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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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青詞的車隊在國道上停了二十分鐘之後,繼續出發,前往下一個城市。

  夏樂則帶著自己的人從原路返回,和顏青詞就此作別。

  「夏樂……」

  看著後視鏡里呼嘯而去的車隊,顏青詞輕聲念著這個名字,「嘿」的笑出了聲。

  「沒打起來可是太好了。」

  刀疤臉開著車,看了顏青詞一眼,「我麼,倒不是怕開火,也不怕死傷,這命都是曹爺給我留下的,現在活著都是賺的麼。我就是怕鬧出了太大的動靜,耽誤了你辦事不說,還有可能牽連到了那位周爺,那可不好。你麼,忠心辦事,要是因為這種紕漏倒了霉,那就可惜了。」

  「打不起來的。」

  顏青詞閉目養神,「這個夏樂跟我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基本上就能確定,今天打不起來。夏樂……瞎樂,哈……他這個名字倒是很貼切,什麼時候都在樂。」

  「唔……」

  刀疤臉想了想,低聲道:「按理來說麼,決定怎麼辦事的是你,辦事的是我,動腦子的是你,動手的是我。有些事情麼,我其實是不該說話的麼……」

  「想說什麼就說。」顏青詞說:「你我的分工還沒明確到這個地步。」

  刀疤臉略一猶豫,「那我就說了。」

  「剛才我待在車邊,你跟這個夏樂說的話我也聽到了一些麼。這個夏樂……瞅著可是野心不小麼。從他身上,大概可以下點功夫吧?」

  夏樂是奉命而來,但是在跟顏青詞談話的時候,他卻直接將自己「上級」的意思合盤托出,幾乎就等於是為顏青詞點透了他自己「上級」的心思。

  奉命辦事的人,卻跟對方說了這些……在刀疤臉看來,夏樂這個舉動可是很有「背主謀私」的味道。

  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必然懷有私心、野心——例如取自己上面的人而代之。

  「哈……」

  顏青詞輕笑著,沒說話。

  夏樂的舉動顏青詞自然看的破,也正是因此才向夏樂發問,問他「點破這件事情是什麼心思」。

  夏樂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打了個哈哈,將顏青詞的這個問題就此繞過了。

  從某個角度來看,夏樂這種「避而不答」的舉動里很有幾分默認的意味:對,我夏樂的確是抱著某種心思才做了這件事情,你我都不說破,心裡清楚就好。

  以他的舉動而言,說他有野心絕不為過。

  「咋說麼。」刀疤臉看顏青詞反應古怪,疑道:「我說錯了?」

  「看起來是沒錯,但實際上不是這麼個事兒。」

  顏青詞閉著眼,輕笑著說:「這小子的野心……是裝出來的。」

  刀疤臉聞言一驚,「顏先生,你可看準了?」

  「錯不了的。」

  顏青詞說:「看這種人,不光要看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還要看他沒做什麼。是,他的舉動看起來很有出賣他上面的人的意思,看起來確實是暗藏野心,甚至還有點想要借著我們的力量,讓他能夠取而代之、掌握墨家支脈的意思。」

  「但是,他除了點破差遣他而來的那個人的心思之外,什麼都沒做,也沒跟我談及任何事情。」

  「都已經背著主人,向其他人點破主人的心思了,野心如此明顯,卻又閉口不談有關自己野心的事情……這合理麼?這不合理。」

  「他才不是狼子野心,他是忠犬好狗……所謂的野心啊什麼的,不過是在我面前做戲罷了,信不得。」

  「也不好講麼……」刀疤臉有點拿不準,「也說不準他是不是想看看風向、觀望觀望麼。」

  「那就更不合理了。」

  顏青詞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他如果是想看看風向、觀望觀望,那他何必在這個時候就急吼吼的點破這件事情?等到以後也是一樣的。」

  說著,顏青詞冷笑了一聲,「哈……不進又進,進又不進,進退失據……他的這種做法,跟他頭頂上的那個人的意思大致相同。如果我料想的不錯,他這個舉動也是出自於命令,並非他自己想這麼做。」

  「這?」

  刀疤臉有點跟不上顏青詞的思路了,「這是什麼意思麼……我聽不大明白。」

  「兩手準備。」


  顏青詞睜開眼,笑看著刀疤臉,手裡比劃著名名,「他背後的人想跟少巨子搭上關係,但眼下又不想讓這份關係太過密切,更不想讓這份關係暴露,免得其他人將他視作少巨子一派的人。至於日後呢,如果少巨子得勢、壯大,那這份交情總是要變得日益親厚的,甚至可以拿到檯面上來了。」

  「但是,這種事情也得做個準備,萬一少巨子只是得勢、壯大,最後卻棋差一招,不僅沒能登頂墨家,反倒被人打下深淵了呢?那個時候,身為少巨子的支持者,他這一派可是要面臨來自新的得勢者的清算的。」

  「怎麼辦呢?那就做兩手準備,讓自己信得過的手下來和少巨子聯繫,順便再讓這個手下表露出幾分不臣的野心,為日後做個鋪墊。如果少巨子得勢了,這個信得過的手下就完全可以借著少巨子而上位,掌握這一脈,為少巨子辦事,和少巨子交好;如果日後少巨子沒能成功上位,在半路上被人一腳踹進了懸崖……哈。」

  顏青詞看著刀疤臉,「那個時候,被夏樂取而代之的人,就可以借著『清理門戶』的名義再度上位,然後和贏了少巨子的人繼續合作。至於那個時候這個夏樂是死是活……」

  顏青詞咂吧著嘴想了想,「……看運氣吧,看他為之賣命的人到底能不能護他一條命吧。」

  刀疤臉聽的額頭汗下,卻又不大敢相信顏青詞的說法,「顏先生啊,顏老弟啊……你是不是想的太深了?這……你想多了吧?」

  顏青詞輕輕的嘆了口氣。

  轉過頭看看刀疤臉,顏青詞想了想,「疤哥,我一直很尊重你,對吧?」

  「是,這是。」刀疤臉連連點頭,「怎麼了,顏老弟?」

  刀疤臉沒說過自己的名字,只說道上混的都叫他「疤瘌臉」。顏青詞也不多問,平時多半喊他「老疤」。

  從兩人開始合作辦事,顏青詞只有在給刀疤臉安排極為重要的事情時,才會偶爾喊一聲「疤哥」。

  顏青詞點點頭:「所以我得跟你說明白,我說這話不是因為我自己,也沒有折辱你的意思,我現在是代表少巨子和你說話。」

  刀疤臉渾身一震,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您說。」

  ——顏青詞這話說出口,他就已經不能再稱「顏先生」甚至「顏老弟」了。

  因為顏青詞現在代表的是那位尚且位於曹爺之上的「少巨子」!

  顏青詞淡淡的說:「給你自己一個耳光,要脆點兒的,狠點兒的。」

  啪!

  刀疤臉猶豫都沒猶豫,揚起右巴掌,往自己臉上狠狠的扇了一個耳光!

  這一耳光用力極狠,打的刀疤臉自己嘴角帶血。

  「好。」

  顏青詞微微點頭,「這個耳光,是我代周先生給你的,你要記著這個耳光,也得記著我接下來說的話。」

  「我們在外面為周先生做事,為墨家的少巨子做事,那就要事事想的周到、想的清楚,不能出了任何紕漏。墨家裡的那些老狐狸,一個個都是多少年修來的道行,就算是把一件事情拆成一百件事情來想,我都怕想漏了一件。」

  「跟墨家裡的這些人打交道,絕對,絕對不能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只能時刻去想,想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少了,想的不夠多。」

  「不然……」顏青詞一字一頓,「……被人算計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我記住了。」刀疤臉微微點頭,「不敢忘麼。」

  「嗯……」

  顏青詞側過臉看看刀疤臉嘴角的血跡——這一耳光打的太狠,讓刀疤臉的口腔出血了。

  「你這下手也是真狠……」

  搖了搖頭,顏青詞翻出了一瓶礦泉水,擰開了遞給刀疤臉,「漱漱口吧,不然滿嘴鐵腥味,難受的很。」

  「這種事兒,都習慣了麼。」

  刀疤臉哈哈一笑,接過礦泉水漱了口,又看看顏青詞,「既然知道他們是揣著心思來的,那咱們該怎麼辦麼?」

  「心裡清楚就行,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干。」

  顏青詞又閉目養神了,「夏樂這一方是第一個和我們接觸的墨家人,不會是最後一個,在他之後還會有抱著各種各樣目的、用各種各樣的態度和我們接觸的墨家人。如果每個人都需要我們做點什麼的話,那我們就功夫去做別的事情了。」

  「行麼。」刀疤臉也不反駁。


  「這幾天奔波勞累,幾乎都沒怎麼消停過,兄弟們也都累的不輕。」

  顏青詞說:「跟兄弟們說一聲,等我們到了地方、辦完事情之後,我們就原地修整幾天,休息一下,讓兄弟們放鬆放鬆。」

  「這個好,這個好。」刀疤臉笑著點頭,「這幾天麼,確實夠忙,讓他們歇歇也好麼。」

  「不單是休息。」

  顏青詞睜開眼,看了看刀疤臉,「……你懂我什麼意思吧?」

  刀疤臉一笑,「知道,等人來麼。」

  「嗯。」

  顏青詞閉上了眼,淺眠養神。

  還有些話,他並沒有跟刀疤臉說明白。

  自己頻繁露面、辦事,打的是「代表墨家少巨子」這個旗號。到現在為止,已經不知道引起了多少墨家人的注意,更有不知道多少類似於夏樂的人,正準備和自己接觸、碰面。

  這些人的目的可能大致相同——和這位逐漸有了點聲勢的「墨家少巨子」接觸一下,為日後鋪鋪路,做個準備。

  但是,他們的利益不會再有這樣的「大致」相同。

  既然利益不同,那就有了施展手段的空間。

  「再來些人吧……多來些人吧……」

  顏青詞閉著眼,心裡暗暗的祈禱著,「多來些各自揣著心思的墨家人吧……多來些。」

  「人多了,我這個縱橫士才能施展手段,讓你們互相牽制,互相競爭,在我的推動下結合成一張大網。」

  「一張由我控制、為周先生所用的大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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