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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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遼承平數十年,蕭光敬是在和平環境裡長大的權貴紈子弟。

  他發誓,今夜此時,是他短暫人生里遇到的最危急的情況。

  也不知為何,肚子就莫名其妙開始痛了,然後屎意來得如此迅捷兇猛,

  猝不及防。

  距離驛館的更衣之所越來越近,蕭光敬雙目赤紅,咬著牙著拳,幾乎一步一步地挪著過去。

  此時的動作已不敢太大,連邁步都有可能全面失守。

  一股股洶湧的壓力,如萬軍攻城般朝他的城門一次又一次地發起衝擊。

  幸好蕭光敬是個成年人,生活閱歷縱然不算豐富,至少還有基本的常識他知道此時絕對不能相信任何一個屁,否則必定身敗名裂。

  這一段路不算長,但蕭光敬走得無比艱辛,他還有大好的前程,他未來的人生本應絢麗多彩。

  所以他絕對不能在宋國的土地上出醜,否則遼帝會對他失望,他父親的政敵會以此攻許。

  艱難地抬頭望去,那個簡陋的更衣之所就在前方不遠處,大約不到三十步。

  肚子越來越痛,蕭光敬用引以為傲的意志力苦苦對抗,支撐,夾著緩慢地拖著腳步往前挪。

  終於,在城門即將失守的那一剎,蕭光敬終於衝進了便所,顧不上裡面的惡臭和到處亂飛的蒼蠅,他迅速轉身,撩袍,脫褲,蹲下。

  動作流暢利落,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里啪啦轟轟!

  蹲在坑位上方,蕭光敬長出一口氣,眼角甚至泛起了淚光。

  沒人知道,今夜此時,他為偉大的遼國挽回了形象。

  是的,沒人知道,此刻的蕭光敬覺得自己像個默默無名的英雄,他為遼國做出的功績無人可知。

  千鈞一髮,力挽狂瀾,從院堂到便所,天知道這一路他走得多麼辛苦,

  回到遼國後好想做一場功臣報告會,詳細述說一下今夜危急時刻的感受。

  肚子仍在隱隱作痛,城門已然失守,但他已不急了,甚至有點享受。

  全副精神放鬆下來後,蕭光敬這才聞到便所里的惡臭,還有這簡陋的四處漏風的環境。

  蕭光敬皺眉,捂住鼻子,眼神露出無比嫌棄之色。

  來到宋國後,蕭光敬作天作地,各種無理取鬧,各種挑三揀四。

  種種行為有真的,當然也有裝的。

  使臣入朝談判,從起居日常到言談舉止,都屬於雙方博弈的過程,都是為了給自己的國家爭取更多的利益。

  但蕭光敬確實有潔癖,這是真的,一點也沒作。

  出身權貴,從小養尊處優錦衣玉食,很容易慣出這種毛病。

  便所是給驛館的下人堂信用的,環境自然好不到哪裡去,若非今夜情況緊急,打死蕭光敬也不可能走進半步。

  此時身體的問題正在解決,蕭光敬卻實在忍不了裡面的味道,只能拼命捂著鼻子,用嘴呼吸。

  今夜過後,不,等不到今夜過後,他決定回去就掀桌子,叫上遼國使團的所有官員隨從,把驛館砸了。

  蕭光敬蹲在便所坑位上,此刻他對宋國的惡感已至臻境,恨不得回去就勸說遼帝,發起對宋國的戰爭。

  片刻後,肚子的疼痛終於緩解,蕭光敬長長呼出一口氣。

  然後,蕭光敬又開始思考善後的問題。

  是的,事發突然,他沒帶紙,坑位旁倒是吊著一塊廁籌,竹子做的,一頭稍微帶點凸起·····

  至於它的用法,就是刮,刮,刮——----刮完再沖洗,留給下一個人用。

  有潔癖的人會用這個嗎?

  事實證明,沒人慣著他的情況下,他不用也得用。

  臉色鐵青地兩根手指拈起廁籌,蕭光敬的心情愈發惡劣。

  他想殺人,殺誰都行。

  坑位太簡陋,上面只搭了兩塊木板用來踏腳,蕭光敬腳底有點發軟,不知為何,腳下總是有些搖晃。

  蕭光敬已顧不上生氣,他隱隱有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剛才沒有相信任何一個屁,現在他也不敢相信腳下的木板,感覺要出事!


  為了以防萬一,蕭光敬雙臂平展,兩手的手指勾住坑位旁的木牆縫隙。

  剛剛勾住,下一瞬間,腳下踩踏的木板突然發出咔一聲,然後,兩塊木板同時從中斷裂,掉進了坑裡。

  蕭光敬大驚,勾住左右牆壁的手指立馬發力,狼狠地扣住縫隙,現在是整個人以蹲姿懸空在坑位上,像一隻自掛東南枝的長臂猿。

  對了,還光著屁股。

  蕭光敬萬萬沒想到,命運對他殺了一記回馬槍。

  此刻比剛剛夾著靛還危急!

  勾著兩邊木牆的手指越來越乏力,蕭光敬雙腿伸直想跨過坑位落到地面上,然而卻實在無法發力。

  更糟糕的是,扣住木牆的手指已完全沒力了。

  不好,要完!

  蕭光敬眼神驚恐,忍不住嘶聲大吼:「來人一一!

  話音落,撲通!

  與此同時,無數支火把亮起,長蛇般朝便所奔來。

  「剛剛好像聽到遼使的叫聲,人呢?」

  「就在這附近,快找!」

  「便所有動靜,有人在裡面撲騰!」

  「是遼使!遼使掉裡面了!快救人!」

  「撈起來,撈起來!yue——!」

  楚王府。

  趙孝騫一臉古怪地看著錢仲深。

  錢仲深坐在他面前一臉自責羞愧。

  禮部侍郎,平素講究的就是一個「禮」字,周禮,漢禮,孔孟之禮,君臣之禮。

  而錢仲深,不知哪根筋中邪了,鬼使神差信了楚王世子的鬼話,竟親自設計坑害了遼國使臣。

  是的,昨夜發生的一切,都是錢仲深安排的,但他敢對天發誓,他只是執行者,出主意的另有其人。

  禮部侍郎居然帶頭違反了禮法,坑害異國使臣,這等行徑-—-」·

  錢仲深但凡稍微有點羞恥心,事後應該自以謝天下才是。

  幸好錢仲深一生混跡朝堂,臉皮還算久經考驗。

  他覺得自己不能死,餘生繼續為大宋發光發熱。

  趙孝騫默默地看著他,良久,幽幽嘆道:「錢侍郎,你昨晚玩得挺大呀!我清早起來,在王府都聽說了,害我噁心得早膳都吃不下去。」

  錢仲深一驚,急忙道:「世子,玩得大的人不是我,是你,主意是你出的!」

  「好了好了,放心,不會讓你擔責任的,多大個事兒,你管住自己的嘴就行。」趙孝騫滿不在乎地道。

  錢仲深嘆了口氣,頹然道:「這輩子沒幹過如此惡劣的事,老夫一生清名毀矣!」

  「莫說廢話,就問你昨夜爽不爽。」

  錢仲深沒哎聲,但眼神卻閃過一絲笑意。

  「按世子的吩咐,昨夜陪遼使飲酒的官員悄悄在他酒里放了一丁點兒巴豆,再算準了遼使情急之下必然會去的那個便所...」

  「提前將踩踏的兩塊木板鋸掉一半,遼使踩上去沒多久-—----哈哈,嗯咳咳,老夫失態了,罪過罪過,不應如此。」

  趙孝騫卻不管那麼多,哈哈大笑幾聲,然後問道:「蕭光敬此時如何?

  「聽驛館的官員說,昨夜被撈上來後,蕭光敬被沖洗了幾十遍,又吐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消停,此時應該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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