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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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天色蒙蒙亮顧淮南便醒來了。她睜開眼,看著頭頂熟悉而喜慶的百子千孫帳,揉了揉額頭,掀開床幃,略擡高聲量:「現在幾時了?」

  「回稟殿下,卯時過半了。」

  房外值夜的丫鬟輕聲問:「殿下,要熱水嗎?」

  顧淮南應了聲,不多時幾個身姿窈窕的女孩兒端著托盤魚貫而入,托盤上放著布巾、皂角、柳枝、鹽水。顧淮南冷眼瞧著,見她們動作輕巧,沒發出一點兒聲響,連呼吸都放得格外輕,戰戰兢兢的模樣。

  她接過熱熱的布巾擦了臉,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口氣還沒嘆完,在她面前伺候的那丫頭咻的就跪下了,臉色蒼白,半響擠出一句:「殿下恕罪……」

  顧淮南被她那一驚一乍的模樣逗笑了,笑過之後,唇角的弧度慢慢落了下來,有些於心不忍:「起來吧,你又沒做錯什麼,本宮恕你什麼罪?」

  那丫頭小心翼翼擡起頭,只敢看了顧淮南一眼,見她臉上並沒有憤怒的神色,這才鬆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原本蒼白的臉也略微回了一點點的血色。

  顧淮南起身,坐在梳妝檯前,那個方才嚇破了膽的小丫頭輕手輕腳的伺候著她梳頭,另外幾個丫鬟將她的妝盒打開,將首飾擺出來供她挑選。

  顧淮南隨手指了一套帶了些年頭的羊脂白玉鈿頭,輕聲道:「這般戰戰兢兢的作甚?本宮還會吃了你們不成?」

  「奴婢不敢……」屋內的丫鬟全跪下了,這聲『不敢』倒是說得齊全,就像是專門排練過一樣。

  「起來吧,跪著怎麼梳頭?」顧淮南心裡又嘆了一口氣,一手放在膝頭:「本宮知道,你們前幾天被西翠的事情嚇破了膽子,如今戰戰兢兢的,生怕犯了事。」

  「做差事認真些,這很好,卻也不必這般戰戰兢兢的。郎君處置西翠,那是因為她有了不該有的心思,而並非只是因為她犯了錯。」顧淮南頓了頓,又道:「尋常犯了些小錯,打碎個把杯子,砸了半個碗,都不算是什麼大事,扣上幾個月月錢,頂多罰出院子便是了。但是心思不正,就怪不了郎君下手重了。」

  大清早的訓完了屋內伺候的丫鬟,顧淮南去側屋裡給兒子餵了奶,又用了早膳,讓人將府內的帳本拿來給她看,楚秋在她跟前伺候,見她旁邊的點心盤子空了,悄無聲息的退到正屋旁的小茶水間。

  一群近身伺候的小丫鬟早上便受了教訓,一個個心中忐忑不安,早就盼著楚秋來了。此時見她總算離了顧淮南跟前,到了茶水房,連忙湊到她身邊,將顧淮南今日晨間訓話的事情說了。

  楚秋神色間一派風輕雲淡:「殿下既這般說,你們便這般做就是了。」

  西巧先前同西翠感情最好,住在同一個屋中,那日裡陡然得知西翠被從府內趕了出去,心裡是又急又怕,也正因為如此,才會在顧淮南面前那般戰戰兢兢、舉止失儀。聽了楚秋這般說,連忙追問:「那殿下說的心思不正,到底是指什麼呢?」

  楚秋動作一頓,側頭看了她一眼:「咱們是殿下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是不是能幹,是不是長袖善舞,這都是次要的。」

  「這些……是次要的嗎?」

  楚秋輕輕點頭。

  「那最主要的是什麼呢?」西巧輕聲問。

  「那自然是忠心。」楚秋一字一句道:「咱們為人奴僕,衣食體面都仰仗著主子,若是連忠心都不能,那可真是失了本分,主子不給你臉面,那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西巧心頭一驚,慌忙之中避開楚秋的視線,只垂著頭,聲音如同蚊吟:「我知道了,多謝楚秋姐姐指點。」

  楚秋沒再多少什麼,端著茶點進了書房。

  書房內,顧淮南將那些帳本都推到長案一旁,手中捧著本閒書,見她進來道:「盧元洲呢?讓他去花廳候著。」

  「我聽楚秋說,昨日你家中來人了。」

  寬敞清雅的花廳之中,顧淮南側倚在暖烘烘的炕上,背後靠著一隻正紅的迎枕,枕上繡著一隻金色鳳凰,栩栩如生。

  盧元洲一身青衣,在廳中站定,躬身行禮。

  他的視線從她那大紅的裙擺上一閃而過,穩穩的收斂回來:「是,臣初次離鄉,家中頗為不舍。臣的伯父帶了二堂兄來看我,家中嫡母也遣人送了信……」

  他話還沒說完,顧淮南便道:「可是因為先前在湯城遇襲之事?你可有寄信回京?」

  「自然是有的。」盧元洲道:「在高昌安頓之後,臣便遣人送信回長安報平安了。」


  顧淮南挑了挑眉頭,看著他沒說話。

  既然已經報了平安,那自然不需要家中專門遣男丁過來,又不用收屍。

  顧淮南心中覺得,盧元洲的伯父帶著他堂兄過來,必然是想著讓盧元洲在她面前為之舉薦。平心而論,她也願意給盧元洲這個臉面,只要他堂兄略有些才能,便在她門下吃些供奉。

  當然,若是有真才實學又願意真正為她效力,那她自然也不會虧待。

  金錢、名譽、前程,別人渴望到骨子裡的東西,她從來都不缺,也願意給予。

  「舉賢不避親,你我之間,無需講究那些虛禮。」顧淮南說完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又瞟了盧元洲一眼,見他神色之中的為難不似作偽,更覺得奇怪了。

  他這態度,不像是因為臉皮薄而不好意思舉薦親戚,反而像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為難之事。

  盧元洲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羞愧之色,輕聲開口:「臣之於殿下,自然是赤誠忠心,無需隱瞞任何事情。只是這件事,因著涉及家中,實在是難以開口,故而先前有所猶豫。」

  「哦?」顧淮南頗為玩味的看著他。

  盧元洲嘆了一口氣:「臣即將離開高昌,不能侍奉殿下左右,心中甚微惋惜,也十分掛念殿下日後境況,故而想為殿下舉薦一得力之人。」

  「臣有一堂兄,為人正直端方,沉穩踏實,原想舉薦給殿下。」盧元洲低下頭,像是羞愧不已:「結果我那兄長在我去信之前,已得了吏部消息,來年謀了一外放的差事,只等開年便出京了。而臣之伯父帶來的這位堂兄,雖也有才學,只是比之大堂兄,著實不及。只是,父親眼中看兒子,總是千好萬好的,伯父自作主張帶來了這位二堂兄,臣也十分為難,故而方才舉止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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