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寒(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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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家店裡定好了靴子,楚勝帶著莊行出城去,來到一處渡口。

  此時還有漁夫在渡口前叫賣,他們將網來的河魚裝在竹簍里,就那麽坐在岸邊。

  也有些漁夫只是把網好的魚往城內運去,大抵是在給市裡的魚鋪進貨。

  大虞有律法規定,春三月,山林不登斧,以成草木之長,夏三月,川澤不入網置,以成魚鱉之長夏季時,是不許漁民捕魚的,春季時也有禁令,但沒有夏季那麽嚴格。

  執行夏季禁漁令,是為了讓河中魚蝦能繁衍生息,許多魚類都是在夏季產卵繁衍,若是夏季頻繁捕魚,難免會破壞平衡,將來能捕到的魚就會越來越少了。

  還有一道關於捕魚的禁令是「魚不滿尺,人不得食」

  太小的魚,就算抓到了也必須放生回河中。

  殺掉母雞,將腹中的卵取出來吃掉,這樣確實可以獲得一時半會的利益,但以後再想吃雞蛋的時候,就會後悔自己為什麽把下蛋的母雞給殺掉了。

  像這樣的道理,基本上沒有人會聽不懂的,所以漁民也好好地遵守著律法。

  只是,一整個夏季都不能捕魚,到了秋季、冬季,漁民就會更加勤奮地捕魚。

  所以楚勝告訴莊行,從秋季到過年前,渡口這裡,基本上是一整天都有漁民賣魚的,年後,捕魚的人才會少些」

  這裡的散市,沒有什麽特定的時間,看到有漁船靠岸了,就可以上前問問,直接從漁網裡挑魚為了防止莊行被坑,楚勝還告訴了莊行這些魚蝦的常年價格,都是以他這個本地人買魚時的價錢為參考。

  逛完了渡口,天色也晚了。

  雖然中午雪停了之後就沒再下,但天依然沒放晴,冬天本來就天黑的早,這會兒,眼看著漁夫們都栓好漁船,各自收拾東西回家去,莊行明白,今天在宜都的遊覽,也該到此為止了。

  多虧了楚勝,他今天又學到了許多,見到了許多。

  「今天真是多謝楚兄了。」莊行拱手。

  楚勝說:「比起當年道長們給我的幫助,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對我來說,這是極為珍貴的情誼了。『」」

  「道長言重了。」

  「說起來,楚兄家住在何處?」

  「就在那邊。」楚勝指著一個方向,「不過是宜都城外的一個小村落。」

  「將來我如果還有事情想請教你,可否去你家中拜訪呢?「

  「這我可能不常在屋中,道長若是想找我,那上午去北市的市口就好了,我和父親會到那裡去和市中商販做些買賣。」

  「那豈不是經常都要你在那裡等我?太麻煩你了。「

  「算不得什麽麻煩。」

  「你們尋常幾日去北市一次?」

  「大概兩三日去一次。」

  「那每隔六日,就請楚兄在北市里等我一會兒吧,我一定會早些來。』」

  就這樣,他們約定每六日,就小聚一次,不在北市門口,而是在北市內的那家紙店門前。

  若是莊行來不了,他會托北市內那位賣紙的老大爺幫他帶話,就不勞煩楚勝干站著等他了。

  宜都很大,莊行今天也只逛了很小的一部分。

  他還想再讓楚勝領著他四處看看,好不容易來到一個新地方,他當然想多體驗一下這裡的風土人情。

  不出去除妖的時候,他就當做是來旅遊的,

  兩人在城門口告別,百茫茫的城牆下人來人往莊行提著那兩條醃魚和楚勝在此分開,天黑之前回到了小別院裡,去生火做飯。

  白馬寺其實有為他們提供免費的粥食,而且有肉有菜,但是..怎麽說呢,稱不上多麽難吃,

  就是寡淡無味。

  以前莊行以為僧人都是不能吃肉的,但白馬寺的僧人告訴他,僧人禁吃腥,指的蔥姜蒜這些味大的調味植物他們是可以吃肉的,他們只主張不殺生,但是去肉鋪買肉,這買的叫做「三淨肉」。

  再說,修行中人,怎麽可能不吃肉呢?

  不吃肉,營養不夠,連真都養不出來的。

  只是,對莊行來說,他實在是吃不慣那樣幾乎就是白水煮出來,連鹽都放的很少的粥菜。


  他吃了一回,就決定以後都自己做飯吃了。

  況且,寺廟裡講究一個過午不食,一天只吃早飯和午飯,到了晚上,想去找僧人領粥,別人也只會告訴你沒有粥。

  作為一個吃貨,莊行不吃晚飯就餓的慌。

  正好今天楚勝送來了醃魚,他把那魚放在煮飯的鍋里,鋪上小蔥和醬油,用竹籠墊著稍微蒸一蒸,再炒了一盤青菜,這一頓飯,也就準備好了。

  簡簡單單,但比白馬寺的粥食好吃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莊行將飯菜端上桌,和老道人坐在一起吃。

  那醃魚不只有鹹味,還有酸甜味,是梅子那種酸甜,味道吃起來有點像梅菜扣肉,很開胃,他幹了好幾碗飯。

  「這魚是從哪裡買的?」連老道人也止不住問。

  「不是買的,是朋友送的。」莊行說。

  「就是你白天說過的那個楚勝?」」

  「嗯,是他們家裡送來的魚。」

  老道人夾走了最後一塊魚肉,細細地咀嚼,笑盈盈地看著莊行收好碗筷。

  「善。

  次日清晨,天終於放晴了。

  昨夜下了一場大雪,雪落完之後,這陰鬱了好些天的烏雲,終於散開了些。

  莊行在院子裡習練,初冬的太陽照下來,卻沒有什麽暖意。

  他去北市取了自己的新衣服,就在那店裡,他便把道衣換了下來,那店裡有一面銅鏡,雖然不大,但也足夠莊行照看自己的模樣。

  他扯了扯衣袖,來回看了看,這衣服還算合身,穿在身上蠻合適的。

  雖然店家告訴他,這麽多年他們店裡的衣服都是這個價錢,還說本地的布商都很難的。

  不過他以後不會再來這店裡買衣服了,沒有什麽原因,就是太貴了。

  他將道衣包好,回去的路上,再看他的目光,果然少了許多。

  至少從背後看過來的人沒那麽多了,他感覺輕鬆了許多,當公眾人物,果然壓力不小。

  回到小別院裡,他發現來了客人。

  一位穿著僧衣的老和尚,在年輕僧人的陪同下,來到了院內。

  清虛子道長和老和尚坐在堂屋裡,正在喝茶。

  莊行知道這是道長的友人來了,這應該就是那位印禪住持。

  住持,可以說就是一個寺廟裡級別最高的人了,這位印禪住持看上去比清虛子道長年歲還要大幾分,不過莊行能感覺到他身上那渾厚的氣息,這是一位修為高深的前輩。

  長輩來了,莊行自然要有禮數。

  清虛子道長引薦之後,他恭恭敬敬地行禮「你又尋到一塊璞玉啊。」老和尚端詳莊行。

  老道人這回沒有謙虛:「這孩子的確很好。」

  「說起來,你這回去做的什麽法事?怎麽去了這麽久?」」

  「是知府找我去做的法事.:」老和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幾年雪下的越來早,天越來越冷,你應該知曉吧?」

  「是有這種感覺,但往些年,也難免會有這種時候的。」

  『這次不一樣。」老和尚搖搖頭,「京城的觀星術士,夜觀星象,說星象大變,往後幾十年,

  冬天都會來的早,去的晚,去年寒冬,連從不下雪的南方,都下了雪。」

  「那邊的人不像我們這裡,會儲存過冬的糧食,官府雖然反應及時,開放糧倉,放下救濟的災糧,但是還是凍死餓死了一些人。」

  「天子前不久下了罪己詔,希望能以此平復大寒,官府也做了一些準備,知府找我過去,就是為了做祈福的法事:」」

  「但是,你我都知曉,一場法事怎麽可能扭轉天意呢?」老和尚嘆了一口氣,「今年尚且還有餘糧,官府還準備了一些禦寒的衣服,但明年如果是這樣,後年是這樣,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真有這麽嚴重麽?」老道人皺眉。

  「聖上已經向各個州市釋出了新的制舉令,尋求能人異士,來解救此番困境。」老和尚說,「宜都城內,很快也會張貼起告示來,無論出身,無論地位,只要能解決南北過冬禦寒之事,

  就是重功。」

  「白馬寺是拿不出任何辦法了,我也想請你回玄清觀問問,看是否有哪位道長有辦法,能稍微緩解一些災情也好。『」


  「難說啊.」老道人說,「但是如果真如你所說,雪越下越大,連路都會封死吧.」」

  老和尚又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茶。

  莊行站在老道人身後,默默聽完了這番談話。

  他雖然有感覺到天氣有點反常,但沒想到去年南方就出現災情了。

  連著幾十年都會越來越冷麽?

  「希望能尋到一些辦法吧:」老和尚說。

  禦寒之物

  過冬之糧.

  小麥,就是可以過冬的糧食,至少經過芸苓培育的小麥,是可以撐過冬天的,去年他們就嘗試過了,讓麥子在下雪前發芽,幼苗就能撐過冬天,來年三四月就能收穫。

  棉花,這種尚未廣泛傳播開的作物,就能用來做棉被棉衣,幫助人們度過冬天。

  聽到了這樣的災情,莊行想,要是他的父親娘親,家中小妹遭遇那樣無糧食可吃,無衣服取暖的情況,那該是多麽絕望啊。

  在史書里,在別人的口中,凍死餓死的人,只是一個數字。

  但是他們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是像莊行一樣,會哭會笑的人。

  「印禪住持,我有一物,想讓您看看。」莊行說。

  老和尚看向老道人,老道人問道:「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是有些想說的,但口說無憑,還請先讓我去把那物取來。」莊行說。

  「去吧,孩子。」老和尚對莊行很有耐心,不因為莊行年歲小,就輕視他。

  也可能是災情真的不容樂觀了,白馬寺開在鬧市之中,印禪住持似乎與知府關係親密,或許已經知道了許多沒有公開的內幕。

  如果能說服印禪住持,一定能將小麥和棉花的事情早些傳播開。

  莊行抱著這樣的想法,將麵粉取到了桌上。

  還好沒有用完,他本來是打算等燕槐安回來,就把這些麵粉用掉,再烤一次蛋糕的。

  「這是?」老和尚頭一回見這白面,用手捻了捻,嗅了嗅。

  「這是麵粉。」莊行說道,「就是用小麥磨成的粉。」

  「你取此物來,有何用意?」

  老和尚不解,他不種田,對五穀一事並不明白,就是種田的農民都不知道小麥的特點,在這個年代,只有很少的地方會種植小麥,也不是給人吃的,是給牲畜的口糧。

  連官吏收稅時,都不收小麥。

  制怡糖的手藝人都不用小麥芽,用的是大麥芽,可見它有多麽受人嫌棄。

  「其實小麥,就是可以過冬的糧食。」莊行說道,「我知道一批麥種,可以越冬,只消在下雪前,將麥子種出來,麥子就能在三四月成熟,這便是可以越冬的糧食。」

  「如果把這些麥子推廣出去,讓南方的人種植下來,就不會那麽缺糧了。」

  「當真?」老和尚眼晴亮了起來。

  「絕無摻假。」莊行說,「其實這麥子,在觀里我已經吃了兩年了,玄清觀里,現如今也有了很多小麥做的糧食。」

  「雖然麥飯粒煮很難吃,但只要用石磨磨成麵粉,就可以揉面烤餅,拉麵做條,還能加雞蛋,

  烤成蛋糕,口感很好。』」

  「所以你才把小麥磨成粉麽?」老和尚說。

  「是的,道長也可為我作證。」莊行點頭,

  「真的嗎?清虛子?」老和尚看向老道人,「你在玄清觀里,真見過他說的這些東西?「

  「是見過。」老道人點頭,「麵條,烤餅,今年在飯堂里有廚師做過了,我個人還蠻喜歡的,

  不過.:莊行,你對此物竟然如此清楚麽?「

  「其實麵粉本就是我先和芸苓弄出來的。」莊行說,「我小時候,家裡就有石磨了,父親和娘親用石磨把豆子磨成漿,做成豆腐,我就想麥子是不是也能磨成粉做成好吃的東西呢?就和芸苓一起試了試。」

  「後來還真的成功了,私底下,我和芸苓開墾了一片麥田,也請人打理過的。「

  「可是.你們又有多少麥種呢?」老和尚還是面露憂慮。

  「大概..不少。」莊行想起他留給白瑜和爹爹的種子,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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