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他要是聽勸,他就不是侯君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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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監牢深處,沒有人們想像的陰森,反而是出乎意料的乾淨。

  侯君集目光掃了一眼幾張似曾相識的面孔,最後平靜的走入自己的監牢之中走下。

  賀蘭楚石跟著走進,身後的大理寺獄卒這才將監門關上。

  侯君集走到監牢內側的木榻上坐下,然後才看向一側倒水的賀蘭楚石問道:「賀蘭,今日那兩人,是什麼來歷?」

  「岳丈!」賀蘭楚石轉過身,將水碗遞給侯君集,然後站在一側,嘆聲說道:「那兩人是故東宮太子仆丞盧護的父兄,盧護在上月初亡故,太子還曾經親去祭拜。」

  「還有什麼。」侯君集聽的出來,賀蘭楚石隱瞞了許多,他立刻眼神就冷峻了起來。

  「唉!」賀蘭楚石輕嘆一聲,拱手道:「岳丈,此事本不當對外亂言,但今日碰到了,小婿就稍微說說,岳丈也就隨便聽聽。」

  「你說。」侯君集認真起來。

  「今年三月,太子春獵,不慎跌落馬下,摔折了腿,然後將養半年,這才逐漸好轉。」賀蘭楚石說著,侯君集微微頷首。

  他昨日回京,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太子率百官在金光門外迎接,但太子卻因病沒去,換成了魏王李泰,然後到最後,魏王竟也沒有露面,反而換成了晉王李治,這裡面的風波頓時就讓侯君集嗅到了玄武門的味道。

  大軍征伐之事,是大軍征伐的事情,可朝中若是起了玄武門,誰都要倒霉。

  這點根基的事情,侯君集也懂得分寸的,而且他相信,就算他再怎麼做錯事,皇帝都不會重罰他的。

  他依舊相信。

  再怎麼說,他侯君集也是從秦王府一路殺出來的玄武門功臣。

  收回心神,侯君集繼續問道:「然後呢?」

  「太子傷勢好轉之後,某一日,太子前往立政殿探望晉王和晉陽公主,就在那一日,盧護在看管木垛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木垛坍塌,一下子就砸斷了盧護的兩條腿。」賀蘭楚石面色謹慎,然後說道:「有傳言,是太子殿下懷疑是盧護致他失足,所以才暗使手段……」

  「這不可能,一個太子仆丞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膽子去謀害太子。」侯君集忍不住的搖頭,說道:「除非他的背後……」

  「所以,盧護死了。」賀蘭楚石打斷了侯君集的話。

  侯君集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因為盧護斷腿所以東宮的太子仆丞位置空缺,又因為太子仆也同時空缺,所以陛下就將太子仆和太子仆丞全部補缺,同時盧護調任大理寺丞,所以盧護回家之後身亡,大理寺的人便開始調查。」賀蘭楚石簡單的說了一遍。

  「大理寺的人應該能查出什麼吧?」侯君集看向賀蘭楚石,說道:「孫伏伽這個大理寺卿還是很合格的。」

  「或許吧。」賀蘭楚石微微搖頭,說道:「盧護頭七那日,太子親往祭祀,誇讚盧護和范陽盧氏忠勇,而就在當日下午,盧護的表兄,長安縣丞崔千被殺。」

  「又被滅口了?」侯君集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腦海中同時湧現出了朝堂的幾位宰相。

  「最後,這件案子,以盧護和崔千爭搶高麗婢而定案,到此為止。」賀蘭楚石輕嘆一聲,說道:「本來此事已經了結,但就在盧護的家人護送他的遺體返回范陽的時候,有人去假做盜匪,沖翻了他的棺槨,同時在裡面搜檢了一番,似乎在找什麼東西,但也不知道找到了沒有……」

  賀蘭楚石莫名的沉吟下來,隨即他很快回神,然後低聲說道:「那些盜匪選的位置很巧妙,恰好在盧家人剛剛離開雍州,進入華州邊境之際,不過因為盧家人後來逃跑時,又回到了雍州地界,所以這事最後就歸雍州管。」

  「既然是雍州的事情,他們怎麼鬧到大理寺來了?」侯君集放下了手裡的水碗。

  「雍州府什麼都沒能查出來,盧家人不願意了,要送盧護的遺體回范陽安葬,畢竟現在四七都過了,眼看五七了,但不知道為什麼,雍州尹長史就是不願意放人,所以盧家人就來找大理寺,畢竟盧護最後的官職是大理寺丞。」賀蘭楚石聳聳肩。

  「他們不敢去找東宮,所以來找了大理寺。」侯君集輕輕點頭,他明白,便是盧家人自己也知道,這裡面有貓膩。

  「但大理寺也不理!」賀蘭楚石無奈的攤了攤手。

  「太子。」侯君集抬頭,看向賀蘭楚石問道:「這件事情太子做什麼了沒有。」


  「沒有,自從盧護頭七之後,太子殿下就沒有再關注了,最近一直都在編修《考工志》。」賀蘭楚石稍微停頓,說道:「還有便是迎接岳丈之事。」

  「所以說不是太子做的。」侯君集面色沉吟起來,自言自語的說道:「難道盧護的身上,還真的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不成?」

  侯君集敏銳的感覺到,自己似乎把握到了某樣很重要的東西。

  太子,或者是坑害太子的那個人。

  只要找到這件東西,不管是太子,還是害太子的那個人,侯君集就都有了在其中權衡的籌碼。

  「賀蘭,你盯住盧家人,不要讓他們離開長安!」侯君集抬頭看向賀蘭楚石。

  「喏!」賀蘭楚石拱手,他心中隱隱明白,為什麼雍州長史尹君和他的岳父,不願意盧家的人離開東宮了。

  「好了,你回家吧。」侯君集鬆了口氣,然後說道:「回去告訴家中,為父無事,另外,替為父帶句話給太子,今日太子救護之情,侯君集記下了,可惜他自己當時太蠢,什麼都沒有領悟。」

  「岳丈。」賀蘭楚石擔憂的看向侯君集,他不知道如今究竟是怎樣了。

  「回去吧。」侯君集擺擺手,賀蘭楚石這才拱手,然後起身,走到了牢門前。

  外面的大理寺獄卒趕緊過來,幫賀蘭楚石打開牢門。

  賀蘭楚石抬頭,再度對侯君集拱手,然後才轉身離開。

  ……

  臘月十五,大理寺獄。

  「……免陳國公君集參知政事之權,著以吏部尚書,守雍州長史,勘磨品行,以守持正,卿之所行,朕時刻望之,勿要懈怠,勿要令朕失望,欽此。」

  「臣侯君集領旨謝恩,陛下萬壽無疆,福年永存!」侯君集沉沉的叩首,聲音哽咽。

  「陳國公請起吧。」張阿難將聖旨遞到侯君集的面前,同時低聲說道:「陳國公,陛下還有口諭。」

  侯君集下意識的抬頭。

  張阿難湊近,壓低聲音說道:「陛下口諭,雍州必須吏治清明,清訴淨獄。」

  侯君集驚訝的看向張阿難,張阿難已經將聖旨放在了他的手裡,退後一步道:「陳國公,老奴先回宮了。」

  「送張監。」侯君集趕緊站起來,對著張阿難認真拱手。

  張阿難點點頭,然後轉身回宮去了。

  「岳丈!」賀蘭楚石走上前,低聲說道:「以吏部尚書,守雍州長史,這事除了開國時,多少年沒有過了。」

  「這是陛下大恩。」侯君集看向賀蘭楚石,說道:「你回去,替我問太子一聲……」

  ……

  崇教殿中,李承乾聽完賀蘭楚石所說,驚訝的抬頭:「盧護的家眷還在長安,他們沒有將盧護的遺體送回到范陽去嗎?」

  「沒有。」賀蘭楚石低頭,嘴角微微抽搐,然後拱手道:「出了事,雍州尹長史不肯放人,大理寺孫寺卿又不願意管,所以就一直拖著。」

  「這件事。」李承乾沉吟許久,然後搖搖頭,認真的說道:「盧護的事情已經了結,接下來的事,東宮不會再去過問,轉告陳國公,請他也不要過問,而且父皇讓他去雍州府,也不是去過問東宮的事情的,這對他沒好處。」

  「喏!」賀蘭楚石神色鄭重起來。

  「還有,轉告陳國公,孤原本希望他能夠去遠一些的地方任刺史,比如蒲州,比如蘭州,或者是代州,沒想到父皇讓他任雍州長史,而且還留著他的吏部尚書……」李承乾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片刻之後,他才抬頭道:「轉告陳國公,小心行事。」

  「喏!」賀蘭楚石這下面色徹底凝重起來。

  「你去吧。」李承乾輕輕擺手。

  「臣告退。」賀蘭楚石拱手,然後退了出去,之後,便大步的朝著東宮之外而去。

  這個時候,李安儼面色肅穆的從側殿走入,站在李承乾身側,拱手問道:「殿下,這事陳國公會聽勸嗎?」

  李承乾淡淡的抬頭,說道:「他要是聽勸,他就不是侯君集了。」

  李安儼神色頓時古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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