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女人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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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王劉禮冷靜又風趣,與周圍亂糟糟的環境形成了巨大反差。

  錦衣華服再加上俊朗的臉,讓他的神情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只是用手指輕輕握住窗沿,卻讓人覺得他能夠掌控一切。

  只是他的問題有些奇怪。

  沈連翹捏住荷花粗糙的莖稈,佯裝困惑道:「怎麼?晉王殿下要搶奴家嗎?」

  劉禮露出真誠的笑容,貼近了一點道:「卻不知沈姑娘站在哪一邊。」

  如果她是孔佑的心腹,就該知道孔佑的身份,知道他在謀劃什麼事。

  這姑娘愛財如命,又生得好看,沒必要跟著人去趟刀山火海。

  如果她什麼都不知道,那麼自己貴為王侯的身份,便是最好的籌碼。

  只有傻子,才會放棄皇族的庇護,選擇一個低賤商賈。

  劉禮施施然站在馬車外。

  他不理會遠處朝臣等待商議的焦慮,不理會吵嚷不斷的喧囂。

  他等待一個意料之中的回答。

  這已經不是十六年前,他和兄長的地位已經是天壤之別。

  選他,才在情理之中。

  「站在哪一邊啊?」沈連翹饒有興致地思考著,旋即鄭重道,「那自然是東家那邊。」

  「為什麼?」劉禮臉上閃過一絲意外。

  「因為東家給我分紅啊。」

  她笑起來,用花枝打掉劉禮的手,絲毫不憐惜含苞待放的荷花。

  孔家的馬車在此時向前竄去,左衝右突,很快便擠出人群,消失不見。

  而劉禮神情微怔站在道邊,陪伴他的,只有炙熱的風。

  「借過借過。」

  一個扛著條案的年輕人從他身邊經過,條案很大,擦過劉禮的衣角。

  一進府門,沈連翹就把成果展示給嚴管家。

  「七支玉笄,九支點翠花簪,十二支金對釵,十五支足金步搖,金花鈿賣得最多,有十七對。怎麼樣?」

  「厲害。」

  嚴管家一面吃茶,一面稟報給湊巧路過的孔佑。

  「東家您看,」他把帳本晃了晃,「咱們掌柜的,把金樓搬到賞花宴去了。」

  孔佑的腳步立刻停下,走到這間僕人休憩的偏廳來。

  他看一眼帳本,再看看得意洋洋的沈連翹,不由得露出笑容。

  笑容很淺,像是有心事壓著。

  沈連翹沒等到他的誇獎,又道:「有晉王殿下幫忙,原本還能賣很多。都怪那兩條惡龍,『嗖』的一聲飛天上去了。把那些人嚇得,差點把我的攤子掀翻。」

  孔佑和嚴管家對視一眼。

  嚴管家先露出這事兒與我無關的表情,孔佑倒有些不太自然。

  「什麼惡龍?」他問道,「不是兩條很好看,很俊逸的龍嗎?」

  沈連翹連連搖頭。

  「再好看也不能掙錢啊!」她嘆息道,「再說,還沒等到開宴呢,龍就出來了。早知道讓江流扛去一筐肉包子賣,大家餓著肚子跑路,肯定都要買的。」

  因為走得慢,剛把條案扛進來的江流聽到這一句,險些歪倒在門框上。

  「掌柜的……」他氣喘吁吁道,「小人再扛著包子,就沒命回來了。」

  去一趟都得累死。

  沒想到跟著東家來京都,是玩命。跟著掌柜的赴宴,是要命。

  他們兩個……

  江流小心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孔佑,和有些遺憾的沈連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雖然有些懷疑賞花宴上的飛龍是孔家折騰出來的,但沈連翹沒有問。

  她的心思全在掙錢上。

  因為這個月月底有大事情要做,最少得攢五兩銀子。

  沈連翹左算右算,都不太夠,故而有些著急。

  賞花宴第二日,她就親自把顧客定的首飾送去。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貴女們常常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見有金樓送首飾,自然會引得旁人跟著買,就又多了不少進帳。


  送到第五家,沈連翹被攔在府門外。

  「你們是誰?留下東西就行。丞相府也是你們隨便進出的嗎?不會不給你們錢,改日把錢給你們送去。也不看看你是誰?這裡也敢來嗎?」

  還沒見過不給錢就讓交貨的。

  沈連翹轉身就走。

  本掌柜不賣了。

  沒想到剛走兩步,就聽到一個清亮的聲音斥罵門房。

  「狗東西如此張狂,到底仗的什麼人勢?丞相府又如何,你們就不能跑兩步腿去確認一遍嗎?本小姐請的人,你們也敢攔在外面?」

  「老奴……老奴……」門房支支吾吾不敢申辯。

  沈連翹轉過身,看到一個身穿紅衣的姑娘站在府門口。

  她圓臉大眼,對沈連翹笑著招手,露出兩顆小虎牙。

  這姑娘正是昨日最先在攤位前招呼人來買的女子。

  是當朝丞相的次女,成蔚然。

  「成小姐。」

  沈連翹屈膝施禮。

  成蔚然點了點頭,引著沈連翹從側門入府。

  府內布置得並不奢華,卻處處心思機巧。

  樹木山石與流水短橋相映成趣,白色的牆面灰黑色的磚瓦,令人心情舒展。

  丞相的故鄉在蘇杭那邊,想必刻意如此建造。

  成蔚然把沈連翹引至花房,在那裡仔細驗看過首飾,便從荷包里拿出銀兩結帳。

  「辛苦掌柜跑一趟。」

  她笑著收好髮簪,神情愉快。

  「感謝昨日小姐幫著吆喝,」沈連翹又遞上一片銀花鈿,「這是金樓贈送的,算是謝禮。」

  成蔚然抿唇笑笑,大大方方接過去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啦。」

  沈連翹起身告別,正要離去,忽然聽到花房外傳來很大的動靜。

  一個姑娘向這邊走過來,身上珠光璀璨,身後跟著四個丫頭,兩個婆子,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來花房。

  為首的姑娘先斜睨沈連翹一眼,再把視線落在成蔚然身上。

  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吐了口氣道:「你昨日也見了雙龍戲水?」

  雙龍戲水……

  說的是昨日賞花宴的事嗎?

  沈連翹默默退到一邊,見成蔚然先施禮道:「姐姐。」

  再回答道:「妹妹站得遠,沒有看清。」

  「那就是了!」成家大小姐隨意坐下,一面折下月月紅的花朵,一面有些不滿道,「都怪娘昨日不讓我去,結果那麼大的神跡,沒給我看到。剛才奉常家的小姐過來,還同我顯擺來著!」

  成蔚然道:「昨日嚇到不少小姐,有幾個四處奔逃的,妝發凌亂被人笑話。姐姐不去也好。」

  「你懂什麼?」成家大小姐疾言厲色道,「奉常大人昨晚在司天台占卜吉凶,說這是天下大安之兆,說京都有潛龍藏於街巷間,這幾日便要好好查探。過會兒等爹下朝回來,肯定也會說這個事兒。這麼大的事,本小姐竟然沒有親眼見到,真是氣死我了!」

  沈連翹擡頭看了成大小姐一眼。

  原來如此。

  昨日賞花宴本來就是為皇后主辦,出了「雙龍」的事,必然會呈報到皇帝面前。

  奉常大人是專司占卜問卦的,又奉命在司天台觀星,得了大吉之兆。

  現在說潛龍藏於街巷,找來找去,說不定就會找到孔佑嗎?

  皇帝掐斷了他想要靠審訊招供查明真相的路,他便另闢一條路出來。

  耳邊傳來成大小姐的抱怨,成二小姐草草應對著,直到成大小姐起身離開。

  走之前,她又瞥了沈連翹一眼。

  「別什麼人都往家裡帶。人有貴賤之別,就比如嫡庶有分,比如官商不同。他日出事,別怪姐姐沒警告過你。」

  當成大小姐帶著一群人離開後,成蔚然對沈連翹歉意地笑笑。

  「姐姐霸道慣了,我不是不能跟她吵架,實在是想趕緊把她送走。」

  而且她是庶女,雖然性子潑辣,也要顧及主母的顏面。

  「沒關係的,」沈連翹笑著往外走,「還指望著小姐帶大小姐多去金樓逛逛呢。」


  成蔚然應下來,把沈連翹送到門口時,忽然又喚她。

  「你叫什麼名字?」她眼神閃亮,神情熱忱。

  「連翹,」沈連翹答,「你呢?」

  「蔚然,」對面的女子露出虎牙道,「蔚然成風。」

  蔚然成風。

  這個成語,沈連翹學過。

  「你的朋友多嗎?」成蔚然的手在門框上輕輕觸摸著,抿唇道,「我覺得你蠻有意思。」

  「小姐也有意思,」沈連翹笑得露出酒窩,「小姐常來金樓找我呀。」

  果然就是個小財迷吧。

  成蔚然對沈連翹擺手,看她消失在甬道,突然覺得有些異樣的情緒蔓延。

  像是被困在牢籠中的鳥,看到有蝴蝶飛過時。

  到月底時,沈連翹終於攢夠了銀子。

  金樓的分紅再加上她之前攢下的,零零碎碎湊了五兩。

  去壽材鋪買了一口棺材,又置辦了一套壽衣,找人擡著,沈連翹回家去。

  爹的屍體已經停在外鄉好幾個月了。

  初夏的天越來越熱,得入土為安了。

  好在爹有兒子。

  沈大河正坐在門口曬太陽,嘴裡嚼著一根草。

  見沈連翹回來,又擡了一口棺材,他頓時跳起來。

  「誰死了?」他大驚失色道。

  「沒人死。」沈連翹黑著臉回答。

  「那是你想讓我死?」

  沈大河就要罵街,沈娘子從裡面跑出來,一巴掌把他摑在地上。

  「你個渾人!」她罵道,「又欺負你妹妹?快給你妹妹磕頭!」

  自從嚴管家三番兩次拜訪沈家,家裡的人已經怕極了沈連翹。

  沈連翹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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