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國難思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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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國難思將

  周公瑾、魯子敬、呂子明,還有陸伯言嗎?

  雖然東吳朝野之間早就有人將四人一同並列而論,甚至還有人說陸遜的功績已經超過了前面的三位。

  但在吳王孫權的言語中,將陸遜同周瑜、魯肅、呂蒙並列而論,而且面對如此多的重臣宿將們,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見孫權沒有要停的意思,陸遜站在自己的桌案後,微微低頭不動聲色,只是右手的拇指開始愈加用力的捏住了食指的骨節,指甲都有些開始發白。

  孫權此時背對著陸遜,自顧自的說道:「諸卿,公瑾雄姿英烈、膽略兼人,先後率軍擊破曹操、攻取荊州,我江東人人皆知周公瑾乃不世之功臣。」

  「周公瑾實乃江東之膽!昔日曹操南下,群臣無不畏懼退避,是周公瑾敢戰、能戰,立志以數萬之眾橫行天下,方才立住江東基業!」

  孫權雖然沒有回頭,但陸遜低頭立在那裡,聽聞孫權話語,卻感覺孫權的目光就好似穿過腦後,直直的盯在自己臉上一般。

  孫權繼續說道:「公瑾還有一功,就是為孤舉薦了魯肅魯子敬。」

  「昔日公瑾讓子敬來到江東,孤與子敬合榻對飲,是魯子敬向孤獻策以成帝王之業,此乃魯子敬功勞之一。子敬當日的言語,孤今日還能大略記得。」

  「當日魯子敬獻策,告訴孤漢室不可復興,曹操不可卒除,因而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釁。」

  「魯子敬還讓孤竟長江所極,據而有之,然後建號帝王以圖天下。魯子敬是如此說的,二十餘年來,孤也是如此做的。」

  「昔日曹操於建安十三年南下,諸將眾臣皆勸孤南面請降。張子布、秦文表,這兩人還勸孤遣使迎接曹操大軍。只有魯子敬勸孤將軍隊託付公瑾、使其逆擊曹操,從而大勝。此乃魯子敬功勞之二也。」

  孫權眯眼看向張昭的方向,用手指著張昭說道:「諸卿請看,若如張子布之言,孤今日豈能在武昌與諸卿痛飲?早就在洛陽伏地乞食了吧!」

  張昭蒼老的面孔上此時已汗如雨下,隨即在席上伏地掩面。張昭本是重臣,眾人見狀也都繃緊了心思,愈加小心的看著堂中踱步的孫權。

  這位吳王,實在是不好相與。

  孫權沒有再和張昭糾纏,繼續剛才的話題說了下去:「雖然魯子敬勸孤將荊州付與劉備,此乃子敬一過,二功對一過,但終究是瑕不掩瑜。」

  「而呂子明向孤首倡攻滅關羽,建安二十年攻下江夏、桂陽、長沙三郡,建安二十四年攻下南郡、零陵、武陵。替孤完成了魯子敬全據長江的夙願。」

  「而呂子明攻關羽時,又向孤進言,請孤任命伯言為將。」

  孫權此時已經轉身看向了陸遜:「陸伯言的功績,在座諸卿還有人不知道的嗎?來,諸卿,隨孤一起敬陸伯言,舉白!」

  眾人聞言紛紛舉起手中的酒樽,孫權帶頭一飲而盡,陸遜也毫不猶豫的連飲了五樽。

  一樽過後又是一樽,一樽過後還有一樽。孫權前後連敬陸遜三樽,堂中眾將也隨之敬了陸遜三樽。

  而陸遜前後也神色不變,先快後慢的連著喝了十五樽。飲盡了最後一樽酒後,隨即束手恭敬的站在孫權的對面。孫權此時也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

  只是陸遜此時的腦海里,不知怎的又出現了當日西陵城中,在自己面前勸說著的張溫的身影。

  孫權終於去找下一個人了,陸遜緩緩坐在席上,強忍著腹中的不適之感。而堂中孫權與眾將談笑聲、觥籌交錯的碰撞聲,此時在陸遜的耳中聽來,是那樣的嘈雜和無趣。

  ……

  酒宴終於奏完了尾聲,一眾賓客也漸漸散去,明日一早就要啟程前往皖口了。

  設宴的地方就是吳王府,是孫權自己的家。孫權拒絕了臣子和內侍們的攙扶,獨自一人帶著酒氣,腳步微晃的走向後院。

  月光照在院中,除了負責戍衛的侍衛之外,竟然還有人坐於院中的亭內。

  冬季的武昌已經很寒冷了,這麼晚了是誰坐在外面?孫權走近了定睛一看,才發現此人正是自己的長女孫魯班。

  孫魯班顯然是坐在亭中等著父親。見孫權走近,起身後緩緩行了一禮:「女兒見過父王。」

  孫權醉了酒,又不願被內侍攙扶,略帶搖晃的自己向孫魯班所坐的亭中走去。見父親過來,孫魯班連忙快走幾步,攙扶住了父親的手臂。


  孫權輕聲說道:「大虎,如何還不去就寢,已經這麼晚了。」

  孫魯班答道:「聽說父王明日就要出征了,女兒捨不得父王,因此想與父王說說話。」

  孫魯班攙扶父親坐下後,轉身在亭中的几案上用手提起一個精緻的小銅壺。孫權順著聲音看去,發現女兒在几案上放了個小爐子,剛剛的小銅壺似乎就一直放在爐子上面。

  片刻之後,孫魯班把杯子雙手捧到孫權面前:「父王,這是女兒溫的蜜水,給您解解酒。剛才見您走路都在搖晃了。」

  孫權輕笑了一聲,酒宴之上,孫權從來都是以酒量自矜。聽聞女兒讓自己解酒的話語,不禁搖了搖頭,但還是沒有遲疑的接過杯子嘗了一口。

  蜂蜜的味道不濃不淡,飲用起來剛剛好,確實去了一些嘴中殘留的酒味。

  孫權兩隻手捧住了溫熱的杯子,笑著對女兒說:「前些年為父還與魏國交好的時候,曹丕曾遣人給為父送來一些西域產的石蜜來。」

  「那時你還在周家,為父也沒想起來給你留一些。如今吳魏兩國連年作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讓你吃到些石蜜了。」

  孫魯班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孫權見女兒神色中似有些哀傷之意,隨即說道:「大虎,你回為父身邊已有幾年了?」

  孫魯班抿了抿嘴,緩緩說道:「時間過的真快,一年又這樣過去了。女兒算一算這時間,竟也有了將近四年了。」

  孫權子嗣不多,而孫魯班就是孫權和步練師所生的長女。孫權素來極為疼愛孫魯班,甚至親自選了『大虎』兩字作為孫魯班的字,以求孫魯班平安無難。

  周瑜之子周循頗有其父的風采,因此孫權六年前將十七歲的女兒嫁給了周循。

  不過周循結婚兩年後便因病去世,孫權不忍女兒獨自在周家守寡,於是又遣人將女兒接回自己的吳王府內。

  孫權小口飲著杯中的蜜水,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吸了一口涼氣入肺之後,隨即看向女兒問道:「大虎,你與為父說說,恨不恨為父?」

  孫魯班低頭說道:「世事難料,誰又能說的准呢?父王本是給女兒找了一樁好姻緣,女兒哪裡能恨父王呢?要說恨,女兒也只是恨那周循走得早罷了。」

  孫權靜靜地看著女兒的側臉。

  孫魯班繼續說道:「說起來都已經四年了。恨當然是恨的,不過有些時候,女兒還是會想他的。」

  孫權聽到這裡,反而嘆息了一聲:「大虎,你恨周循卻也想那周循。為父又何嘗不是呢?如此佳婿,卻早早就走了。」

  「而且不僅是周循,而且周循之父周公瑾,孤也是又恨又想。」

  孫權輕咳了一聲,卻因為飲了太多酒,咳得愈加厲害了。孫魯班見狀,連忙站到父親身後,替他輕輕拍著背。

  孫魯班說道:「父王為何想他的父親呢?父王的想,和女兒的想,應該不一樣吧。」

  孫權答道:「確實是不一樣。大虎,你少時父親就讓你與孫登一起學習經典、議論時事。你可知為父為什麼會恨周公瑾?」

  孫魯班想了一想:「莫非是恨他在外掌兵?」

  孫權點了點頭:「周公瑾要抗曹,為父就給他軍隊抗曹。周公瑾要攻荊州,孤就籌措軍資人馬讓他出戰,甚至周公瑾還向為父求兵以圖攻伐益州。大虎,當時為父在建業,柴桑以西幾乎只知周瑜、不知為父了。」

  「若再讓他向西攻伐益州,周瑜是主,還是為父是主呢?」

  「你說,為父能不恨嗎?」

  孫魯班沒有說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雙眼睛看著父親的臉。她知道父親酒醉了,明日又將出征與曹魏作戰。今夜父親無論要說什麼,自己聽著便是。

  「孤確實恨周公瑾,但也想他。」孫權嘆了口氣:「自從周公瑾逝後,孤再也沒發現能用兵像周瑜一般的人物了,呂蒙呂子明或許能算小半個。」

  孫魯班有些不解:「大吳名將頗多,父王為何沮喪呢?陸遜今日不是也來武昌了嗎?」

  孫權頓了一下隨即說道:「陸遜是長於用兵,但陸遜用兵從來都是先求保全、再求有功,而且並不願為父大動干戈以攻魏國。」

  「為父今日在酒宴上,當著陸伯言的面,先後稱讚周公瑾、魯子敬、呂子明三人,最後又稱讚起他陸伯言。」

  「周公瑾也只比為父大七歲,若周公瑾尚在,為父又怎會需要求著陸伯言統兵呢?周公瑾聞戰則喜,而陸伯言是不情不願。」

  孫魯班接過話頭:「父王就沒有其他人可用了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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