。

  「將軍,這有個女的。」

  雲箏被他們推倒在地,銀牙打了個寒顫,渾身抖如篩糠,下一瞬,有人用槍頭挑起了她的下巴。

  她被迫擡頭,入目是馬上一身戎裝的英俊青年,正垂眸冷冷的打探著自己,用來挑她下巴的槍頭沾滿血跡,濃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眼前女子衣衫襤褸,灰頭土臉仍遮掩不住清秀的面容,眉頭深蹙,雙目含淚,一臉懼怕地望著他,端的是一派柔弱。

  高坐在馬上的鄭元駒挪開了槍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哪兒來的?」

  那危人性命的兇器終於挪開,雲箏頓時鬆了一口氣,也顧不上去擦下巴的血,磕磕巴巴的小聲回道:「我…我是被突厥俘虜的大雍人。」

  不消她說,就看她的長相和聽她略帶邊境口音的大雍話,鄭元駒便知她是個正經的大雍人。

  只是,邊境奸細多狡猾,不能掉以輕心。

  於是他又繼續盤問:「那你的家人呢?」

  雲箏聽他提起自己的家人,立馬淚盈於睫,忍住不讓眼淚落下來,平復了須臾才啞聲道:「雙親……已被突厥暴軍殺害。」

  她說出這句話時暗含仇恨。

  鄭元駒抿了抿唇,倒不忍心再追問下去了,便側頭對一旁的士兵吩咐道:「行了,將她帶回去。」

  究竟是不是奸細,要查查才知道。

  士兵立馬抱拳應下,然後請她起來,可不知怎地,只見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起身。

  最後,雲箏咬了咬唇,滿臉窘迫,擡眸看了身邊的士兵一眼,弱弱地道了一句:「我,我腿軟起不來……」

  鄭元駒不耐煩的皺了眉,「嘖,真是麻煩!」

  雲箏剛要為自己辯解,卻見他猛地一甩槍過來,等她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在他的馬上了。

  「啊……」她驚呼一聲,急忙拽住衣領。

  方才他正是用槍勾著她的後衣領將她挑到馬上的。

  果然行武之人便是粗魯,她回頭看了他一眼。

  鄭元駒對上她忿忿不平的眼神,嗤笑一聲,一手繞過她身前拉起韁繩,一手握住長槍,小心的提醒道:「坐好了,別待會兒一個不小心掉下馬去摔死了,那可與本將軍無關。」

  倆人共乘一騎,貼得極近,雲箏又氣又羞,但到底顧忌著自己的小命,於是也顧不上男女之防了,只能緊緊地抓住身下的馬匹。

  見她做好了準備,身後的男人一夾馬腹,立即啟程。

  「駕!」

  雲箏從未騎過馬,更別說長途跋涉的顛簸,身後的男人似是習以為常,可她的五臟六腑都快要被顛了出來。

  她忍了又忍,終於在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再也忍不住,被他掐著腰抱下馬,落地的那一刻她便推開身前的男人,急沖沖地跑到一旁狂吐起來。

  「嘔!」

  成為俘虜的那幾日她都沒能吃什麼東西,吐出來的大多是酸水,可這也足夠能噁心人了,雲箏吐了半晌才舒服了些。

  鄭元駒似是才反應過來自己的不妥,只是他哪裡懂得去體貼別人,只站在一旁撓頭看她吐了會,便交代其他人好好看著她,轉身便走了。


  等雲箏吐完後回頭時,方才那人已不見蹤跡,正疑惑該何去何從時,突然有一個士兵走了上來。

  聽他的話,似是認為自己的身份仍舊存疑,還需留下來接受盤查。

  大敵當前不可隨意,雲箏能夠理解,於是也只能配合。

  原本以為只是短暫滯留的她卻沒想到,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將會徹底改變她的命運。

  經過了盤查後,確認她的身份無誤,士兵便說她可以離開了。

  可雙親亡故,家中已無依靠,一介孤女該如何在這亂世中存活下去?雲箏思來想去,仍舊覺得如今最安全的地方還是大雍的軍營,於是懇求他們讓自己留下,洗衣做飯她都能夠幫上幾分。

  鄭元駒聽到稟報的時候無甚波瀾,只道了一句:「隨便她。」

  於是雲箏便這麼留了下來。

  在軍營里待了幾日,因著她人長得美,性子又軟和,短短時日下來已經有不少士兵和軍營里的女人與她熟稔了起來。

  卻說這日她與他人從河邊浣衣歸來,正與身邊的女子說說笑笑,那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喂!」

  雲箏聞聲擡頭,卻見一身便裝的鄭元駒站在不遠處,手裡拿著根狗尾草,就這麼盯著她。

  她左看右看,還是不確定他在喚誰,於是便只停在原地。

  鄭元駒看著她愣愣的樣子,嘴角抽了抽,拿著青蔥的狗尾草點了點她,大聲道:「說你呢!看來看去的找誰呢?」

  雲箏這下才知道他叫的是自己,外頭的太陽有些大,照得她有些睜不開眼睛,於是她只能一手擋在額前,提高音量回道:「將軍找民女有事嗎?」

  鄭元駒看了眼她身邊的營妓,不動聲色的蹙了眉。

  這女人怎麼和營妓處到一塊去了?

  要說為何他知道那是營妓,全靠眼神,營妓的眼神是妖艷且渾濁的,她的則是單純清澈,不摻合一絲雜質,莫名的令人心生嚮往。

  他將手中的狗尾草搖了搖,然後隨手扔掉,與她拋下了一句:「過來!」,便轉身走了。

  雲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不知他究竟要做什麼,於是只能告別了身邊的女人,匆忙地追上他。

  來到他的帳篷前,雲箏平緩了一下呼吸,整理了一下儀容才掀簾進去。

  「將軍。」她朝案台後的男人微微福身。

  哪知男人擡頭看她,問的第一句便是:「你很喜歡幫人洗衣服?」

  雲箏微微一怔,思及他方才看到的便是自己端著浣衣的木盆回來,沉默了片刻才道:「民女身無長處,只能為大雍的將士們盡一份綿薄之力。」

  她這話說得倒是滴水不漏,鄭元駒意外地挑了挑眉,但想到她是私塾先生的女兒,突然間又不意外了。

  「可有婚配?」

  「嗯?」話題跳轉得太快,雲箏猝不及防愣住。

  鄭元駒未再言語,只盯著她,目光坦然自若。

  談及婚嫁之事,她如平常女子那樣顯得有些羞澀,只見她臉色酡紅,垂首回了一句:「並無。」

  答案在意料之中,他頷了頷首,「行了,你下去吧」

  這回又到雲箏愣住了。

  不是,叫她來就僅僅為了問這兩個問題?

  鄭元駒見她呆呆地望著自個,遂調侃道:「怎麼?不想走啊?」

  看到他促狹的眼神,雲箏立馬回過神來,大窘,然後未發一言,再瞥了他一眼便福了個身退了出去。

  看著她如遇猛獸一般倉皇逃走的背影,鄭元駒嘴角噙了一絲玩味地笑。

  「笨蛋……」

  她怎麼可以像個呆頭兔一樣,呆呆的,傻傻的。

  夜晚,鄭元駒從帳篷里出來透氣,走到河邊卻見到有隱隱火光。

  再走近一看,便見到纖細的身影背對著他半跪在河邊,手中拿著一堆黃白之物,一邊投入火里一邊輕聲喃喃道:「爹娘,你們放心吧,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雲箏找不到爹娘的屍骨,無法為他們立碑,這些冥紙還是她求了好些個人才求來的,趁著深夜寂靜才敢跑出來偷偷地祭奠一番。

  柔弱的人兒似是說到動情之處,身形顫抖,輕微哭聲傳入耳中。

  鄭元駒就停在後邊背手靜靜地看著,也沒走過去打擾她,直到她燒完那堆東西,抹乾了眼淚起身離開。

  他盯著河邊那堆灰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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