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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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停滯在空氣里,忘乎一切。

  直到後頭車輛不停按響喇叭催促,簡皙才如魂回體,手忙腳亂地調整坐姿。

  「哎呦。」賀燃被這一腳油門給猛到了,「別激動,慢點來。」

  簡皙沒吭聲,手指頭捏著方向盤,關節發白。

  賀燃被她這反應弄得也有點忐忑,這會冷靜一想,覺得心裡沒底。

  「行了,別被嚇著,主要是見家長給激動的。」賀燃鬆了松嗓子,說:「現在條件還不成熟,求婚也不正式,等我把事情都給安排好,再帶外婆去拜訪你爸媽。」

  簡皙已經雲裡霧裡,心尖兒發顫。

  賀燃一個人在那做安排,「結婚是大事,你家那邊的親朋也得給個名單,看需不需要一家家上門送禮。還有房子,弄個裝修也需要時間,簡皙,你要不要……」

  他轉過頭,愣了愣,「你很熱啊?額頭上都冒汗了。」

  簡皙深呼吸,「不,不熱。被暖氣吹的。」

  賀燃覆上她放在檔位上的手,感受她的緊張,感受她的心跳,感受到她下意識的反應,不用說話,不用回答,賀燃知道,她心動了。

  簡皙把車停在牙蹄路路口,賀燃把她給掰正,「呵,後半段跟木頭人一樣,你這是高興,還是悲傷啊?」

  簡皙沖他眨眨眼,額頭不冒汗了。

  賀燃揉了揉她的耳垂,「喂!傻了啊?」

  簡皙的笑容像清泉波紋,她一把摟住賀燃,飛快地往他臉上親了一口。

  賀燃皺眉,「怎麼只親一邊臉呢?來,還有這。」

  他指著另一邊,湊得近近的。

  簡皙捧住他的臉,親眼睛,親鼻子,親左右臉,最後親了親他的嘴唇。

  賀燃被她弄得癢,「我日,你親狗呢。」

  簡皙笑出了聲,「沒這麼丑的狗。」

  賀燃表情變溫和,慢慢吻住她,簡皙朝他眨了眨眼,主動拉起他的手握著在掌心。

  賀燃失笑,「鬼機靈,故意的是吧?知道我今晚得回家。」

  簡皙唇色通紅,在他耳朵邊撒嬌,「你可以選擇不回啊……」

  這直白的表達讓賀燃通體爆炸,情人間的甜膩可以騰雲駕霧,升天炸開成細碎迷人的煙花。

  賀燃覺得,死在此刻也不足惜。

  簡皙推開他,笑著說:「好了好了,下車吧。」

  「撐得這麼高怎麼下車。」賀燃恨不得掐死她。

  簡皙偷笑,又偷瞄,啊,真是不經考驗,變化真是好高好大啊。

  賀燃沉著臉,在車裡坐了五分鐘才緩過勁。

  簡皙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巷子口,再也壓制不住了,「啊啊啊!」她連聲興奮大叫,手舞足蹈,腳把車子踩得直搖晃。

  「他向我求婚了!媽呀!太高興了!」

  簡皙像只打了雞血的招財貓,揉著自己的臉心神蕩漾。

  還說要帶上外婆拜訪,這就是提親的意思啊!

  簡皙忍不住笑出了聲,越想越美,她反覆回味賀燃那句「我們結婚吧」,甜得心裡直冒泡。

  太投入,以至於車窗被敲響的時候,簡皙嚇得心臟蹦到了嗓子眼。

  轉頭一看,差點魂飛魄散。

  賀燃站在車外,彎著腰,一臉無語地看著她。

  簡皙慌忙滑下車窗,「你,你怎麼不吭聲啊?」

  「我站這都兩分鐘了,你想什麼去了?」賀燃負手環胸,皺眉忍笑。

  簡皙心裡「咯噔」一跳,那剛才自己失心瘋般的反應,豈不是被他看了個全場。

  丟死人得了。

  簡皙問:「是有東西忘記拿了?」

  他點頭,「對啊,忘了一樣。」

  「補品不是拿了嗎,外套也穿上了呀。」簡皙回頭看后座,「那還有什麼?」

  賀燃:「把頭轉過來。」

  簡皙「嗯?」了聲,微仰脖頸,與他對視。

  賀燃濃目染笑,伸手進車窗,按住她的後腦,狠狠吻了上去。

  簡皙又氣又紅臉,推搡他,「耍流氓。」

  賀燃舔了舔嘴唇,「好了,現在沒落東西了,開車慢點,到家發個信息。」

  簡皙點點頭,「明天見。」

  直到尾燈消失街角,賀燃才提步回家。

  老太太從六點開始就守在大門口盼星盼月。遠遠見著賀燃,趕緊起身,顫巍迎上去。

  賀燃一看就惱火,快步跑來,「你這小太婆怎麼回事,大冷天的坐在門口演雪人啊?」

  外婆「嘁」了聲,被賀燃攙著往屋走,「我是怕你說錯話,做錯事,被人家長趕出來,我可不得給你留門嘛。」

  「你操的都是什麼心,對你孫子有點信心行不行?」賀燃太不滿意這份關懷。

  「小皙家裡人怎麼樣?對你好不好啊?有沒有為難你?」外婆好多問題,很快又自問自答:「應該都是好人,不會勢利眼。」

  賀燃好笑,「這麼有信心?」

  「看姑娘就知道了,知書達理,性格開朗,這樣孩子家的父母不會太差。」外婆是過來人經驗,但還是關心孫子,「你可沒惹事吧?」

  兩人進了屋,把一城風雪擋在門外。

  賀燃:「她家人很好,很愉快的見面。」

  「那就好,那就好。」外婆坐在火爐前,伸手取暖,「兔崽子,要安心了啊,可別再飄。」

  賀燃突然默聲,好半天,才抬起頭,「老太太,這幾年,也苦著你了。」

  外婆手一揮,「這叫什麼苦,跟紅軍長征二萬五能比嗎。我老嘍,飯啊,是吃一頓少一頓,你啊,是見一面少一面。但孩子,你人生還有老長呢,可不能自個兒泄氣。」

  賀燃彎嘴笑,眼眸被暖爐里的火光映著,籠了一層淡淡的橘。

  外婆繼續,「我知道,你心裡一直過不去三年前的那道坎兒。哎,我也心疼,但有什麼法子,人生就是稀里糊塗,指不定哪天又中彩票。」

  賀燃淡淡地笑,「李春瑤,你還瞞著我買六|合彩啊。」

  「瞎貧。」外婆皺巴的手指上,那枚金戒指已經磨損發舊,賀燃看著越發心酸。

  賀燃當年事業破敗,他才不到26歲,眼看高樓起,又隨高樓塌,人間天上的反差就是朝夕之間。他從堆金積玉的萬人崇拜,到艱難求生的獨來獨往,窮的只剩一個外婆。

  老太太哎的一聲長嘆氣,「賀燃啊,正視,接受,改變。人生三步驟,你花了三年才好不容易進行到第二步。外婆害怕啊。」

  賀燃聲音沉啞,「您怕什麼?」

  「怕我歲數活不夠嘍,沒法看見你振作的那一刻。」

  賀燃喉嚨哽得難受,「李春瑤同志,你不乖啊。」

  外婆起身去臥室,很快又出來,手裡還拿了個紅色的塑膠袋。

  塑膠袋有些年頭,一圈圈地纏得很緊,賀燃看她打開,紙本一角露了出來。

  是存摺。

  「我也沒什麼錢,都被你爸給掏空了,能給你的我全留在這,除了我買棺材的錢不能給,你全拿去。」外婆往他手裡塞,「小皙是個好姑娘,得給她一個家,別太寒酸。」

  賀燃手指死死拽著,短平乾淨的指甲掐進肉里,「我不要。」

  外婆沒理他,就往懷裡塞。

  賀燃反手握住老人家的手,寬大的掌心用力再用力,他聲音壓抑又顫抖,「您就好好給我活著,我要讓您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驕傲。」

  外婆淚光隱隱,手臂不停抖,「好孩子,好孩子。」

  又聊了一會,賀燃洗澡回臥室。

  他心裡算了一筆帳,這兩年干討債的活,攢了十九萬存款,買個八十平的三房,付上首付。再努力半年,把裝修費給湊齊,趕著明年國慶辦婚禮。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苦中作樂,卻沒有半點迷茫。賀燃心裡甚至在想,如果前幾年的一敗塗地,只是老天爺用來交換簡皙的籌碼。

  那麼,雙手奉上,都嫌太慢。

  賀燃掐著眉心,低低笑了出來。

  有外婆,有簡皙,還有孩子。

  「這才是家啊……」

  ———

  第二天,陸悍驍給賀燃回了個電話,「哥們,昨晚我醉死了,你電話我真沒聽見。」


  賀燃冷笑,「你再這麼浪下去,遲早腎衰竭。」

  「靠,我真喝醉了,再說,就算跟女人上床,你的電話我哪次沒接。」

  「媽的,傻逼。」賀燃都快噁心死他了,「報個地方,我有事找你。」

  陸悍驍今天難得沒有應酬,約賀燃在一家名不經傳的小地方吃午飯。

  「別看這裡不起眼,東西可好吃了。」陸悍驍吃著碟子裡的酸蘿蔔,津津有味。

  「你他媽懷孕了吧,老吃酸的。」賀燃看不慣,「待會胃疼又叫喚。」

  陸悍驍放下筷子,不再貪舌,「昨兒在電話里什麼事?」

  「我準備買房。」

  「買房?可以啊,差多少錢,報個數。」

  「首付夠了,裝修不急。你對這塊熟,有什麼好樓盤。」

  兩個人聊了會,陸悍驍問:「定下來了?」

  「這麼好的女人,誰不定誰傻。」賀燃手搭在椅背上,咬著煙點火,「對了,昨天的事,還沒跟你道謝。」

  「別他媽虛偽。」陸悍驍嗤聲,「別看我玩得開,其實特有品,不輕易認兄弟,認了,就是兩肋插刀的情誼。除了小皙,你賀燃算一個。」

  「昨天要是沒有你,那公司不會放過我,送局子就麻煩了。」賀燃抽了口煙,在煙霧裡眯縫雙眼。

  「一個副總正好在那樓里辦事,他認識你,所以告訴了我。」陸悍驍說:「那個區我關係多,沒耽擱你見市長就行。」

  賀燃嚼著醋花生,桌上的手機響,他看了眼,是林加。

  「喂,燃哥,忙呢?」

  「不忙,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接了個活兒,酬金挺高的,但我一個人沒準。」林加想讓賀燃入個伙,把這債給要到手,酬金對半分。

  五萬,賀燃掂量著這個數字,動了心,「行吧,回家我再找你細說。」

  電話掛斷,他抬眼,「我靠,陸悍驍你有病吧,這都第四盤酸蘿蔔了,你玩生子呢!」

  陸悍驍被他一吼,嗆得直咳嗽,「我草,尿都被你嚇出來了。」

  倆男人吃喝飽足,陸悍驍拭嘴,突然想起個事,「齊鶴這人你認識吧,是嘉爺的人。你公司昨天不是讓你應酬麼,就是接待他。」

  賀燃手一怔。

  陸悍驍繼續:「你和嘉爺的恩怨太深了,你在他手上混了一年,從底層打手做到左膀右臂,結果把人兒子的腿給廢了。」

  「他兒子磕了藥,發瘋從樓上跳下來。跟我沒關係。」

  「可當時房裡就你們兩人,這鍋你背定了。」

  陸悍驍嘆氣,「我能明里攔著,但那人太爛,背地裡,你自己多注意。」

  這時,服務員敲門進來,「先生,您的菜打包好了。」

  賀燃瞅了眼,「你沒吃飽?打的什麼菜?」

  陸悍驍起身,拎著紙袋美滋滋的,「兩盤酸蘿蔔。」

  ———

  市一院。

  簡皙今天待門診,一整天心神不寧。

  賀燃知道她上班的時候特別忙,一般不會打擾,但簡皙還是無數次地看手機,心想,這男人是不是得了健忘症啊,昨晚上還說要結婚,說完就沒動靜了。

  難不成是反悔了?

  很有這個可能啊,畢竟他耍流氓的時候什麼話都說得出,也許只是玩笑話呢。

  簡皙越想越心慌,越心慌就越瞎想,女人腦補起來是非常可怕的。

  簡皙腦補到最後,生怕落了個空頭支票的下場,心思一轉,摳緊桌角暗暗作出決定。

  她換衣服下班,開車直奔王府井商場。

  一樓白燈明烈,照得櫃檯里的首飾十分耀眼。

  簡皙停在一個國外牌子的專櫃,低頭認真看。

  導購美女溫言善語,「小姐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我想看看戒指。」

  「需要對戒還是單戒?」

  簡皙抿了抿唇,說:「結婚戴。」

  「請您跟我來,對戒都在這邊。」導購員介紹十分專業,「這款上面點綴的是圓鑽,五組三連星,很清新經典,寓意百年好合。」


  簡皙對比了兩款,最後買下那對百年好合。

  「一共兩萬三,請問您是刷卡還是付現?」

  簡皙拿出錢包,「刷卡。」

  剛買完,就接到賀燃的電話,說他到了商場門口。

  簡皙拎著紙袋,心跳如雷,朝門口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雲端。

  自動門隨著人來人往緩緩開合,簡皙一眼便看到外坪上的賀燃雙手插袋,背脊挺直來回踱步,目光時不時地落向商場。

  背後的巨大噴水池,在規定的時間點恰好亮起光,水柱直衝而上,如霧煙,似星幻。

  賀燃看到了簡皙,目光有了歸屬,他的笑容一點點綻大。

  這一刻,簡皙好像看到了未來的模樣。

  「怎麼想起來商場了?有什麼要買的?我給你買。」賀燃攬著簡皙的肩,往她臉上親了一口。

  簡皙被親得有點緊張,拎著紙袋的手緊了緊,心裡倒數:「3。」

  「中午跟陸悍驍吃了個飯,他一個勁地吃酸蘿蔔。」

  簡皙靜靜聽著,默數:「2。」

  賀燃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繼續聊,「吃完還打包,愛吃酸,是不是有了?」

  心在發燙,手在哆嗦,紙袋裡的戒指在蠢蠢欲動。

  簡皙深呼吸,倒數計時:「1。」

  「這小子越來越脫軌了,不只是男女關係複雜,還……」

  「賀燃。」簡皙叫他,打斷他。

  「嗯?」賀燃側身。

  簡皙黑溜溜的眼眸清澈又純淨,「我有東西要給你。」

  賀燃一愣,「什麼?」

  「伸手。」

  「……」

  「快點啊。」

  簡皙有點急了,他越慢拍,她就越害怕。

  最後索性直接抓過他垂著的左手,攤開掌心,飛快地拿出戒指,急不可耐地往中指上一套。

  賀燃都他媽驚呆了。

  套緊了,簡皙便笑了,開心又大聲,「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俏皮地伸出右手,五指張開,「看,我也有,夫妻款喲。」

  賀燃沉默著,眼眸像是點了一滴濃墨,化不開,深似海。

  簡皙被他的反應弄得有點心慌,「嚇到了啊,怎麼不說話,我在向你求婚哎。」

  話還沒說完,就被賀燃拉進了懷裡,死死圈著。

  不用解釋,不用表達,不用多餘的回應。

  他的心跳,「嘭——嘭——嘭——」

  如此用力,就是最好的答案。

  靜靜依偎,燃情灼心。

  簡皙感受到脖頸溫熱的觸感在滑動,她側過頭,對著賀燃輕聲:

  「老公,乖啊,你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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