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門見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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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燃利索地直起身,看樣子沒有傷筋動骨。

  他抱歉地看著簡晳,「對不起。」

  簡晳置若罔聞,一個勁地圍著他身上看,「傷哪兒了?手疼嗎?千萬別忍著,不行我們就去醫院。」

  陶星來自作主張地幫他姐答了聲,「嘿嘿,沒關係。」

  簡晳狠狠掃了他一眼,陶星來急忙舉手:「我錯了。」

  賀燃深吸氣,艱難開口:「我這樣子,去見你父母不合適。」

  「千萬別啊。」陶星來一聽就來勁,「你可別想毀約,皇太后都親自下廚了,我聞見那味兒,燉了只大母雞。」

  簡晳也沒說話,目光閃爍透著猶豫。

  賀燃當然知道,他今天不去,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但去了,自己這狼狽不堪的模樣,又能讓結果好到哪裡去。

  陶星來就是個聰明蛋,興奮地出餿主意,「要不這樣,假裝是我把你給打了,到家後,姐你就告狀,我就耍橫,我爸媽保准罵我,心疼賀賀哥。」

  賀燃:「……」

  簡晳:「……」

  陶星來再一細想,覺得這點子可偉大了,「我可把話說前頭,光靠我的精湛演技還不行,你倆也得配合演出。姐,你看我的眼神怎麼有點像在看垃圾呢?喂,干不干啊?」

  賀燃抬眸,「干。」

  簡晳:「……」

  陶星來在回家的路上快速化了個「打架妝」,簡晳的眉粉眼影都被他掏空了。

  「陶星來,你少抹點行嗎?這個色號我還是托人從國外帶的。」

  「那可不行,我得逼逼真真的。」陶星來把化妝品往自個兒臉蛋上給暈開,還知道用胭脂調色,效果出來特別好。

  陶星來擰巴一張臉,哭喪著指向賀燃,食指頭空中顫抖,「不許你欺負我姐姐。」

  簡晳一身雞皮疙瘩,「啪」的一掌拍向他腦袋,「神經。」

  「靠,見過這麼帥的神經嗎?你凶我,還打我!我可告訴你,把我拍炸了,待會我就控制不住我的嘴了,亂說你可別怪我。」

  賀燃拉了陶星來一把,「行了,別吵你姐開車,我感謝你。」

  陶星來很好哄,看了看他,語氣老成道:「你可以適當緊張,畢竟等下你要見的是市長。」

  本是玩笑話,沒想到賀燃就真的認真了,「你爸爸他,好相處嗎?」

  「比我媽媽好那麼一點。」陶星來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比劃出一厘米的距離,「喏,就好這麼一點點點。」

  賀燃咽了咽喉嚨,一言難盡。

  簡晳瞄了瞄,平日狂妄不羈的大爺們,此刻被整的畏手畏腳,想想也心疼。

  於是握上他的手,重重地捏了兩下,「我在呢,別怕。」

  一路忐忑的行駛里,終於抵達市委大院。

  這裡是鬧中取靜的地方,窄短的一條路,兩車道,路邊是高大連綿的梧桐樹。

  第一道大門警衛筆直站崗,還有公幹巡邏車來回絡繹。簡晳的車牌是備過案的,所以暢通放行。

  陶星來在升降杆抬起的那一刻,「顏值高的人才讓進,這是對我們仨的肯定。」

  簡晳快笑死,反手揉揉他腦袋,「你是大院裡的一枝花。」

  「可不是嗎,顏值撐起我市一片天呢。」

  賀燃聽他們倆姐弟插科打諢,心情卻沒有放鬆太多,再往裡開兩公里,就是第二道門,整隊武|警在院裡巡視,兩排民國時期留下來的老洋房,外觀簡樸。

  下車後,簡晳越發覺得陶星來這主意餿,「要不算了,別演戲了,就這麼見吧。」

  「你可別多嘴,女人,到男人後面去。」陶星來揉了揉臉,拿出鑰匙開門。

  門縫一開,陶影帝瞬間入戲,臉兒一沉,眉目上飛,眼神里還有股委屈勁。

  賀燃跟在簡晳後面,人在門外,就聽到陶星來一陣嗷嗚叫,緊接著是陶溪紅的聲音——

  「行了,你有戲拍就回片場,這樣見客太不禮貌。」

  陶星來處變不驚,「媽!別心疼我!我跟人打架了!嗨呀好氣啊!」

  簡晳和賀燃進屋。


  「媽媽。」

  「伯母您好。」

  陶溪紅客氣點頭,應了這兩聲招呼,目光落在賀燃臉上,一怔。

  她先是讓出路,迎接賀燃進屋坐,然後質問陶星來,「你在搞什麼,出去這麼會工夫,就給我惹事。」

  陶星來挺來勁,「我捨不得我姐。」

  「這是什麼邏輯,你就去打人?」

  「我姐原來只疼我一個人,現在他倆是一夥的,把我孤立把我傷害。」

  陶溪紅神情嚴肅,低罵:「你胡鬧!」

  「我就鬧。」陶星來越演越起勁,「我心理年齡十二歲,正是叛逆少年期,姐弟的感情你不懂,外敵侵犯,雖帥必打。」

  簡晳按之前對好的台本,掐準時間起身拉架,「別吵了,你有理行了吧,媽,這是賀燃。」

  陶星來強行加戲,攔在陶溪紅面前,「別看他,看我。」

  陶溪紅煩死,「星來!」

  陶星來戲份結束,飛溜上樓,謝幕退場。

  陶溪紅被兒子鬧得頭疼,轉而抱歉地看向賀燃,「小賀別介意,他從小被我們慣壞了,你這傷要不要緊?小晳,去把藥箱拿來。」

  賀燃忙起身,「不用了伯母,小擦傷,不礙事。」他雙手遞過禮物,「這是給您和伯父的,也不知合不合你們心意。」

  「客氣了。」陶溪紅笑著接過,拿出她的那份打開,仔細看了番後,抬起頭說:「謝謝,我很喜歡。」

  簡晳問:「我爸呢?」

  「在接水利廳的電話,應該快下來了。」陶溪紅描眉精緻,淡淡的妝容十分得體,她把果盤輕輕推向賀燃,「小賀,吃水果。」

  賀燃也不推辭,大方地揀了片橙子。

  沒多久,簡嚴清從書房下樓,「陶星來又怎麼了,我在書房都能聽到他在臥室又蹦又跳。」

  「他鬧呢。」陶溪紅轉頭看著老伴,「真是長不大的孩子,你看,給小賀添了不少麻煩。」

  賀燃起身,對簡嚴清頷首,「伯父,您好。」

  簡嚴清休息時穿著閒適,一身棉麻材質的夾襖很有垂感,被高個頭一撐,少了素日的嚴謹穩重,舉手投足鑲嵌了幾分寫意風流。

  他走過來,與賀燃握了握手,「隨意點,在家裡沒這麼多規矩。」

  簡嚴清坐在單個沙發上,簡晳乖巧地倒茶。

  「我聽小晳提過你很多次,對你讚賞有餘,本來可以早點見面,都遷就著我的時間。」簡嚴清態度溫和,沒有一點架勢。

  賀燃也是不卑不亢,「伯父,您工作忙,也要注意身體。」

  陶溪紅手搭在老伴肩上,「小賀挺客氣,還給我們帶了禮物,我先替你飽眼福了,是盒毛尖,隔著袋子那茶香就足蘊。」

  簡嚴清對賀燃點頭,「費心了。」

  陶溪紅:「年齡長一點就是懂事些,你看星來,過了年就二十四,還這麼飄,小賀,有些時候多有得罪,你別見怪。」

  賀燃:「談不上得罪,都是年輕人,在一起有話聊,有不同意見也很正常,小陶其實思想很活躍。」

  陶溪紅面有悅色,「小賀哪兒人?」

  「老家遙省。」

  「那怎麼會搬到這來?」

  「在那邊生意失敗了,早幾年心態不夠穩,想著換個地方。」賀燃平靜陳述,沒有一絲遮攔賀隱瞞。

  這份坦承讓陶溪紅感到意外。

  簡晳靜靜地給賀燃沏了杯茶,推到他面前,無言的安慰。

  簡嚴清說:「人都是在歷練里成長起來的,這個值得讚賞。」

  陶溪紅又問:「你和小晳是怎麼認識的?」

  「洗車。」賀燃說:「後來我朋友愛人臨時出了狀況,簡晳幫著送去醫院,大人小孩才平安。」

  簡嚴清點頭,「她是醫生,從醫者,該要敬畏生命,小晳,你做的很好。」

  聊了十來分鐘,飯菜全部上桌。

  陶星來特自覺地下樓,「不用你們叫,我吃飯可自覺了。」

  簡晳倒果汁兒,頭也不抬,「沒人叫你。」

  「我時刻留意著香味的,在樓上我就聞出是什麼菜了,燉雞,蘆筍炒蝦球,清蒸鱸魚,你看,一聞一個準。」


  陶溪紅被他吵得頭疼,「狗鼻子都沒你靈。」

  「狗鼻子有我的挺麼,我的鼻子可是整形醫院的教科書範本。」陶星來挨著賀燃坐,還在入戲中,「別怕,我不會再揍你了。」

  簡嚴清略微提聲,「星來。」

  「你們怎麼回事兒啊,一個個威逼恐嚇的,幫理不幫親,打擊死我得了。」陶星來溜溜話一長串,還挺暖場。

  平平順順的午飯,與賀燃的預料相符。

  沒有尷尬,沒有刻意的討好,更沒有藏刀的疏離。

  簡嚴清周身帶著一股沉穩清冽的氣場,陶溪紅精明能幹,卻也懂事明理。

  賀燃暗暗鬆了一口氣。

  飯後,賀燃坐客廳,繼續和長輩聊天。

  簡晳端了碗櫻桃上樓,陶星來盤腿坐木地板上玩遊戲。

  簡晳拿起一顆櫻桃往他嘴裡塞,「今晚你表現棒,記你一功。」

  「一功能兌換一盤紅燒豬蹄嗎,你可答應我了,不許耍賴。」陶星來嚼的吧唧吧唧。

  「好好好,我明早六點就去給你排隊買。」

  陶星來心滿意足,「破店一天限量100份,買不到你就完蛋了。對了,賀賀哥呢?」

  「和爸媽聊天。」

  「你可別以為過關,吃飯的時候,媽的目光可不友善,總盯著你男人,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陶星來憂傷臉,「女強人好可怕,超能腦補。」

  簡皙倒不覺得有什麼,「我已經很感謝媽媽了。」

  「不過說真的,賀賀哥不怕母老虎,特淡定。」陶星來換了個姿勢,趴在地板上玩遊戲,「氣場一點也不輸。」

  簡皙心裡隱隱得意,又塞了個櫻桃放他嘴裡。

  一個小時後,賀燃告辭,「伯父伯母,時間不早了,就不打擾你們休息。」

  陶溪紅起身,「你回去也要花時間,那我就不留你了,讓小皙送送你。」

  簡皙從樓上下來,「媽,星來說他晚上睡家裡。」

  「隨便他吧。」陶溪紅拿出早備好的回禮,遞給賀燃,「這是我托人從湘西帶回來的一些補品,我聽小皙說,你家裡還有一位外婆,拿給她老人家當是我們的心意。」

  賀燃推辭了一番,還是接過。

  等車子駛出市委大樓,賀燃說:「你靠邊停一下。」

  簡皙:「怎麼了?」

  車還沒停穩,賀燃的半邊上身越過中控台,長手一伸,就這麼抱住了簡皙,兩三秒的相擁後,他的嘴唇濕潤冰涼,輕輕貼在了她的鼻尖。

  簡皙被涼得有些癢,笑得眉眼明亮,推著他的肩膀,「大街上好多人呢。」

  路邊停車確實不太安全,賀燃心裡有數,就是表達一下此刻的心情,親近之後,很快就把人放開來。

  賀燃收了分寸,壓著聲音說:「擦的什麼口紅,跟妖精似的,我都惦記一晚上。」

  簡皙心裡一片甜,勾著他的脖頸主動貼了上去,「你身上好涼呀,再親一下,還沒親乾淨呢。」

  賀燃頭一偏,「不給。」

  簡皙抿了抿唇,可憐兮兮地望著他,「賀老大。」

  賀燃裝冷酷,「老什麼大,叫老公。」

  簡皙挺直背脊,手擱在方向盤上,一搭一搭地敲著,「愛給不給。」

  「鬼機靈。」賀燃笑罵,飛快親了一下她臉頰,「餵不飽你了。」

  重新開車上路,八點剛過,城市正熱鬧,夜色燈影混雜著白晝還未散盡的餘溫。

  「見過我爸媽了,緊張嗎?」

  「見著人就不緊張。」

  「不信。」

  賀燃菸癮犯了,抽出一支咬在嘴裡沒點燃。

  「我當時想的很清楚,他們不喜歡我,不贊同又怎樣,敢把你嫁給別人,我就敢去搶新娘——反正,這個女人我要定了。」

  簡皙手指微顫。

  賀燃咬著煙,滑下一點車窗過風,他的寸頭乾淨利落,露出了飽滿的前額,有風,他微眯眼縫,淡然又從容。

  「簡皙。」

  「嗯?」

  「這個城市你最喜歡哪個地方?」

  恰遇紅燈,車身緩停,簡皙轉過頭,「什麼?」

  賀燃說:「我想買房,買在你喜歡的地兒。」

  這個消息有點突然,簡皙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來往路人穿梭馬路,光影摺疊隱隱投映在車窗前。

  賀燃的臉被襯得明暗交疊,輪廓柔和又鋒利,他轉過頭,灼灼目光如星如火。

  「房子我來買,你只要住進來,給我一個家,好不好?」

  賀燃輕聲——

  「簡皙,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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