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的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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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材高大力氣也大,鐵鉗般的手抓住劉禮,讓劉禮疼得眉心緊蹙,卻又不好掙脫。

  魏光嗣雖然殿前失儀,但也算情有可原。

  畢竟搞了那麼大一個傷口呢。

  「魏中丞有話好好說。」劉禮咬牙道。

  「哦!下官沒什麼話,下官只是……」魏光嗣鬆開手道,「太激動了!」

  你激動就激動,動手幹什麼?

  魏光嗣神情坦誠道:「有晉王殿下親自查辦,下官必能申冤!」

  劉禮展平被他抓皺的衣袖,鄭重施禮。

  「本王一定竭盡全力,找到刺殺魏中丞的真兇。」

  很顯然,魏光嗣非常滿意皇帝的安排。

  他念叨了一整日,逢人就感激陛下隆恩,說得幾位同僚差點耳朵起繭。

  不過當他回到家,見到數月未見的妻子時,就完全變了臉色。

  「太難了,」魏光嗣接過妻子遞來的熱毛巾擦臉,搖頭道,「演戲太難,快演不下去了。」

  「演不下去就別做了。」魏夫人面露關切道,「有我那些嫁妝,也夠咱們衣食無憂。」

  魏夫人出身商賈,當年嫁給魏光嗣時,娘家覺得高攀了武官,陪嫁了不少田產店鋪。

  魏光嗣點著頭坐下,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氣。

  「有那件事擱在心裡,為夫還得再撐幾年。」

  他不說是什麼事,然而魏夫人跟著輕嘆一口氣。

  「十六年了。」

  盛夏的日光透過罩著薄紗的窗欞,勾勒出濃重的窗格暗影。魏光嗣的手放在暗影中,輕輕點了點桌案。

  「十六年。」

  魏夫人重複了一句。

  這一句話雖然只有三個字,卻蘊含濃重的情意。

  「阿美,」魏光嗣呼喚魏夫人的閨名,閉上眼睛,「真是不甘心啊。」

  魏夫人走到魏光嗣身邊,輕按他的肩頭。

  「他們知道的。他們知道你不甘心,知道你不會辜負當年的誓言。」

  ——守志奉道,立身為民。

  他曾同那兩個人徹夜傾談,念誦著這八個字,大醉而歸。

  可如今那兩個人早已葬身大火,他卻要活下去。

  不管誰做了皇帝,他都「守志奉道,立身為民」。

  兢兢業業做官,甚至為了做得順暢,油滑世故日日演戲。

  但是仍然不甘心啊。

  「阿美,」魏光嗣想了很久,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我昨日夜裡見到一個人,長得同先太子很像。」

  很像,如果是就好了。

  「怎麼會呢?」魏夫人搖頭道,「先太子長得那麼俊朗,人中龍鳳一般。」

  魏光嗣也點頭道:「自然不會。年齡不對,而且先太子為人清正赤誠,那人卻更換門牌,險些害死了為夫。」

  魏光嗣在驛站里已經注意到,門牌被更換過了。

  他沒有說,是覺得事有蹊蹺。

  而且那人也及時出現,助他捉住刺客。

  但他到底是誰,為何招來刺客,魏光嗣卻覺得有必要查一查。

  如今皇帝差遣晉王劉禮去查,那就看看會查出什麼。

  晉王劉禮回到府邸,第一件事就是去餵養他那隻兔子。

  昨夜趕在早朝前回到京都,沒來得及回王府,在馬車裡換上朝服,便去上朝了。

  幾日未見,也不知道楚楚瘦了沒。

  待他見到楚楚,把兔子抱進懷裡撫摸著,心底才漸漸平靜。

  跟隨他回到王府的隨從夜崖早就心急如焚。

  「被捉住的那幾個人雖然口風緊,」他看劉禮心情不錯,連忙道,「但卑職擔心他們熬不住酷刑。」

  「什麼酷刑?」劉禮道,「父皇差遣本王負責本案,本王是屈打成招的人嗎?」

  夜崖這才稍稍放心。

  「可到底……」他低聲道,「得給魏光嗣一個交代。都怪卑職,竟然在驛站中計。」


  劉禮並未苛責下屬。

  他抱著兔子在殿內踱步,半晌才道:「兄長他將計就計,本王也可以順水推舟。你去告訴他們幾個,就說是孔家金樓沈連翹買通他們,刺殺欽差大人的。」

  夜崖面露疑惑擡頭。

  似乎沈連翹跟欽差並無關聯吧?

  一個金樓掌柜,得多大膽子才敢殺欽差?

  「原因是什麼?」夜崖追問道。

  「刺客會知道原因嗎?」劉禮露出輕嘲道,「刺客只是收錢辦事而已。至於為什麼,就得沈連翹親自到大牢里解釋了。魏光嗣不是在朝堂上質疑過好幾次,懷疑良氏並未誅滅乾淨嗎?的確不乾淨,對方還想殺了魏大人滅口呢。」

  劉禮輕輕摘下兔子身上的一根短草,笑得和煦如風。

  兄長用魏光嗣擋刀,那就讓魏光嗣剝了沈連翹的皮吧。

  他想跟良氏合作嗎?如當年先太子一般?

  如果良氏族長遺孤死在他手裡,合作也就不復存在了。

  有嚴君仆出手,只用一日,西域馬就買到手了。

  沈連翹早早把鋪子裡的帳算清楚,就要帶著馬出去練習。

  馬名「玉獅子」,果然通體雪白,體態勻稱矯健。

  「這麼白啊,像我以前養的兔子。」

  沈連翹遠遠地伸出手,夠著馬鬃摸了摸。

  可她只是靠近一點,馬就打著響鼻,扯動轡頭,煩躁不安地踏步。

  「怎麼跟兔子一樣膽小啊,」沈連翹有些擔心道,「是不是因為摔死過人,嚇到它了?」

  「它是害怕嗎?」江流抱臂靠在院子裡的大樹上,嘲笑道,「它是想再摔死一個,逞威風呢。」

  那也得學啊。

  好不容易買到了,而且她再也不願意跟男人騎在一匹馬上。

  沈連翹扯住韁繩,小心拉了拉:「誰馴馬最厲害?去請他馴一馴不就好了?」

  「東家最厲害。」江流道,「他的馬都是自己馴的。不管多烈,在東家手裡都乖巧聽話。」

  有求於人的時候,沈連翹也乖巧聽話。

  她把茶水往孔佑面前推了推。

  「東家,吃茶。」

  孔佑斜睨一眼茶水,漠然道:「何事?」

  「東家再嘗嘗這些糕點,是奴家跑了好幾條街買來的。」

  誠意得足足的,才好求人辦事。

  「我不吃甜的。」孔佑沒有碰糕點。他放下手中的書,認真打量沈連翹一眼。

  她穿一件月白窄袖短衫,束腰薄裙很短,下面穿著黛藍色的男裝褌褲。這是騎馬或者練武的裝束,她不練武,那便是要去騎馬。

  「東家,」沈連翹施禮道,「奴家買了一匹馬,江流說東家最會馴馬,您就幫幫忙,讓它聽話一點,成不?」

  「我沒空。」孔佑道。

  沈連翹灰心地嘆了一口氣。

  「沒空啊……」她囁嚅著,「沒空就只有讓江流去了。他若是被馬摔死了,東家可別心疼。」

  江流可比東家好相處多了。

  扛條案什麼的,都很盡心。

  「你也不要去學騎馬。」孔佑端起茶盞道,「今日的字學完了嗎?」

  沈連翹撇了撇嘴。

  她又不做皇帝不看奏摺,會那麼多字幹什麼。

  胡亂應了一聲,沈連翹就溜走學騎馬了。

  在城外找了一處開闊的地方。

  江流先騎在玉獅子上試了試。

  馬雖不太情願,但也被他操控得繞著空地跑了兩圈。

  「差不多了。」江流滿意地跳下來,把韁繩交給沈連翹。

  「這些西域馬,都是欺軟怕硬的,」他叮囑道,「沈掌柜要裝作很厲害,很有勁兒,馬就會很乖。」

  原來是這樣。

  沈連翹踩著腳蹬上去,坐直了身子,在江流的鼓勵下猛夾馬腹。

  玉獅子猛然擡起前蹄,嘶鳴一聲,就朝著前方竄去。

  它跑得又快又亂,高擡的蹄足左右亂踩,身子搖擺,完全不是在江流身下的樣子。


  沈連翹大喊江流的名字,江流連忙上馬攔截,可玉獅子縱身而起,竟然高高躍起踢在江流馬腹上。

  這一踢直接踢翻了江流的馬,江流從馬上摔下,打了幾個滾才狼狽站立。

  玉獅子向前奔去,雖然在繞著空地轉圈,卻越跑越快越暴躁。

  沈連翹面色慘白緊緊趴在馬鞍上,感覺到呼呼的風從耳邊掠過,視線之內的景色劇烈搖晃,手腳發麻神識混亂。

  她早就丟掉韁繩,感覺也快要丟掉小命。

  果然便宜沒好貨,便宜要人命!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一匹黑馬忽然攔在玉獅子面前,阻擋了它前進的方向。

  玉獅子再一次揚蹄,黑馬上卻有一根皮鞭落下。

  皮鞭打得並不重,擦著玉獅子的眼睛和鼻頭,在空中發出響亮的鞭聲。

  像是警告和震懾,阻止了玉獅子的暴烈。

  剛剛還在疾奔的玉獅子停下來,像在猶豫,在權衡。

  然後有一隻手拽住了玉獅子的韁繩。

  「沈連翹,」一個聲音道,「下馬。」

  那是孔佑的聲音。

  沈連翹感覺自己渾身發軟,腳往腳蹬的方向夠了夠,就滑下馬匹。

  她沒踩到腳蹬。

  先著地的左腳重重落地,重心不穩,她只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整個人摔在地上。

  沒了束縛的玉獅子跑進密林不見了。

  沈連翹灰頭土臉坐在地上,抱住左腿短促地吸氣。

  「疼,疼疼疼。」

  她又氣又疼,幾乎哭了。

  「沈掌柜,沈掌柜你怎麼樣?快搭住我的肩起來。」

  江流蹲下來,試圖把沈連翹扶起來。

  「江流,」孔佑提醒他道,「去追馬。」

  他僵硬地站著,聲音里卻有幾分森然。

  馬跑了,當然要追回來。

  江流有些不放心,但還是先牽回他的馬,再去找玉獅子了。

  「東家怎麼來了?」沈連翹吸著氣問。

  孔佑扶起沈連翹,讓她坐在一塊石頭上。

  「怕江流死了。」

  他說著在沈連翹面前蹲下,雙手握住了她的腳踝。

  他的手心很熱,修長的手指裹住她的皮膚,一點點按壓,檢查骨頭有沒有錯位。

  沈連翹的臉紅了:「沒事,沒事,」她慌張道,「回去給大夫看吧。」

  「別動!」孔佑擡起頭。

  如冬日的原野忽然著了火,一向和煦的孔佑神情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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