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十六章 牽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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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御前會議瞞不過內閣,次輔梅盛林知曉之後,等同慕容畫也知曉了,慕容畫再把消息傳遞給上官莞,便讓李如是不至於全然沒有防備。

  雖然青鸞衛的動作已經十分迅速,但李如是還是在最後關頭察覺不對,引爆了住宅內早已準備的鳳眼子,趁亂逃走。他給屬下們傳出消息,讓他們儘快出城,他本人則沒有出城,而是去了上官莞的居處。

  上官莞坐在書案後,面無表情地聽完事情經過,緩緩開口道:「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了,那麼我的身份也會引起青鸞衛的懷疑。」

  李如是點頭道:「是。」

  上官莞皺起眉頭,「如果我的身份也暴露了, 就會把慕容畫、玉盈等人全部牽扯出來,你知道這是什麼後果嗎?」

  李如是道:「意味著大掌柜在帝京城中的布局將毀於一旦。」

  上官莞猛地站起身來,「我早就提醒過你,可為什麼那些被抓之人中還有人知道你是『客棧』首領?」

  李如是道:「其中有一名地字號的夥計。」

  上官莞強壓下怒氣,沉思片刻後說道:「如今再說這些已經於事無補,這次是個教訓。我建議你立刻離開帝京,接下來由我來收拾殘局。」

  李如是遲疑了片刻,「是否要請示大掌柜?」

  上官莞道:「當然要請示,不過是你去請示?還是我去請示?這其中的差別可是不小。」

  李如是長嘆了口氣,「還是我來吧,此事發展到今日這般境地,我難逃其咎。」

  上官莞說道:「那好,我親自送你出城。」

  李如是問道:「那你怎麼辦?」

  上官莞道:「我這個身份是真的,真到不能再真,早在二十年前,師父就為我準備了這個身份,所以任憑青鸞衛能耐再大,也絕難查出什麼不對,只要他們沒有真憑實據,至多就是懷疑而已。更何況他們並不知道上官莞已經投靠了清平先生,再加上我背後還有玄真大長公主、慕容畫、太平錢莊等錯綜複雜的關係,青鸞衛不敢動我,這就足夠了。」

  李如是想了想,又問道:「雖然他們不知道徐婉就是上官莞,也不知道上官莞已經投靠清平先生,但他們可以懷疑徐婉投靠了清平先生,你該如何應對?」

  「我剛才說過了,他們至多就是懷疑而已。」上官莞道,「他們可以查出何雲與太平錢莊有關係,何雲與徐婉也有關係,而徐婉是太平錢莊的東家,但這些都不代表太平錢莊和徐婉知道何雲的身份,更不能代表太平錢莊和徐婉是何雲一夥的。如果是尋常人也就罷了,青鸞衛可以不問證據,直接緝拿拷問。可太平錢莊牽扯太廣,徐婉又是上了宗室玉牒的縣主,他們沒有證據就不能妄動。只要我的身份不曾暴露,那麼慕容畫、玉盈等人就是安全的,她們只要不暴露身份,反而能用她們手中的權勢來庇護我,不要小看這兩名女子,在帝京城中也是舉足輕重之人。」

  李如是還要說話,上官莞擡手打斷了他,冷然道:「就算到了最後一步,我還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天人造化境高手,這一點是青鸞衛絕對意料不到的,對付區區一個普通天人境,不至於引來儒門隱士親自出手,那麼我就可以逃出城去。」

  李如是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上官莞沉聲道:「那就走吧。」

  ……

  午時時分,柳逸從司禮監來到了青鸞衛都督府。

  大堂上,那個主位還是空著,柳逸和李元嬰還是一左一右相對而坐。牆上還是振翅欲飛的青鸞。

  丁策坐在柳逸的下首位置,竟是帶了幾分疲憊之態,顯然是從昨夜到現在沒有停歇片刻。

  柳逸開口道:「咱家已經向太后娘娘稟報了昨夜的經過,太后娘娘對於這個結果很不滿意,讓我們務必緝拿匪首。」

  李元嬰直接問道:「那麼太平錢莊呢?太后娘娘有沒有旨意?」

  柳逸頓了一下,說道:「太后娘娘說太平錢莊背後牽扯的不僅僅是一個太平宗那麼簡單,太平宗只是大東家,還有眾多的小東家,多是地方豪強,比如說幽燕總督、工部尚書、大理寺卿、齊州社稷學宮的一位大祭酒等等,都入股了太平錢莊,這僅僅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或是不好擺在桌面上的,還不知道有多少。所以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暫時不要把太平錢莊牽扯進來。」

  李元嬰的神情半點也不意外,早有預料。

  丁策問道:「那麼錢家呢?」

  柳逸道:「如今錢家的家主是錢一錦。」


  丁策默然。

  錢一錦就是錢錦兒。

  錢錦兒當年與慕容畫、蘇憐蓉並列齊名,不過身份最為顯赫。當初錢錦兒上京,本就是身負家族使命,要為家族與許多達官顯貴互通有無、聯絡交際,錢家之所以會讓一位女子拋頭露面,是因為當時的錢家要從諸多貴婦身上入手,故而錢錦兒的名聲並非是從一眾權貴男子那邊興起,而是在那些身在深宅大院中的貴婦人們口中流傳,就連當時還是皇后的謝雉都與錢錦兒有著不俗的交情。錢錦兒完成家族使命之後,返回江南錢家,與荊楚總督關係匪淺,而這位荊楚總督便是如今的內閣首輔趙良庚。

  廟堂不是江湖,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太平錢莊不好動,錢家同樣不好動。柳逸他們怕擔干係,可身為太后的謝雉同樣有所顧忌,太后攝政本就名分不正,儒門正想著怎麼把她趕下台去,若是貿然動了太平錢莊和錢家,豈不是授人以柄?自然也不肯擔責任。

  李元嬰長嘆一聲,「人家那邊齊心協力,我們這邊卻還要防備自己人,瞻前顧後,剛想要有所動作,立時就被七八隻手拉住,焉能取勝?」

  一時間,青鸞衛都督府的大堂中陷入沉默之中。

  最後還是柳逸打破了沉默,「查清那個何雲過去的行蹤了嗎?」

  「查清了。」丁策回答道,「何雲應該是個假名,在帝京開了兩家鋪子,平日裡都是通過太平錢莊走帳,沒什麼可疑的地方,不過就在前些日子,何雲出城去了一趟錢家別院,見了一個人。」

  「誰?」柳逸立刻問道。

  丁策輕聲道:「此人身份有些特殊,不僅是太平錢莊的東家,而且還出身宗室,是棲霞縣主徐婉。」

  「棲霞縣主?」柳逸一怔,「棲霞、棲霞……是齊州棲霞縣。」

  「正是。」丁策道:「這位棲霞縣主是齊王的侄女,就是……那位齊王。」

  柳逸沉默了,覺得有些頭疼。

  李元嬰也沉默了。

  真是說什麼就來什麼,剛剛說了太平錢莊的眾多小東家,便牽扯進一位小東家,還是宗室。

  過了片刻,柳逸問道:「這位棲霞縣主來帝京做什麼?」

  丁策回答道:「是太平錢莊的帳目出了問題,涉及到一家皇商,這位棲霞縣主是來查帳的,而那家皇商背後也牽涉到了宗室……」

  不等丁策把話說完,柳逸便擡手示意丁策不要再說了,這裡頭的爛帳,別說一位司禮監首席秉筆,便是先帝來了,也不好處置。

  李元嬰問道:「既然是查帳,何云為什麼要去見這位棲霞縣主?」

  丁策道:「何雲只見了棲霞縣主一次,此後便再無來往,可能是何雲主動攀附,想要從棲霞縣主那裡打探消息。還有可能就是……棲霞縣主也是亂黨。」

  李元嬰不置可否,望向柳逸問道:「齊王一脈,會不會與李玄都有關係?」

  柳逸搖頭道:「不會,齊王……地師生性涼薄,與齊王一脈的關係極差,雖然李玄都得了地師傳承,但對於齊王一脈的宗室來說,是完全不相干的。」

  李元嬰知道柳逸與藏老人交好,與陰陽宗也有聯繫,既然他如此說了,那麼多半不會有錯,點了點頭,說道:「雖說李玄都是太平宗的宗主,但他根基尚淺,未必能完全掌控太平錢莊,而且太平錢莊牽扯太廣,不能說與太平錢莊有關之人就一定是亂黨。不過這位棲霞縣主也的確可疑,還是先派人監視為好。」

  丁策猶豫了一下,說道:「這位棲霞縣主與玄真大長公主交好,與慕容夫人也有交情,若是讓玄真大長公主知道了此事,只怕是……」

  柳逸臉上的表情一僵,「此事當真嗎?」

  「當真。」丁策輕聲道:「這位棲霞縣主好女風,慕容夫人將梧桐樓的花魁魏清雨送給了她,她還與楊公公的侄子楊天俸、蜀王起過衝突,也都是因為風月之事,最後是玄真大長公主出面擺平了此事。」

  柳逸伸手按了下太陽穴,「慕容畫,次輔大人梅盛林的夫人;玄真大長公主,宗人府右宗正……她們總不會是亂黨,如果她們也是亂黨,那麼朝廷上下還有誰不是亂黨?這個案子牽扯的人實在太多了,繼續查下去,只怕是……」

  丁策忽然想起一事,說道:「對了,這位棲霞縣主是位高手,有天人境的修為,與儲供奉在伯仲之間,比不得納蘭供奉。」

  李元嬰若有所思道:「天人無量境麼?我倒想親自會一會這位棲霞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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