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身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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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女人梳著清宮戲裡常見的兩把頭,髮絲間的點翠首飾、各色簪子已在歲月侵蝕下,生出了一層啞光的包漿。

  她抱著一個襁褓,臨近周昌的身形。

  周昌便嗅到了一股屍臭與霉臭混合的氣味。

  她只在周昌這『驚鴻一瞥』下、眼角餘光里顯出身形。

  隨著周昌下意識地朝她站立的位置看去,抱襁褓的妃子便陡又消失影蹤。

  但是那陣屍臭霉臭混合的氣味,始終縈繞在周昌周圍,揮之不去。

  ——『她』今下就待在周昌的周圍,但想要看見她,需要特別的觀測方式。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怪味?」

  周昌看著另外兩人,忽然出聲問道。

  他不確定那個妃子如今是就盯上了他一人,跟在他的身邊,還是另外兩人都已察覺到那個妃子的存在,只是因為恐懼而不敢出聲問詢。

  結合白父先前講說的事情,若是被這個前清妃子盯上,大概率會聞到她身上的屍臭味。

  屍臭味,或許是分辨另外二者有沒有被前清妃子盯上的一個重要特徵。

  白秀娥聽得周昌所言,茫然地搖了搖頭,指著跟前說道:「沒有聞到什麼怪味,但是我們眼前的那塊石碑消失不見了。」

  白父神色緊張,也跟著點了點頭。

  「石碑此前不也是經常時有時無,時隱時現麼?不必擔心這個。」周昌隨意回應了幾句,又看向白父,問道,「此前白秀娥的爺爺見著那個奶孩子的妃子,那妃子問他想要些什麼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回應過一句麼?」

  「我想想……」白父擰著眉心仔細思索了一陣,篤定地搖了搖頭,「沒有。

  他當時只是害怕,想趕緊逃跑,哪還敢回應那個古怪的妃子?

  誰知道回應了她,會不會被它懷裡那個人頭留下身子。」

  周昌吸了吸鼻子,他覺得那股屍臭霉臭混合的氣味愈來愈近了,好似就在自己周遭三五尺的範圍內。

  這前清妃子如今是想魔還是俗神,尚且不能確定。

  但它輕悄悄地站在活人跟前,活人一般時候無法看見它,只聞其屍臭,想一想都叫人毛骨悚然。

  它離周昌愈來愈近,當接近到一定距離之後,孰能料到會發生甚麼?

  周昌思忖著,重新邁開了步子,帶著另外兩人,沿山道往白家墳外走去。

  不知從何所起的山霧,已將山道封鎖。

  然而在場三者,除了白父之外,另外兩個俱非常類,是以哪怕視野受限,二人帶著白父,行動也未受絲毫影響。

  周昌匆匆前行,他就是想要試試,看隨著自己出離白家墳,那前清妃子是不是就會離自己而去?

  但他卻想岔了——

  一直到他越過山道,翻過山頭,已是完全出離了白家墳的地界之時,鼻翼間縈繞的臭味,不但沒有消散,反而愈發濃重。

  簡直就好像一具五臟六腑都高度腐敗、但外表看著還暫無變化的屍體,就和他臉貼著臉一樣!

  那具屍體還在呼吸著,胸腹腔內高度腐敗的臭味,順著它呼出來的鼻息,一個勁地往周昌鼻孔里鑽!

  周昌停下腳步,自言自語似的道:「溫老祖莫非也看見了這個前清妃子?

  他還和這個前清妃子,做了甚麼交易?」

  白父聞聲懵然。

  他跟不上周昌的思維。

  不知周昌此話從何說起。

  但白秀娥愣了一會兒,卻反應了過來。

  她蹙眉思索著,小聲說道:「根據先前爹爹所說,爺爺看見那個黃金腦袋一張嘴,嘴裡的舌頭下面,壓著好些牌位,裡面有一道牌位上有個『溫』字……

  說不定那就是溫老祖的牌位……

  白家墳還有溫老祖送的石碑與牌匾——說不定他確實和那個前清妃子做了甚麼交易。」

  「那個前清妃子,應該是已經死了。

  只是被那顆疑似雍正的首級寄生著,是以雖死而不能安寧。」周昌目光炯炯,「她嘴裡吐出的每一句話,其實都代表了那雍正頭顱的意志。

  若溫永盛真與雍正頭顱做了甚麼交易,那應當是溫永盛從雍正這裡,得了一道神旌。


  而雍正則將溫永盛的身軀,拿去用了一用。」

  白秀娥微微張口。

  她本能地感覺到周昌的推測完全正確,但她無法跟上周昌的思路。

  「永盛酒坊,究竟是溫永盛一手締造,還是雍正頭顱的手筆?」周昌眼中神光湛湛,他盯著白秀娥,卻喚起了另一個人的名字,「白瑪,白瑪!」

  白秀娥聞聲,眼神猶豫地看著身旁的父親,小聲說道:「爹爹,你莫要害怕……」

  「我現在什麼都見過了,還有什麼好怕的?」白父釋懷一笑。

  然後看著白秀娥半邊臉頰上,又『長』出一張臉來,他頓時目瞪口呆,驚疑不定!

  白瑪面籠寒霜,冷冰冰地看著周昌,也不說話。

  周昌以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直接向白瑪問道:「我無頭則必死,而聻屍無頭,其實亦可活——馮亖的死兆,於聻屍而言,其實全無影響,是麼?」

  白瑪點了點頭。

  「我以為,其實生冷黑猖的死兆,對聻屍其實也並非全無影響。」周昌忽然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推斷,「哪怕是一具屍體,完完整整,總要好過一部分缺失去。

  ——太監出宮的時候,都還得花巨資贖回自己缺失的那部分呢。

  更何況是腦袋這麼重要的部位?

  所以,聻屍當時是近乎無路可走了,為了逼殺我,它寧願不要自己這顆腦袋!

  聻屍沒了腦袋,於它本身而言,乃是無奈之舉。

  但對你背後的主子——白瑪,此舉對於你背後的財寶天王,想來是正中下懷罷?!

  我能察覺到,這具聻屍如今雖只是僅有本能,但所有生靈的神智,皆在本能的培養中一一誕生,可它的腦袋要是沒了,或許便永遠只存在饗念本能,無法誕生神智了!

  而一個只余本能的『老聻』,才是財寶天王的培養目標!

  所以聻屍無首,是財寶天王籌謀中的重要一環!

  所以當時我回過頭去,正中了馮亖的禁忌,你才會流下眼淚,稱我沒有機會了——

  是不是?白瑪!」

  白瑪在周昌連番言辭之下,已然震驚無比。

  她看著周昌那張死人臉,卻看不透這張臉後藏匿的那個生魂兒。

  白瑪一時毛骨悚然!

  「我們現下還有一個機會,白瑪。」周昌直勾勾地盯著白瑪的眼睛,他的目光,仿佛洞穿了她的靈魂,「你說,我若把別人的頭,安在聻屍之上,如何?

  白瑪,你想好了。

  你與我作配,協助於我。

  我有機會,你也就有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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