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的秘密瞞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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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欺凌或者被人畏懼,如果能選,當然還是第二種。

  沈連翹制止他們,柔聲道:「棺材是給爹置辦的。」

  沈娘子這才明白過來。

  她抹著淚點頭,揪住沈大河的耳朵進屋。

  「是得把你爹埋了,」沈娘子道,「再不埋就有味兒了。」

  說完又瞧著沈連翹,眼巴巴道:「閨女,你攢夠錢了?」

  攢錢慢,花錢快。

  置辦完棺材,剩下的錢也就夠辦場最簡單的葬禮。

  要把棺材擡回老家宜陽縣,要請人講經封棺,僱人挖坑掩埋。

  老家已經沒有宅子,但祖墳還在。

  沒辦法設靈守夜,只能簡辦。

  無論如何,是得跑一趟了。

  沈連翹點頭道:「錢得省點花。女兒去嚴管家那裡請三日假,陪著娘回去。」

  「好孩子。」

  沈娘子輕輕攬住沈連翹的肩膀,沈連翹卻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很少跟娘這麼親密,不由得身體僵硬。

  沈大河仍舊是一副找打的樣子,提到喪事,他挺直腰背道:「娘放心,這事兒我來辦。」

  又瞅一眼沈連翹。

  「連翹出錢就成。」

  他來辦,就能趁機剋扣一些銀兩。

  外面的棺材看起來挺不錯,其實換一口薄點的更省錢。

  沈娘子橫了他一眼。

  「你忘了嚴管家怎麼說了?」

  嚴管家說這家以後連翹當家。

  沈大河的頭縮回去。

  看來不能靠喪事掙錢了。

  聽說沈連翹要請假治喪,一向悠閒自在的嚴管家半晌不語。

  「這事兒得請示東家,」他認真道,又看一眼不遠處正揉肩膀的護衛,「再說了,沈掌柜如果出遠門,得帶上江流。」

  江流立刻站起來,貼著牆往外溜。

  擡條案已經夠嗆,擡棺材可就算了。

  「不用勞煩小哥了,」沈連翹施禮道,「管家准假就成。」

  嚴管家這才鬆口。

  他抿了口茶,點頭道:「三日恐怕不夠,沈掌柜儘管辦事。金樓那裡,我找別人盯著。」

  這就好了。

  第二日清晨沈連翹回家。

  她特地換上自己的舊衣,走回家門口,見沈大河正招呼兩個人擡棺材。

  棺材得擡到牛車上去,但他請的人不夠多,擡起來有些吃力。

  「你也去擡!」

  沈連翹推一把沈大河。

  沈大河無奈走過去,卯足了勁兒,憋得臉頰通紅,棺材還是擡不起來。

  「你這買的什麼木頭?刷了幾遍漆?」他忍不住抱怨,「錢都花在棺材裡頭了吧?」

  沈連翹橫了他一眼道:「放心,等你死了,揭床破席把你一包,扔野地里去!」

  沈大河忍不住回罵:「別想著你有孔家撐腰,等我下次再賣你一回,看他們管不管!」

  吵架鬥嘴解決不了問題。

  棺材還是要擡上去。

  這是白事,沈大河平日裡把鄰居得罪了個遍,沒人願意幫忙。

  沈連翹毫不惜力,也上前幫忙。

  棺材的確很重,他們能把棺材擡離地面一尺多高,可卻半步都走不了。

  牛車有兩尺來高,拼盡全力,也無法再往上一點。

  就在棺材幾乎脫手摔在地上時,沈連翹忽然聽到腳步聲響,接著有許多人圍上來。

  她手上一輕,棺材瞬間被擡起來,穩穩放在牛車上。

  是嚴管家來了。

  他站在她身後,一面指揮人幫忙,一面道:「光准假恐怕還不夠啊。」

  光准假不夠,還要親自相幫嗎?

  沈連翹覺得鼻頭酸酸的。

  「掌柜的,」江流也湊過來,「您也沒說您有牛車啊。早這麼說,小人跑得再快些。」


  原本以為要扛著棺材嗎?

  沈連翹抿唇笑了。

  嚴管家拍了他一下,對沈連翹道:「府里準備了些祭禮,就讓江流帶著,跟隨你們到宜陽縣去吧。」

  江流狡猾地笑笑道:「管家給我湊了二十幾個人,他們都很擅長挖坑埋人。掌柜的放心,不讓您管飯。」

  雖然他們不說,但沈連翹知道這都是孔佑的意思。

  就算孔佑要利用江州良氏的力量,也沒必要對她這麼好。

  沈連翹有些困惑,也有些難為情。

  從小到大,對她好的人太少了。

  這讓她習慣錢貨兩訖,習慣什麼事都問一問價錢。

  對她好的價錢是什麼?孔佑能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呢?

  沈連翹很想問問,但嚴管家安排的馬車到了。

  他親自勸說沈娘子和沈家小女兒上車,又眼含深意對沈連翹道:「路途雖然不遠,也要注意安全。」

  沈連翹這時才突然警覺。

  江流帶去幫忙的那些人,或許不僅是幫忙,還是護衛。

  她一個金樓掌柜,也值得孔家出動這麼多護衛嗎?

  沈家那邊雖然要去辦葬禮,卻其樂融融。

  而大周朝皇宮裡,雖然看似掌控一切,氣氛卻如同閻羅殿。

  晉王劉禮跪在殿內,已經被皇帝罵了很久。

  皇帝不常罵人。

  他平日不管有多生氣,都會克制自己。

  可今日皇帝似乎極度失望,對劉禮大發雷霆。

  「這麼多年,沒想到你還是不如他。」

  「他跟他父親不一樣,他懂得用手段。」

  「這一局你輸得徹底,就等著司天台把劉琅扒出來吧。」

  劉琅,便是孔佑的本名。

  賞花宴中忽現「雙龍戲水」。

  別人相信是天降祥瑞,皇帝可不信,特別是當司天台觀星之後。

  「兒臣不會讓他如願。」劉禮叩頭道。

  皇帝疲倦地揮揮手。

  「要快,」他沉聲道,「魏光嗣快回來了。」

  魏光嗣,先帝駕崩前特意御批的御史中丞。

  是皇帝也會忍讓三分的朝臣。

  劉禮緩緩退下。

  他知道父皇生氣,不是因為孔佑弄出來的把戲。

  事實上,想要殺死孔佑輕而易舉。

  他氣的是自己的兒子輸了,跟他當年輸給先太子一般,不可原諒。

  劉禮離開皇宮回家去,一路都含著笑意。

  直到進府,快步尋到他那隻白兔,才露出沮喪的神情。

  「楚楚,」他自嘲道,「本王在父皇眼中,就是廢物吧?」

  白兔被他抱在懷裡,軟綿綿的,沒有回答。

  劉禮把它舉起來,舉得高高的,端詳它的臉。

  「你的主人呢?」他問道,「本王再找找,如果再找不到她,咱們就只能孤獨終老了。」

  白兔通紅的眼睛看著他。

  像是許多年前,那個哭泣的小女孩。

  劉禮閉上眼,耳朵貼著白兔,蹭了蹭。

  像是一個缺少人撫慰的孩子。

  「晉王殿下。」

  進殿稟報的隨從看到這一幕,並不覺得奇怪。

  劉禮仍舊閉著眼,保持著緊貼白兔的姿勢,「嗯」了一聲。

  「從江州送來的畫像到了。」

  前來稟告的夜崖道。

  「畫?」

  劉禮這才離開兔子。

  他快步走過來,接過夜崖手中的畫。

  薄薄的絹布展開,露出上面女人的面容。

  這面容讓劉禮原本淺淡的記憶忽然變得清晰。

  七歲那年,他見過良夫人很多次。

  射箭的她,揮舞刀槍的她,或者是坐在酒席上,含笑閒聊的她。


  但是那些記憶,像是被封存在什麼地方,每次他想要仔細想想,都覺得一團混亂。

  驛站大火後,劉禮昏迷過一段時間。

  或許就是因為那次昏迷,模糊了他的記憶。

  等他十歲時慢慢好轉,便只記得兄長的面容。

  先太子、先太子妃、堂弟劉敬,以及在那場大火中喪生的良氏族人,都像是被誰從他腦海中抹去了。

  而今日看到這幅畫像,劉禮的記憶像是突然被無形的力量喚醒。

  他盯著畫像上明麗的女子,不由得看呆了。

  她的眉眼如蝶翼展開,鼻樑似玉器般玲瓏,唇色殷紅,唇角含著明媚的笑。

  這張臉慢慢與他認識的某個人重合,八分相像。

  那個人出身寒微卻被孔佑器重。

  那個人容貌俱佳傾國傾城。

  那個人跑去做金樓的掌柜。

  那個人用荷花打掉他握緊窗欞的手,說要站在孔佑那邊。

  她當然會站在孔佑那邊,她是同他一起,在驛站大火中倖存下來的人。

  她當然會站在孔佑那邊,或許整個良氏,都會跟著她站在孔佑那邊。

  「好可惜,」劉禮把畫像慢慢捲起來,動作緩慢,「好可惜。」

  他喃喃道。

  「殿下……」夜崖試圖詢問。

  「她去宜陽縣了。」劉禮道。

  宜陽,十六年前她應該死在良夫人腹中的地方。

  「本王也去宜陽。」

  劉禮向外走去。

  外面夜色如墨,他像是墜入墨色中的一滴水。

  不論自身原本是什麼顏色,都被染成一團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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