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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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備進去?

  去哪裡?

  鐵桶一般,高大堅固的大梁城?

  蒙恬仔細看著姜賁的神情,確認他不是在說笑。

  「好,」少年將軍鄭重點頭道,「待本將軍把這個城池打下來,姜公子便可暢通無阻。」

  雖然很難。

  大梁城不光城牆堅固高大,城外還有縱橫交錯的護城水路。這些水網不僅能給大梁城提供飲水補給,還能有效阻擋敵人的攻勢。

  可謂動靜平衡、剛柔並濟。

  自魏惠王營建大梁城至今,大小戰役數次,這座城池卻巍然而立,從未被攻破。

  對於今日能否成功,蒙恬沒有一點把握。

  聽到蒙恬的回答,姜賁卻朗聲笑了。

  「蒙將軍言重,」他身上並未穿戴鎧甲,紫紅色的勁裝武服,襯托得臉頰紅潤,聲音也比平日大些,「本公子進一座城,不需要等城牆塌、城門倒。我就這麼走進去,沒有人攔。」

  蒙恬張嘴失聲,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飛進去嗎?

  姜賁擡手遙指遠處的城牆,示意蒙恬看那上面迎風而立的白色身影,開口道:「他是誰?」

  他是誰?

  他是蒙恬既惱恨又敬重的人。

  「魏國公子,魏忌。」蒙恬沉聲道。

  每逢大戰,魏忌必在城牆上出現。

  他身上永遠穿著白色的衣服,像日光般絢爛耀眼,像神祇般無法被打敗。

  姜賁眯眼笑了:「不,他是本公子的大舅哥。」

  姜賁笑得燦爛又蠻橫,似乎跟這麼個人結為親戚,是一件可以引以為傲仗勢欺人的好事。

  蒙恬這才懂了。

  「公子你是要……」

  「我去勸降。」姜賁道,「三日之內,若沒有人開門出降,你們就按照王后的意思,大膽干吧!不必等我,也不必顧忌我在城中。」

  王后的意思?

  王后並沒有旨意傳來啊。

  蒙恬下意識撓頭,手還沒有碰到頭皮,就被姜賁重重拍在肩頭。

  「看在本公子也是雍國國舅的份上,」他靠近蒙恬道,「將軍你可,不要在背後放冷箭哦。」

  所以他是齊國公子,魏國國婿,還是雍國國舅爺。

  這身份可真夠複雜的。

  蒙恬把手中韁繩握緊,搖頭道:「豈敢豈敢。公子若要進城,本將軍願意後退三百丈,算作勸降的誠意。」

  雍國射程最遠的勁弩,也只能射兩百多丈。

  退後三百丈,的確是最大的誠意和信任。

  是暫時中止戰爭的誠意,同時也是對姜賁不會向魏國傳遞軍情、出賣雍國的信任。

  姜賁收斂笑意,策馬而去。

  跑開數丈遠,他忽然又勒馬停下,轉頭對蒙恬道:「將軍慷慨豪邁,待本公子歸來,定要與你痛飲三日!」

  蒙恬繃著臉,拱手施禮回應。

  但他的心裡不由得笑起來。

  也好,沒能同王后飲酒,同她這個弟弟,也不錯。

  雍軍向後退去,讓城牆上嚴陣以待的魏國士兵有些疑惑。

  但他們並未放鬆警惕,直到站在垛口處的公子魏忌轉身說了什麼,便有人揮動令旗,命將士稍事休息,原地待命。

  怎麼回事啊?

  距離垛口近的士兵小心向外看去,看到空曠的城外道路上,有一匹戰馬靠近。

  馬匹健壯,馬背上的男人挺直身板,雖然長途跋涉而來,卻不見半點風霜頹靡之色。他一身紫紅衣服,那是齊國王族喜歡的顏色。

  在他的駕馭下,馬匹跑得輕快平穩,時不時還繞過隨處丟棄的戰車,躍過地面尚未清理的石塊。

  肆意張揚,像踏著天際流雲。

  城外原本寬闊堅固的石橋已經被毀掉。

  姜賁踩在雍軍鋪就的簡易木橋上,低下頭,便看到護城河裡被泡得發脹、無法辨認面容的士兵。

  他擡起頭,又看到城牆上被巨石砸中的痕跡,以及潑下熱油,灼燒過的顏色。


  姜賁定了定神,大聲喊道:「齊國公子姜賁,求見魏國國君。」

  城牆之上,魏忌從下屬手中接過弓箭,瞄準了姜賁的胸口。

  「退下!」

  他厲聲道。

  「兄長。」

  姜賁擡頭喚。

  魏忌的聲音冷冽,姜賁的聲音熱烈。

  一冷一熱,巨大的反差令更多人向城下看過來。

  原來是國婿嗎?

  許多曾親眼見到姜賁搶婚的魏國士兵認出來了。

  這就是那個破壞了公主婚事,連送聘禮都不捨得送第二次的齊國公子啊?

  想到此處,他們心頭一熱,險些落淚。

  危難之時,國婿來支援了。

  雖然只有他一個,也好過見死不救。

  但公子魏忌的詢問很快令這些士兵的幻想破滅。

  「姜賁,你如今是雍國衛尉軍代統領。到底是想見陛下,還是想打開城門,給雍國交投名狀呢?」

  衛尉軍代統領,掌兩萬衛尉軍,負責王宮守衛,是雍國國君最信任的人之一。

  這樣的人,作為敵國的他們,怎麼可信?怎麼敢信?

  魏國士兵頓時心生警覺,把手中的兵刃握得更緊些。

  可姜賁仰著頭,解釋道:「本公子只是要見一見國君,城門打開即合,數百丈外的雍國士兵也趕不過來啊!兄長你要是擔心,儘管可以把我捆進去。」

  一句一個兄長,真誠溫馴。

  魏忌卻仍然在搖頭:「休要花言巧語,退下!」

  「不退!」

  姜賁一面說,一面解下衛尉軍代統領的腰牌。

  這面腰牌由青銅製成,是自他領命後,雍國現做的。

  雖然有一個「代」字,卻仍然很有氣勢。

  姜賁曾經多次疑惑過姐姐要他做衛尉軍的緣由,直到近日終於明白。

  只有衛尉軍,才可以自由出入雍國軍營。

  才可以在今天這樣的日子,做該做的事。

  想起來,姐姐讓他做衛尉軍的時候,正是他為了魏子佩,醉酒惹事夜夜哭嚎時。也是雍國決定待姐姐產後就要舉兵伐魏的時候。

  姐姐那時候就已經為他做了打算。

  要他用這個身份,救他心愛的女人,也試著救一救她自己的朋友。

  魏忌,是姐姐的朋友吧。

  那種即便曾有過齟齬,也要誓死維護的朋友。

  可惜趙政不懂,魏忌也不懂。

  這兩個男人,真是蠢透了。

  姜賁揚起手,把那塊青銅腰牌丟進護城河中。

  「啪」地一聲,那塊腰牌沉入水底,驚起幾圈清淺的漣漪。

  「兄長,」他擡聲道,「代統領,我不做了!你讓我進去吧!我是魏國的女婿,我的妻子還在城中。」

  姜賁看起來很著急,像一個因為妻子被惹惱了回娘家,迫不得已在岳丈門外求情的尋常男人。

  可是很顯然,他惹怒的不是普通人家。

  「篤」的一聲悶響,一根羽箭釘在姜賁身前的木橋上。

  箭頭沒入圓木,箭羽亂顫。

  「我知道你是來勸降,」魏忌道,「回去告訴雍國國君,就說魏國誓死不降!你若再進一步,便是自尋死路!」

  魏國不會投降的。

  魏國只是需要時間罷了。

  只需要三個月,主力大軍回援,魏國便可以趁勢反擊。

  雍國軍隊如今苦戰不能攻城,士氣已經被削弱。魏國還有與其一戰的能力,還有取勝的機會。

  可姜賁並未放棄。

  他搖頭道:「兄長你知道我是來勸降,卻不知道我為何勸降。」

  姜賁深吸一口氣,向前走了一步。

  不出所料,空中響起弓音箭鳴,一根箭矢借著從上往下的力量,刺入他的小腿,釘在他的骨頭上。

  很顯然,這次的箭頭可沒有磨圓。


  姜賁咬著牙,繼續向前一步。

  他穿著紫紅色的衣服,鮮血蔓延而出,卻並不奪目。

  魏忌,老子知道你有百步穿楊的本事,那你就射准些,別把老子弄死,讓你妹子守了寡。

  「姜賁!」城牆之上,魏忌道,「再進必死!」

  他白色的衣衫在風中飄揚,墨色的長髮狂亂地飛舞,像一條從西天遨遊而來的銀龍。

  神擋殺神,魔擋殺魔,斷情絕愛,不近煙火。

  可姜賁並未退讓。

  他拖著傷腿,在魂魄幾乎出離的疼痛中,再進一步。

  魏忌,老子打賭,你不敢射我胸口。

  你和我姐一樣,外表強硬,卻人善好欺。

  第二根箭矢飛來,射中姜賁的大腿。

  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幾乎站立不穩,身體搖晃,幾乎要向前跌去。

  就在此時,城門打開了一個縫隙。

  一抹艷麗的身影向他飛撲過來,雙臂擁住他的脖子,身體緊貼他的前胸,擋住了他的要害部位。

  「姜賁,」魏子佩的眼淚落進他的脖頸,滾燙火熱,「你這個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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