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奇襲斬首,朵顏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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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7章 奇襲斬首,朵顏不存

  「朕倒比你更關心這孩子。」

  朱常洛還在陰陽怪氣:「泰昌四年,這孩子實歲足了十二,朕便恩蔭他入了太學小學苑。每一年,朕都會問問他的學業。若是能夠繼續這樣虛心學下去,再有三年便可授個一官半職了。」

  「……陛下隆恩,臣……」

  「聽說你還想奏請讓更多部族子嗣到大明進學?這兩天不妨看看他學得如何了,也好放心。」

  「陛下可恩准臣的奏請?」

  「這又為何不可?只是有一條。」朱常洛又看向納林布祿,「既向大明稱臣,朕能給卿等這樣的恩典。只不過太學花的是大明的錢,教出來的學生是盼著他們為大明效力。學成之後如何安排,那則是大明進賢院吏部的事了。」

  努爾哈赤和納林布祿一時細細琢磨著:這是送來了就別指望回去的意思?外藩之臣能在大明孤立無援地做什麼?

  「黃台吉,你也許久不曾見過父親了,坐到他和你兄長旁邊去吧。」

  「是。」

  年輕的黃台吉站了起來,神情肅然地走過去先扶著父親起來,規矩有禮:「父親。」

  努爾哈赤看了看他的眼睛,只見平靜和純粹。

  千言萬語在心頭,此處不能說,後面與之獨處時也不知道能不能說,畢竟隔牆有耳。

  阿拜看著八弟過來,看他清雅有禮的儀態只覺得陌生,再不是印象里那留個小辮的孩子——他甚至梳了漢人的髮髻。

  六年多時間可以對一個年幼的孩子做什麼?

  朱常洛並不需要多做什麼,讓他在大明的環境裡成長、學習,他自然就被緩緩變成大明士子的模樣。

  至於是不是一種偽裝……姑且不論當時才八九歲的孩子有多少這樣的心機,有又怎麼樣?朱常洛又沒準備放他回去。

  至少沒準備在東北格局完全確定之前放他回去。

  「對忠順的外臣,朕不吝恩典。昔年成祖設奴兒干都司,封朵顏三衛,如今物是人非。」朱常洛看著他們,「女真各部爭戰不休,不少大小部族或者名存實亡,或者名實皆亡。朵顏三衛如今也一分為大小三十六家,盡數歸附汗庭各部。朕繼位以來,思索你們女真諸部之事時,也想到朵顏三衛。」

  說罷看著俞咨皋:「人帶來了嗎?」

  「啟稟陛下,朵顏三衛繼歸附韃靼各部之後,仍然屢受大明賞撫。不料這次,竟是斷然不遵令朝覲。陛下既有旨意,臣已遣將士擒來大小虜酋十九家。」

  「帶來吧,朕還有些疑惑,想問問他們。」

  納林布祿不禁震動,而努爾哈赤則有些疑惑,心裡也同樣震駭不已。

  朵顏三衛被擒了十九個頭領來?假的吧?

  但納林布祿相信是真的,因為他正式啟程前,確實聽說西邊的喀喇沁部有些異動,規模還不小。

  葉赫部離朵顏三衛大多部族歸附的喀喇沁部更近,所以才在進入大明邊牆之前知道了一些消息。可是到了大明之後,消息就暫時斷絕了。

  現在他聽大明的這個將領說:是他們奉大明皇帝的旨意去辦的事。

  就因為大明天子有疑惑要問?

  他們仍舊不敢相信那些真是虜酋,以為只是大明軍隊出邊牆抓的「舌頭」。

  可是很快,行殿外面被押了三個人進來。

  納林布祿駭然脫口而出:「長昂塔布囊?伯暈歹?」

  他帶來的一個侄孫也脫口而出:「蘇布地塔布囊?」

  作為曾經組織九部聯軍的大人物,那九部里也有韃靼的部族。而納林布祿已經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做了大明三十多年朵顏衛都督的長昂他怎麼會不認識?

  所謂塔布囊,就是和黃金家族成了姻親的女婿之家。喀喇沁的領主,當然也是黃金家族的後人。

  現在,不僅老邁的長昂被抓來了,他已經實際掌權的兒子伯暈歹也被抓來了。那個年輕人他沒見過,但是既然是他侄孫認出來了,那自然就是當時成為喀喇沁部的女婿、那侄孫前去賀喜時認識的。

  一家三代都被抓了過來,這不是「虜酋」是什麼?

  怪不得喀喇沁部有異動,恐怕現在已經變成動亂了!

  大明這是要做什麼?


  朱常洛看向了袁可立。

  只聽袁可立說道:「隆慶元年,朵顏衛都督長昂隨其父劫掠大明邊牆,其父被大明火銃擊斃當場。其後念及舊情,穆廟仍詔准長昂襲替朵顏衛都督。」

  被押進來之後,那老傢伙已經搖搖欲墜,此刻雙手被綁著,軟倒在地上喘著氣。

  他就是長昂。

  「後來,朵顏衛都督長昂娶韃靼喀喇沁部虜酋青把都長女,歸附喀喇沁部,屢屢侵擾大明邊關。萬曆三年,敗於時任薊鎮總兵官鎮夷侯戚繼光之手,長昂險些墜馬身死,其叔被俘,納馬鑽刀立誓不再犯我大明方才獲釋。不料八年後,又助韃虜興寇三萬餘眾犯境,再敗退。泰昌元年,請復貢貿,不允。泰昌六年,又欲進犯山海關,為遼東總兵官寧虜伯麻貴擊退。」

  袁可立說完,麻貴也說道:「去年臣未當面,但此獠意欲劫掠山海關來往行商坐商,當真是膽大包天、視大明如無物了。臣未能一戰殲敵,陛下降罪。」

  「山巒林立,豈易追擊?」朱常洛搖了搖頭,「伯暈歹,你父親眼看就沒幾口氣了,朕就問你吧。去歲進犯山海關未成,又奏請襲替父職,朕令你們來朝覲又不遵令,朕不明白你們是怎麼想的。」

  「是……是……」

  「是什麼?」

  伯暈歹只是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

  難以忘記,那天那五十餘人的大商隊從車上面的箱子裡拿出來的不是大明的茶葉和精鹽、絲綢、鐵鍋,而是弓弩、火銃。

  這都沒關係,畢竟只有五十餘人嘛。

  但是天殺的,這都是一群什麼樣的勇士?徑直擊殺了在場的那些護衛之後就挾制了他們,隨後居然還能夠殺出重圍去。

  在群山之間,他們反倒比朵顏部甚至喀喇沁部的本地人更能行走如飛,像是不怕累一樣。

  還有同樣身手的百餘人接應。

  到了承德西面的群山之中後,他們看見了更多的明軍,人數過了千,而且越來越多的熟面孔被抓了過來。

  那個帶隊的年輕將軍,一身武藝簡直不像話。最終被探到並且被堵截時,他一身神力沖在前,簡直殺得部族勇士們膽寒。

  伯暈歹知道朵顏部本支已經廢了,朵顏三衛許多家已經都廢了。

  不是他們不英勇,而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他們熟悉的大明邊軍也不是這樣的。

  伯暈歹當然知道去年父親為什麼要去山海關,因為青把都死了,他的兒子不成器。

  喀喇沁萬戶的塔布囊為何不能完全鉗制整個喀喇沁?

  十六年前,他父親就已經敢強占已經嫁給圖們汗的青把都次女,那可是汗庭之主,黃金家族嫡系後裔的女人。

  戰爭,不斷的戰爭。只有戰爭,才能讓青把都的後人知道,喀喇沁萬戶如今誰是能夠幫他們抵擋汗庭和土默特壓力的人。

  現在,朱常洛看著瑟瑟發抖的伯暈歹和奄奄一息的長昂,心裡有些不屑。

  在他的記憶里,所謂朵顏三衛在明末早已各自為政,在林丹汗或者後金的兵鋒面前沒什麼作為。

  但從此刻的情報來看,長昂這個老傢伙倒是野心勃勃。

  騎牆騎久了,人也老了,在北面「德高望重」「備受尊崇」,反倒仍沒留意到大明的變化。

  從登基之後朱常洛和田樂就有關於北虜的長期規劃,因此能和土默特的「順義王」貿易,泰昌元年卻拒絕了和喀喇沁、朵顏的貿易。

  長年征戰,物資奇缺,居然還想通過進逼山海關來創造籌碼。

  「在大明庇蔭之下,朵顏三衛曾經占據著多少好地方?」朱常洛看著他們祖孫三人,又看向了納林布祿,「海西女真如今所在之地,昔年都是朵顏三衛駐牧。兩百年了,一時助大明,一時助汗庭,如今又是什麼下場?」

  說罷對俞咨皋說道:「如此不忠之臣,大明留之何用?天樞營將士千人出邊關,既是問朵顏三衛去歲犯邊之罪,亦是問今年不遵朕令之罪。三衛虜酋,盡斬於殿前,革除朵顏三衛為誡!天樞營將士之功,樞密院隨後議好呈稟。」

  「陛下開恩,臣等實在……」

  伯暈歹還想開口自辯。這麼多年,大明對朵顏衛也不見得說多好啊。難道真的準備就這樣處置嗎?不怕宣大至薊遼都要面對一個混亂的永謝布、喀喇沁嗎?

  但俞咨皋已經欣喜地謝恩,讓人把他們帶了出去。


  行殿的門大開,努爾哈赤和納林布祿臉上變了顏色,留在外面營區裡的兩部族人也不由得警惕又驚懼地看著這一幕,緊張地準備做點什麼。

  行殿前的寬闊地里,十幾家共六十餘個朵顏三衛後裔虜酋早就被綁好,而後便是絡繹不絕的火銃聲。

  努爾哈赤看在眼裡不由膽寒,這才是真正的下馬威。

  奇兵忽至,是大明多年不曾出邊牆讓他們太放鬆警惕了,還是明軍戰力已經今非昔比?

  如今銃決,明軍火銃的發射頻率……似乎比他印象里又快上一些了。

  最重要的是:朵顏三衛恐怕當真要不存在了。

  連帶著青把都死後本就已經鬆散的喀喇沁……接下來,汗庭、土默特、永謝布、喀喇沁、女真諸部,從河套一直到遼東,局勢都不知將要走向何方。

  混亂是一定的,那只能說明大明已經做好了應對混亂甚至利用混亂的準備。

  不!這亂局本就是大明一手謀劃。

  他將目光回望向那年輕的皇帝,心神大凜。

  未知,未知最可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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