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來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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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看不起武人,不是從大宋開始的。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所以文人天生就有一種優越感,覺得自己是動腦子的人,天生就該比那些只懂得使用蠻力的武夫高等。

  這也是趙匡胤立國後,定下文貴武賤的國策,當時的朝臣們沒人反對的原因。

  吸取唐朝教訓是其一,重要的是,輔佐趙匡胤治國的都是文臣,誰會反對這項抬高自己的國策呢?

  政事堂內眾人的心思,其實趙孝騫很清楚,也不便說得太明白。

  他們所擔心的,是提高軍隊地位後,朝堂上會出現武夫與文臣爭權的局面,

  而武夫手裡握著刀柄,逼急了動刀殺文臣,如殺一狗爾。

  趙孝騫的話也說得很委婉,他告訴諸公,天下兵權集於皇帝手中,真正的刀柄是握在皇帝手裡的。

  大宋從立國開始,就對軍隊特別忌憚,於是大宋的軍制是「兵將分離」,只有奉詔外出作戰時,武將才有統兵權。

  除此之外,若是擅自調動一兵一卒,對武將來說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所以武將縱是入朝參政,也只是皇帝的臣子,他們殺不了文臣,除非皇帝想要你們死。

  而皇帝想要殺人,是不需要親自動刀的。

  比起動腦子,武將更不是你們這群老陰貨的對手,爭權奪利這個領域你們早已遙遙領先了,所以你們怕啥?

  這個邏輯若還不能明白,你們這麼多年的官兒白當了。

  話說得委婉,章等人也聽懂了,老臉微微一熱但章還是搖頭道:「世子所言,老夫認為還是不妥,武人粗鄙,慣以蠻力解決問題,提高他們的地位無疑是鼓勵他們用蠻力解決問題,對朝堂對天下皆非好事。」

  「如今推行新法,諸事艱難,我等實無必要給官家增添麻煩。」

  趙孝騫嘆了口氣,這群老頑固是真講不了道理啊。

  理由再是冠冕堂皇,其實就是一句話,他們不願意讓武夫與自己平起平坐。

  趙孝騫無奈地望向趙煦。

  我是沒辦法了,你行你來。

  你若也不行,這事兒就算作罷,從此我再也不提,甘心在家當一條鹹魚。

  見場面已然膠著,氣氛也頗為凝滯,趙煦終於開口了。

  「兵役法之事,尚需再議,朕-—」---其實頗為贊同子安之論,國富需兵也強,

  莫忘了遼國對我大宋多年來虎視耽耽,而西夏,這些年在邊境頻頻挑起戰事,大宋若無精銳之兵,如何應對外敵環伺的局面?」

  趙煦望向眾人,笑吟吟的表情漸漸變得冷肅:「子安說,安享太平不過苟安一時,一統華夏當為我輩夙願,這話在理。爾等皆重臣砥柱,難道果真甘願一生只是固守這點疆域,而毫無進取拓疆之心?」

  這話有點重了,眾人分明察覺到趙煦已有不悅之意,章等人急忙躬身:「

  臣等不敢。」

  趙煦冷哼道:「兵若不強,談何進取拓疆?子安所提兵役法,正是強兵之道,爾等卻一味拿祖制反對,你們的心思,莫非以為朕不知?」

  章懷等人垂頭,皆冷汗潛潛。

  然後趙煦起身,冷冷道:「諸位回去好生思量,下次再議兵役法,朕希望有個好結果。」

  說完趙煦拂袖便走,臨走前朝趙孝騫擠了擠眼睛。

  趙孝騫默默地朝他伸出一根大拇指。

  還得是你,我的哥!

  如果當場殘害幾個忠良立威,那就更爽了。

  趙孝騫像個奸臣一樣暗暗思付著。

  有時候心中生出房氣時,趙孝騫總會不自覺地覺得,唐廢太子李承乾有句話其實仔細想想還是有點道理的。

  「當肆吾欲,殺五百人,豈不定?」

  趙煦啊,你要跟寵幸妃子時一樣硬啊,不然兵役法別想面世了。

  兵役之議只是一件小事,朝堂上真正掀起風浪的,還是紹述與廢青苗法之爭。

  這是新舊兩大陣營的正面對峙,朝堂上激烈爭辯的程度日益劇增,漸漸白熱化。

  現在每天的朝會,朝臣們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像即將上擂台的拳擊手,就想一拳把對方K0。


  朝會之後呢,朝臣們也沒心思辦差了,回家到處找書籍,引經據典尋找支持自己觀點的論據。

  但凡有聖賢說了一句什麼話,恰好符合自己的觀點,立馬被奉為圭桌,小心記載下來,明日拿到朝會上再戰。

  趙孝騫對此倒是欣然樂見,至少大家都在認認真真地講道理,這就是好事,

  比當初新舊之爭時的烏煙瘴氣要好很多。

  不過還是那句話,趙孝騫不想摻和,他只想爭取讓新法的內容里多一項兵役法,這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使命。

  政事堂不討論兵役法的時候,趙孝騫仍是賦閒在家躺平。

  家裡有水靈靈的姜妙仙,想擺成啥姿勢都羞答答地配合,豈不比面對朝堂那群老貨強多了?

  這天,王府來了客人。

  下人稟報後,趙孝騫當即驚喜地起身迎出大門外。

  客人姓種,名建中,也就是名垂青史的小種相公,种師道。

  對種建中的主動拜訪,老實說,趙孝騫頗為驚訝。

  種建中是龍衛營的都指揮使,是帶兵的武將,登門拜訪趙孝騫委實有些犯忌諱。

  出門便見種建中低調地站在耳房外,今日他只穿了一身黑色的便服,頭戴一頂遮住半邊面頰的氈帽,搞得像個鬼鬼票票的刺客。

  見趙孝騫出門迎接,種建中見面便躬身行禮:「種某拜見郡侯。」

  趙孝騫雙手托住他的胳膊,笑道:「種將軍莫折煞我了,快快免禮。」

  「來,進門,咱們先喝一頓酒。」趙孝騫熱情地邀請。

  種建中遲疑了一下,低聲道:「郡侯見諒,末將的身份不宜入王府,若郡侯願移駕,末將尋一偏僻之地,與郡侯對飲如何?」

  趙孝騫一愣,然後臉上露出了迷之微笑:「原來種將軍也好這一口兒·——」

  「你好壞,我好喜歡!」

  種建中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趙孝騫的笑容漸漸僵硬,自己一臉的笑,而對方卻面無表情地盯著,搞得自己好像個傻子····—

  上了馬車,種建中指路,車夫穿街過巷,卻越走越偏僻,

  直到馬車行至一條暗巷外才停下,種建中領著趙孝騫穿過巷子,進了一家低矮簡陋,甚至略顯破敗的民居瓦房才停下。

  趙孝騫愣然環視四周的環境,心中暗暗存疑。

  莫非裡面別有洞天,外面看起來破敗,其實金玉其內,它本是個金碧輝煌的銷金窟,裡面各種衣著暴露的長腿美女,各種鶯鶯燕燕環肥燕瘦,各種驕奢淫逸酒池肉林,就等他這位濁世翻翻佳公子來消費··

  然而,當種建中摘下氈帽,悠然地坐在院子裡時,趙孝騫失望了。

  所以,沒有反轉?

  這特麼就是個簡陋的院子?

  不死心的趙孝騫推開種建中身後破敗的房門,然後—-徹底絕望了。

  是的,果真沒有反轉。

  「咱們就在這裡喝酒?」趙孝騫忍不住問道:「美麗的姑娘莫非還在路上?

  種建中莫名其妙地道:「什麼美麗的姑娘?」

  趙孝騫頓時滿面蕭瑟:「喝素的啊?」

  種建中立馬道:「有葷的!馬上就來,有魚有肉,郡侯當面,末將怎會小氣趙孝騫:

  楚王世子,堂堂郡侯,早已養成了富貴氣,喝素酒是萬萬不可以的,喝素的咳嗽!

  「突然發現我今日酒量不佳,咱們下次再飲,告辭!」趙孝騫拔腿就走,沒錯,嘴臉就是這麼現實。

  種建中急忙攔下他:「郡侯何故如此?此地偏僻,不引人耳目,末將故而在此邀郡侯對飲,郡侯,來都來了——...」

  趙孝騫站住了,仰天長嘆一口氣。

  「來都來了」真是一個讓任何華夏人都無法拒絕的理由。

  一屁股在院子的小矮椅上坐下,趙孝騫幽怨地道:「喝酒前先說正事,今日種將軍吃錯了什麼----嗯,種將軍今日何故不顧忌諱,主動登門,還鬼鬼票票找了這麼個鬼·———嗯,清雅幽靜之地。」

  「你有啥事先說,待會兒喝多了,我可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誰知種建中突然面朝趙孝騫,撲通一聲雙膝跪下。

  趙孝騫嚇了一跳,當即原地彈了起來,臉色很難看。

  能讓這位名將下跪,必然是大事,莫非欲借我頭顱一用?

  種建中卻跪在地上,垂頭硬咽道:「末將聽說了,郡侯在朝堂上據理力爭,

  欲立兵役法,抬高我等武夫的地位,末將-代天下千千萬萬的軍漢們,拜謝郡侯仗義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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