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精打細算(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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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行用草繩將自己要的柴綁起來,背在身上。

  「剩下的柴木,我一個人也帶不走,你們拿去便是了。

  楚勝看了一眼那些柴,比起他和弟弟砍的小樹枝來,那都是大塊的柴木。

  僅僅只是砍些樹枝邊角,楚勝就覺得虎口震痛了,看著這樣整齊的木柴,他卻也是不好再將自已背簍里那些貧瘠的柴拿出來了。

  「那就謝過道長了。」楚勝拉著弟弟行了一禮,「兩年前承蒙道長們相助,不能有所回報,今日又受了關照,楚勝真是慚愧。」

  『有什麽好慚愧的。」莊行拍了拍肩頭的雪,笑道,「倒是我初來乍到,對宜都還不太熟悉將來還要你多多關照我才對。」

  「這.只要是楚勝能做的,道長盡情吩咐就是了:」楚勝一臉正經,「別的不說,我在這附近長大,還是認識了一些人,知道一些門道的。」

  莊行本來只是說說客套話,但楚勝這麽一說,他覺得很有道理。

  他在北市定做衣服,買魚買蝦,總覺得價錢有點貴,好像是被坑了,但他對宜都不熟,說不出是哪裡被坑了,只是有這麽一種感覺。

  老道人對這些世俗之物不怎麽關心,但莊行自小就明白賺錢的不容易。

  決定一個人花錢是大手大腳,還是精打細算,其實不是看一個人多麽有錢,而是看這錢來的有多麽辛苦倘若什麽都不做,躺在床榻上,每天就能日進斗金,那自然花起錢來,就沒有一個概念。

  但假若每一枚銅幣,都是用自己的汗水和勞作換來的,那花錢的時候,就知道了錢的分量,即便是家財萬貫,那人依然會把錢省著用。

  成為玄清觀弟子之後,莊行雖然不再為錢發愁過,但他一點都不願意被坑,除妖這差事,可不是什麽很輕鬆的活,有時候光是要找到妖物,就要費一番功夫,更不用說還有危險在裡面。

  他這錢看著來的輕鬆,但其中的辛苦,他自己最明白,能省,他當然是想省著花的。

  正好有楚勝這個本地人在,莊行覺得倒是可以找他打聽打聽。

  「你這麽一說,我就想起來,還真有點事情想問問你。」莊行說,「我前幾天定做了一件衣服,你覺得一百五十錢,在宜都定做一件衣服,算貴嗎?」

  「一百五十錢?」楚勝皺眉,「道長在哪裡找的裁縫?用的是什麽布?」

  「是在北市定的衣物,用的是素軟緞。『

  緞就是細布,是用細麻絲紡織出來的布料,比麻布要好一些,這年頭最好的布料自然是蠶絲織成的綢布,但素軟緞,也是比較不錯的布料了。

  「市裡的價錢,是要比外面貴些,但是一百五十文.就算是軟緞,還是有些偏貴了。」楚勝說,「道長若是想買衣服,我知道一家老店,那店子開在巷子深處,像我這般身高的人,用軟緞剪一身袍衫,只需一百二十錢就夠了。』」

  楚勝比莊行還要高些,畢竟他比莊行大了差不多五歲。

  這樣一聽,莊行知道自己果真是踩坑了,要是他去楚勝說的那家店買衣服,估計一百一十錢左右,就能搞定,這一來一去,就是四十錢,四十錢都可以買兩條新鮮鱸魚了。

  莊行一想到兩條可口的鱸魚從自己嘴邊飛走,就覺得心裡好像在滴血。

  只是,這五十錢的定金已交,就算他不要那衣服了,定金也不會退給他,他只恨沒能早些時候遇見楚勝。

  不過,他雖然換了新衣服,鞋子卻覺得有點緊了,而且最近雪堆了起來,穿著布鞋走雪路,老是會有雪鑽進鞋子裡,雪一化,就把鞋子和腳給浸濕,很不舒服,還很冷,他正想換一雙靴子,便問道:「那家老店幫人做鞋子麽?」

  「有做的。」楚勝點頭,「那店開了幾十年了,從我父親那個時候起,我們家就在他們那裡買衣服了,價錢和衣服質量都很合適,只是..」

  「只是什麽?」

  「他們的衣服做出來,都是一個樣式,沒什麽繡工和花樣。「

  「這有什麽,我又不是去買小姑娘羅裙的,只要自己穿的合適就可以了。「

  「那.道長什麽時候有空,我便帶道長去那店子裡看看吧。

  「我來宜都這幾日,其實沒什麽事情,大多數時候都是閒著的,你有空的時候,我們約一個地方見面就好了。」

  「這..那今天下午可以嗎?說起來,還不知道長住在哪裡?」


  「我住在白馬寺那邊。」」

  「那午時之後,我在白馬寺前等候道長,可好?」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莊行看了看天,「那我就先回去了,這雪看若還要下一會兒,你們也早些回屋去吧,別凍著了。「

  「我和弟弟撿了這些柴就回去了。」

  「白馬寺見。」

  「白馬寺見。」

  莊行於是和楚勝告別,小胖墩也賣力地揮手,和他道別。

  原以為,在那山村一別,可能就是這輩子的最後一面了。

  茫茫人海中,能撞見一面,已經是一種莫大的緣分了,如果還能相識,能記得彼此,那更是可遇不可求。

  這天下千千萬萬人,這一輩子,他又能記住幾個人的名字呢?

  能和楚勝再相遇,他其實蠻開心的,他在宜都,又多了一個朋友,還是個本地的萬事通,以後倒是不愁認不到路了。

  將柴木背回小別院去,吃過午飯,雪不再下了。

  他和清虛子道長說過後,就出門往白馬寺門口走。

  他走的是內部通道,從寺里的大門出來。

  在這小別院裡住了四天,閒來無事他也去白馬寺逛了逛。

  一個道士在佛殿裡看著是有點奇怪,但寺里的僧人,都知道他是印禪住持的客人,對他以禮相待,在他看佛塑,看銅鐘時,就有僧人為他當了導遊。

  白馬寺有一個法器流通處,裡面賣著一些開過光的佛珠、玉佩、護身符之類的東西,莊行去裡面逛的時候,竟也看到了熟悉的珠串。

  當年爹爹往屋裡寄東西的時候,就寄過珠串回來,他頓時明白,爹爹就是在白馬寺請的珠串。

  宜都就屬白馬寺香火最旺,爹爹一定是想買最好的法器回去,庇護妻、子的平安。

  一串開光佛珠賣兩百錢,不過寺廟裡不說錢,只說緣,就是兩百緣。

  莊行覺得這佛珠有點貴,對爹爹來說,這就更不是什麽便宜的東西了。

  他還看到了爹爹寄給娘親的香囊,賣一百緣。

  莊行走在白馬寺里,就好像看到了八年前,有一個穿著粗布,皮膚黑的漢子,捏緊手中沉甸甸的銅錢,一個人走進了寺廟裡。

  他可能在香爐那裡點過香,可能在大雄寶殿虔誠地跪拜過,可能找寺廟的僧人祈福過,念叨著「願佛祖保佑我妻子平安」那樣的祈禱詞,在法器流通處,買下了昂貴的佛珠和香囊。

  他認認真真地把手洗乾淨,把他挑好的東西寄了回去。

  他就那樣,在熱熱鬧鬧的宜都,一個人吃著稀粥,有人喊一聲,就去幫忙幹活。

  宜都雖大,卻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其實宜都四處都可見這樣的人,那些在舟船邊,肩上扛著貨物的力夫,那些賣力吆喝,招呼客人吃飯的夥計。

  他們文是誰的父親?是誰的几子呢?

  現如今,兩百錢,一百錢,對莊行算不得什麽大錢,但他早已知曉錢的分量了。

  他從百馬寺走出來,看到了那個等候他的身影。

  楚勝住在城外,卻比莊行來的還要早。

  「你什麽時候來的?」莊行從楚勝的身後說話。

  楚勝轉過頭來,才發現莊行是從白馬寺裡面出來的。

  「剛到一會兒。」楚勝手裡提著兩條醃魚,「家中父母知道道長來了,矚託我一定要將這兩條魚帶過來,也不知道..道長吃不吃的慣..」

  莊行笑眯眯地將這魚接了過去:「我正發愁今晚吃什麽呢,一定要嚐嚐宜都的特產了。」

  「算不得什麽特產,不過是自家做的醃魚。「

  「特產不就是這樣的東西嗎?」

  「也有道理.」

  「我們走吧,那地方在哪裡?」

  「往這邊走。」

  楚勝在前面領路,莊行大步跟了上去。

  「你們平時買菜買魚,會在市里買嗎?「

  「很少,東西南北四市裡的菜肉雖然種類繁多,但都比外面要貴一些,在市里賣東西,是要給市署交錢的,市署收了店家的錢,店家自然要從客人身上,再把錢賺回來,這價格就漲上去了。」


  「原來是這樣。」

  「其實要買魚蝦,去渡河口那邊買,是最便宜最新鮮的,就是市裡的魚蝦商,也是從渡口的漁民那裡進貨而已,但不想多走些腳程,那還是去市里買來的簡單些。」

  莊行走在路上,和楚勝閒聊著,打聽到了不少有用的東西和省錢小妙招。

  不多時,他們走進了一個人煙稀少的老巷口。

  「就是這裡。」楚勝指著前面的那扇門說。

  果真是老店,連個招牌都沒有,從門外看上去就只像是一個普通的民居。

  從開啟的門走進去,才發現裡面另有乾坤,不大的院子裡,放著許多染缸。

  一股獨特的染料味道飄入鼻尖,一點不刺鼻,反而透著一股草木的清香。

  楚勝帶著莊行到裡屋,有人取了新衣服便走了,有人則是帶著錢和孩子來,做一件過年用的新衣服。

  接待客人的是一對中年夫婦,他們的孩子也在幫工,面孔年輕的,由這對夫婦接待,長輩則是去找另一位裁布的老婆婆。

  不立招牌,不出門攬客,還開在一個不好找的老巷子裡,卻也十分地熱鬧。

  莊行一看就知道,來這家店的都是回頭客,人家根本不靠新客人賺錢,光是把老客人的訂單做好,就快忙不過來的,這樣的店子,是不怕踩坑的。

  他於是放心地上前,說自己想買一雙能在雪地里走的靴子。

  夫妻倆面面相,大抵是第一次見到有道士來自家買鞋子的。

  不過客人上門,沒有不接的道理,

  「我們店只做布靴,不做獸皮,小先生要買嗎?」望「不會往鞋子裡進雪吧?」

  「小先生說笑了,我們家做的是本地人的生意,宜都人靠水吃水,別說雪地了,就是踩在泥水裡都不會把鞋子沾濕的。『」

  「要多少錢呢?」

  「五十錢。」

  「能便宜些嗎?」

  「一直是這個價。」

  莊行心說這價格真是很便宜了,一雙防水防雪的靴子,定然是用料充足的。

  估計這靴子利潤不多,而且靴子做起來比衣服麻煩,可能只是因為老顧客們需要這樣的靴子,

  他們才做的。

  「請幫我做一雙吧。」莊行說著,便從兜里掏錢。

  「小先生取鞋的時候再給錢就可以了。「

  「不收定金麽?」

  「不收的。」

  本地人推薦的店,就是良心。

  「那多久來取呢?」

  「有現成的,不過.那些靴子應該不合小先生的腳,請等後日下午,再來店裡取吧。」

  價錢便宜,質量也好,效率還高,莊行真是挑不出一點毛病來了。

  這錢,真該人家掙。

  人家這才叫做生意,有些人哪裡叫做生意,分明是在騙錢。

  莊行就這樣,訂下了自己的新靴子。

  店家拿了一根剪過的布條給他,在上面用黑色染料記下他的名字,然後幫他量了尺寸。

  莊行握著那根麻布條,只覺得這染料真是不錯.

  問了問,才知道這些染料,用的都是茜草、黃、木丹那樣的花草喬木,很多店就不像他們這樣,做草木染料,而是用顏色礦石染衣服,石頭染料省事,卻沒有草木染料這樣的清香,穿著更不如他們這樣染出來的布舒服。

  他們家的衣服,沒有什麽花樣,也不用絲綢那樣的奢侈品,但耐穿,貼身,實惠,這才是老百姓最喜歡的店。

  來到這樣的店裡,莊行才覺得自己真正看到了宜都人的生活。

  那邊被婦人抱起來的孩童咯咯咯地笑著,量著衣服的尺寸,這邊走進來的老漁夫提著自己的舊靴子,讓店家幫忙補一補。

  其實沒有北市那樣的眼花繚亂,大多數人,也只是樸素平凡地過著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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