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解藥!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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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焰炙烤著湯瑞的頭髮,他手忙腳亂地除去官帽,拍滅頭髮上的火焰,身子酥軟靠在丞相身上,就要暈過去。

  成堅扶住湯瑞,定睛向天上看去。

  星星點點的紅色火箭如流星划過天際,一部分被高掛在城牆上的帷幕攔截,一部分落在屋脊上、道路上、人群里。

  被徵用的民壯率先慌了。

  「跑!」

  「快逃跑啊!」

  「往哪裡逃?」有個身穿藍色短衣的男人斥罵民眾,「與其逃跑,不如把匈奴打跑!」

  這話在理,而且民壯逃跑跟逃兵同罪。圍城戰才剛開始,還沒有必要慌亂。

  想明白的民壯很快鎮定下來。

  他們撲滅火苗,相互安撫,手上的活兒不停,繼續做事。

  而此時城牆上,晉王劉禮左手握刀站在城樓里,看著遠處緩緩靠近的大軍。

  他已經兌現承諾,在護城河邊設第一道防線。

  如他在御前所說的那樣,荊棘、鹿角木和陷馬坑讓匈奴引以為傲的騎兵無法靠近。偶有渡過護城河的,也只是向城內射入火箭,沒有力量撼動城牆。

  只是……這匈奴的兵馬,也太多了。

  挨山塞海般向洛陽城壓來,遮雲蔽日,聲勢浩大。

  即便劉禮曾在北地與匈奴血戰,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們的將士這麼多,他們的人心這麼齊。

  此時匈奴正在伐木堆石,試圖推開荊棘,填上陷馬坑,再淤塞河道。

  要不了多久,就是攻城之戰。

  城牆上的風有些大。

  旗聲獵獵。

  生活在安逸的京都,這裡的許多將士是沒有見過敵人的。皇帝最引以為傲的衛尉軍,也鮮少參與戰事。

  劉禮側目看去,見不少守在垛口後的士兵有些顫抖。

  寒冰般堅硬的臉,掩不住眼底的恐懼。

  不怪他們膽怯。

  敵軍十倍於我,此一戰,九死一生。

  但他會繼續兌現承諾。

  守住這個城池,守住城池裡的百姓。最重要的,是守住他的姑娘。

  仔細想想,似乎自己從未保護過沈連翹。

  若不是成堅和魏光嗣勾結起來要把沈連翹送回大梁,他是不會站在這裡的。

  罷了,是命中注定,要他擔當起身為丈夫的責任。

  劉禮感覺自己的心中鼓起滿滿的炙熱,熱得像沈連翹寒冬中的手。

  宮中的殿宇雖不少,但因為住進來的人實在太多,故而沒有哪家能獨占一個院落。

  不知道是不是誰刻意的安排,沈連翹同成堅的家眷和魏光嗣的家眷住在一起。

  沈連翹已經同他們寒暄過,知道那個看起來趾高氣揚的姑娘是成蔚然的姐姐,也知道了原來自己先前不是打鐵的。魏元濟跟她在同一位夫子那裡讀書,故而他稱呼自己師姐。

  正殿安排給沈連翹,成家母女住在東偏殿,魏夫人帶著小兒子,住在西偏殿。

  畢竟是個男孩子,雖然才七八歲,但魏夫人管束得很嚴格,不准他離開宮殿院落半步。

  魏元濟見識過宮裡防水的獸面紋鎏金大桶缸,又仔細把地磚搜索了一遍發現磚縫裡沒有掉落什麼寶器,最後拽著一棵桃樹盪鞦韆摔了下來,就開始大喊無聊無趣。

  魏夫人正同成夫人坐在院子裡閒話,因為手裡拿著糕餅,空不出一隻手揪他耳朵。正要責罵,便見沈連翹打開正殿的門。

  「魏公子,」她對魏元濟招招手,「你過來。」

  魏元濟猶如口渴時看見甘泉,猴子一樣跳到正殿裡去了。

  「瞧這孩子,真機靈。」成夫人誇獎道。

  魏夫人搖頭道:「不怕夫人笑話,平日裡出去,我總得站得離他遠點,假裝這孩子不是我生的。」

  成夫人掩唇輕笑道:「你們家老爺又不納妾,假裝不是自己生的,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

  「可不是嘛,」魏夫人也笑了,「整個一大災星。」

  兩位夫人都笑起來,魏夫人又道:「華容公主離京,丞相府就只剩下一位嫡女待嫁了。夫人福星高照,必然能再得一位合心意的女婿。」


  成夫人卻沒有那麼愉快。

  她輕輕嘆了口氣,放下糕餅道:「這才是個大災星呢。說起來也是我的錯,嬌慣太多以至於此。小女的婚事,還要勞煩夫人幫忙留意著。」

  話音剛落,便聽到東偏殿的窗戶「哐」地一聲被人關住。顯然是成深秀聽到她們的對話,表達不滿。

  魏夫人只當自己耳聾了,倒是成夫人的臉頰紅了紅,頗不自在地往後看了一眼。

  此時正殿中,魏元濟正擡頭看著沈連翹,一臉喜色。

  「師姐是不是要帶我出去玩?夫子說你會爬樹,你教我爬樹好不好?」

  沈連翹靠窗坐在炕沿上,手拿一根支窗叉杆,在桌案上敲了敲。

  「魏公子,」她搖頭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爬樹呢?」

  「什麼時候?」魏元濟滿不在乎道,「我爹說了,匈奴不可怕,早晚會被咱們大周的將士打跑。他讓我照顧好娘,我照顧著呢,早飯還幫忙收碗了。」

  沈連翹撇撇嘴。

  真孝順,收個碗就算照顧了。

  「我問你,」沈連翹道,「萬一,我是說萬一匈奴打進來,你知道他們會做什麼嗎?」

  「做什麼?」魏元濟面無懼色,只有些好奇。

  沈連翹看著他,鄭重道:「這些日子我聽到朔方那邊的消息,說是他們會把十二歲以上的男人都殺光,會把東西搶空霸占。到那時候,你家的宅子就不再是你的宅子,你們家的田地也不是你家的田地,你的娘和我,八成因為不甘受辱,自戕殞命。你還小,或許能讓你活著。但你又待在宮裡,他們會以為你是大周皇族,為了省事兒,乾脆把你也殺了。」

  魏元濟一句句聽著,從玩世不恭到面色蒼白,黑漆漆的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嘴唇哆嗦著。

  「殺了?」他問道。

  「殺了!」沈連翹篤定道。

  生逢亂世,不必粉飾太平讓這孩子繼續無憂無慮地玩鬧。

  他最好記得匈奴曾打到都城,記得大周的恥辱。只有記得,才能居安思危奮起勃發。等這一代孩子長大,就不愁沒人建功立業保家衛國了。

  小小的孩子並沒有被嚇住。

  魏元濟在短暫的慌亂後,立刻氣勢洶洶道:「那我跟他們拼命!」

  「你還太小,」沈連翹語重心長道,「你不是拼命,是上趕著給人家擦刀呢。」

  「那我能做什麼?」魏元濟著急地撓撓頭,「我要是打不走匈奴,我家裡才買的九連環一定會被他們搶了去!」

  就只掛念九連環嗎?到底有沒有聽人說話?

  沈連翹把叉杆丟下,上前撫了撫他的小腦袋。

  「魏公子,」她正色道,「有個事兒,你若幫忙,就是在打匈奴。」

  「什麼事兒?」魏元濟立刻來了精神。

  沈連翹彎下身子,仔細跟魏元濟講了。

  「這個我在行!」魏元濟拍著胸脯保證。

  這天掌燈時分,魏元濟忽然捂住肚子大汗淋漓地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母親,我肚子疼。疼疼疼!」

  他的樣子不像假裝,魏夫人用手按了按魏元濟的腹部,也不免緊張起來。

  呼喊的動靜太大,把沈連翹和成夫人也引到了西偏殿。

  「我去讓人請太醫。」成夫人道。

  魏夫人攔了攔:「許是吃壞肚子了,讓他拉一拉,空兩天,也就好了。」

  宮中畢竟不是在家裡,許多事情不方便,也不敢叨擾貴人們。

  沈連翹立刻對成夫人道:「我聽華容公主說尊府里有一位常去診脈的太醫,最擅腸胃調理。何不請他過來?一則他是陛下恩准負責相府的醫者,二是他雖然在太醫院,卻不負責各宮嬪妃。請他來,倒省得驚動娘娘們。」

  成夫人立刻點頭道:「這個容易。」當下喚了貼身丫頭過來,叫去門口找內侍通傳。

  過不一會兒,太醫孫莊到了。

  孫莊看到沈連翹在,便明白了什麼。

  他先給魏元濟診脈,雖脈象平穩,卻說脾胃虛弱,開了幾服藥。

  魏夫人連聲道謝,成夫人正要送他出去,沈連翹卻道:「我也有些不舒服,還請太醫幫忙診治。」


  兩人移步正殿,沈連翹開門見山道:「解藥配得怎麼樣了?」

  孫莊面含焦慮搖頭道:「屬下辦事不力,宮裡把這件事瞞得很死。我原想著找到那味毒藥,然後依據毒藥的藥理配製解藥。但我打聽了許久,才知道這毒藥是前朝一位喜歡煉丹的皇帝偶爾得到的,只有一顆。煉製的藥方倒是有,原本在皇帝那裡,但是晉王說要控制藥性,把藥方拿走了。」

  所以藥方在晉王那裡了。

  沈連翹面色不變,心卻慌了。

  繞了一大圈,還是繞不開晉王劉禮。

  劉禮……

  沈連翹向南看去,雖然夜色茫茫,卻見南邊燈火閃爍。

  那是劉禮燃起的火把,他在防範夜間攻城。

  一瞬間,沈連翹心中五味雜陳。

  那段被磨滅的記憶,真的如劉禮所說,記起來,就活不下去嗎?

  那如今這個衝鋒陷陣守護國家的皇子,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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