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連翹思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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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怪昨日邙山出了事,湯瑞寫了一夜呈報公文,這才站在大街上都險些睡著。

  好在因為三番五次折在魏光嗣手裡,他已經想好應對之策。

  湯瑞攏袖施禮道:「大人說的都對。」

  都聽你的,這總行了吧?

  魏光嗣面露欣慰點頭道:「匈奴之事迫在眉睫,看來湯大人也會為陛下分憂啊。」

  分什麼憂?

  湯瑞懷疑自己再次被魏光嗣算計。

  待他們轉過身去,湯瑞試探著問孔佑道:「請問世子爺,為陛下分憂什麼啊?」

  趕緊問清楚,好記在笏板上。

  「好像是要打匈奴,」孔佑道,「魏大人在舉薦將才。」

  湯瑞心中頓時「咯噔」一聲,一時間頭暈目眩險些暈倒。半晌才想起自己是文官,上陣殺敵的事,應該還輪不到他。

  湯瑞揉了揉自己的臉,迷糊過來。

  謝天謝地。

  上朝第一件事,是稟報昨日的邙山叛亂。

  賊首楊嘯已經被殺,其餘賊人經連夜審問,已供出他們前往邙山的目的:截殺晉王和世子,同皇帝談判。

  至於談什麼,自然是要重審舊案,救出被關押在天牢的太尉楊秋皓一族。

  皇帝勃然大怒。

  「先帝曾賜楊秋皓丹書鐵券,孤恪守孝道,對楊氏多番忍讓不忍誅殺,哪知他們竟然敢犯上作亂了!刺殺皇子,真是天理難容!果然蛇鼠一窩,不可姑息!」

  皇帝寥寥幾句,把提拔任用楊秋皓的責任,甩給了先帝。

  而楊秋皓刺殺先太子,楊嘯又刺殺皇子,這樣的謀逆之舉,無論多少丹書鐵券,也救不了了。

  「不必等明年秋!」皇帝道,「速速核定案情,斬殺奸佞!」

  大殿上烏壓壓跪了一片重臣,他們一面驚駭楊嘯的魯莽可恨,一面又暗自揣測太傅之位將由何人補缺。

  向來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多,辛苦鑽營,大多是為一己私利。

  當下便有人提議了太傅人選,卻被皇帝一一駁回。

  龍顏稍安,皇帝鎖眉看向孔佑道:「世子心中,可有合適人選嗎?」

  孔佑擡步出列,施禮道沒有。

  就算有,此時也不能說。

  事實上,有幾個剛剛因為被提名面露得意的大臣,此時已經緊張起來。

  他們擔心孔佑提起自己。

  孔佑的身份畢竟有些尷尬,被他推薦,就不是好事了。

  輕則被皇帝嫌棄,重則有結黨的嫌疑。

  皇帝道:「既然你已經去邙山祭祖,孤也已經往各州府郡縣下發文書,把你的身份昭告天下,那修建世子府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先太子住過的東宮,自然絕不可能讓孔佑居住。而先太子晉封太子前居住的秦王府,早就摘掉牌匾,換成了晉王府。

  即便那裡沒有新的主人,也因為是王府規格,孔佑不能居住。

  京都的世子往往都是跟隨父親入住王府,如今要給孔佑開府,是彰顯陛下對先太子的敬重,以及對孔佑的憐愛。

  孔佑拒絕了皇帝的好意。

  「如今匈奴在北境屢有異動,兵戈之事花費巨大;今年開春又有饑荒,朝廷的賦稅收不上來,支出卻很多。微臣不能為陛下分憂,怎敢再自私短視修建府邸呢?」

  「瞧你說的什麼話?」皇帝斥責道,隨後看向丞相成堅,「成卿,孤已經窮得修不起一座世子府了嗎?」

  丞相跪在地上,舉起笏板道:「府邸易修,但世子爺為人赤誠,想必也不是假意推脫。」

  朝堂上針對這件事商議良久,最終還是決定按照孔佑的意見,他依舊住在孔宅,只不過牌匾要換,還要送一批宮婢侍從過去。

  除了這件事,成堅還擔心楊嘯叛離北境後,那裡的防守問題。

  「眾卿有沒有人選舉薦?」皇帝問道。

  魏光嗣立刻出列。

  「微臣聽說,昨日邙山叛亂,晉王殿下帶領禁軍,一舉殲滅三倍於自己的兵力,可見晉王乃將帥之材,可堪大用!」

  皇帝搖頭道:「魏卿的消息不准啊,孤可聽說,那都是世子在運籌帷幄。而且主謀楊嘯,也是死在世子劍下。」


  他的語氣滿含激賞,眼中卻露出忌憚的微光。

  晉王立刻施禮稟報,對孔佑的謀劃大加讚賞。

  湯瑞立刻提了提神,唯恐魏光嗣把自己推出去擋刀。

  果然,魏光嗣隨後便道:「微臣並未在現場,不過湯大人昨日陪同禁軍去了邙山,今日提起來,也對晉王推崇備至!」

  湯瑞偷偷瞪著魏光嗣,希望這位同僚趕緊閉嘴。

  逼著皇帝讓自己的兒子去打匈奴,你是不想活了嗎?我的官兒還沒當夠,你要死自己死,別拉我墊背啊!

  「是嗎?」在魏光嗣的膽戰心驚中,皇帝看向湯瑞道,「湯卿也覺得,西北大將軍一職,可由晉王代任嗎?」

  湯瑞跪倒在地,因為太過慌張,膝蓋差點磕碎。

  「回稟陛下,」他戰戰兢兢道,「微臣對晉王雖然推崇,卻不懂得選兵秣馬這些戰事問題。國之大事,在祀在戎,一切由陛下欽定。」

  皇帝再看向其餘朝臣,得來的是一句句的「臣附議」。

  那這件事,也便緩緩再定吧。

  今日朝堂還算祥和,無人昏倒無人撞柱,但暗裡的刀光劍影,不知有多少次差點斬在孔佑頭上。

  他下朝後回宅,在嚴君仆的幫助下換過傷藥,詢問沈連翹去了哪裡。

  好似只有看到她,才能在兇險叵測中得一絲靜謐安好。

  或者不是靜謐,是熱鬧安好吧。

  「一早就去金樓了,」嚴管家道,「生意蒸蒸日上。」

  孔佑不由得露出笑容,想像她撥動算盤,喜氣洋洋的樣子。

  「蕭閒那邊可有消息?」之前不知道蕭閒來了,如今知道,自然要清楚他的一舉一動。

  嚴君仆回稟道:「一大早,殿下便把文書送來,要世子爺檢視,好勸說沈掌柜認他這個哥哥。不過……」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猶豫。

  「說吧。」孔佑道。

  「不過小人總覺得,大梁這位皇子,表面上心無城府容易親近,實則深不可測多謀善斷。對於他,還是要多加提防才好。」

  孔佑一面把衣服穿好,一面道:「正是如此。」

  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大周,已經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再看他同劉禮之間若有若無的對視,不難懷疑他們之間私底下也有聯絡。

  蕭閒母族地位卑微,如今想同大梁太子爭奪儲君之位,必須得到大周的支持。

  現在來看,自然是劉禮能幫他的比較多。

  「還有一事,」嚴君僕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交到孔佑手上,「隴西來信了。」

  聽到這句話,孔佑正系腰帶的手忽然停下,有些僵硬地從嚴君仆手中取過信。

  隴西李氏,那是他的母親,是先太子妃的族人。

  隴西李氏世代望族,先帝時曾多有朝臣在朝為官。先帝殯天后,他們慢慢退出大周朝廷,偏安一隅休養生息。

  因為籌謀得當,新帝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

  他們不知道孔佑還活著,孔佑也從未與他們取得聯繫。

  寧肯放棄他們的庇護,孔佑也不忍他們受到牽連。

  如今他們終於知道孔佑活著,知道太子妃的骨血還在,又一直隱忍地等到朝廷下發的文書到了各郡縣,才送來信。

  其情真切,其意赤誠。

  孔佑把信箋捏在手中,只覺得沉甸甸的。

  那是母親給他的禮物,是來自母族的關切。

  金樓的掌柜今日不在櫃檯旁。

  沈連翹和成蔚然對坐在二樓包廂里,拉嚴實葦簾,小聲地說話。

  成蔚然心有餘悸,說出的話也比平日難聽。

  「你是不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你有兵器嗎?學過武藝嗎?男人們打架,你去湊什麼熱鬧?」

  她說著說著忍不住紅了眼眶,把沈連翹遞過來的茶水推開,氣哼哼地看著窗外。

  昨日成蔚然就想來看看沈連翹怎麼樣了,奈何家規森嚴出不了門。

  今日好不容易偷摸出來,先去孔宅,聽說沈連翹來金樓了。成蔚然更是生氣,怎麼都不知道歇歇呢?


  這個人是貔貅轉世的嗎?就知道掙錢!

  成蔚然好不容易得一個朋友,沒想到是個不要命的。

  沈連翹對著成蔚然笑,又是扯她的衣袖,又是踢她的鞋子,嬌聲嬌氣地勸道:「成小姐快別生氣了,我正有事問你呢。」

  沈連翹熬了一夜,好不容易逮到成蔚然,當然要問個清楚。

  「你說……」沈連翹顧不上吃茶,把成蔚然的頭掰回來,捧著她的臉,死死盯著她的眼睛道,「有一個人,我不見他的時候想他,見到他又很想去他身邊蹭一蹭。他生氣時我著急,他遇到危險時我想救他。我還老想讓他誇我,想跟他一起吃飯,你說我是不是……」沈連翹思來想去,重重拍一把桌子道,「我是不是癔症了?」

  成蔚然目瞪口呆。

  想他,蹭一蹭?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從小修習的禮儀讓她不能張大嘴瞪大眼,但她還是用手擋唇道:「沈連翹,你就說,你的銀子,願不願意給他花?」

  這倒是有點為難,沈連翹糾結地攥緊衣袖,似乎在做一個事關生死的選擇。

  過了很久,她才長嘆一口氣道:「不能全給,分一半可以。」

  都願意分一半了?

  成蔚然搖著頭,篤定道:「沈姑娘,你思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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