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赴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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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

  如蔓連忙揚起頭,萬分驚詫地脫口而出:「她喜歡蕭兒?可范庭致他間接害了我爹娘…」

  她說完又不免覺得自己冷血,畢竟范貞筠先前也是受害者,更何況此次是她救了自己的命,便壓下心思,換了個話題問趙熠道:「王爺怎麼看出來的?」

  「她為了解救你們姐弟倆,想盡辦法,一路跟隨,甚至最後以身犯險,你說哪一種同窗情誼會做到這個地步?而且,先前你還沒醒的時候,蕭兒擔心地坐在院子外頭等。范貞筠就靜靜在蕭兒身邊陪著他,顯得小心翼翼的。」趙熠輕輕嘆了口氣,摟住如蔓的肩膀,又道,「她還托我向你道歉,說她父親做過的事情她很抱歉。」

  如蔓微微垂首搖了搖頭:「范姑娘聰慧無雙,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爹娘的事情再怎麼怪也怪不到她頭上。只是蕭兒,我不知他情感上能否接受…只要他願意,我會支持。」

  趙熠點頭道:「蕭兒是什麼態度,你有感覺嗎?」

  如蔓凝眉細思,回想起當時在隱月山莊見到竹帆的第一面,蕭兒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跑上前接過了竹帆懷中的女童,還把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如此看來,蕭兒心中也是有點情誼的吧。她不由得淡淡揚起一個淺笑,道:「也許有戲。」

  趙熠也笑了,兩人討論了一路,車外的夜色漸濃。為了趕路,他們沒有住客棧,而是在馬車上湊合一夜。

  馬車裡的燈一滅,車廂里迴響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在這樣狹小逼仄的空間裡,兩人都顯然有些緊張。黑暗中,如蔓聽到一旁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靠近了自己,耳旁即刻漾起一陣麻麻痒痒的熱流。

  「蔓兒,」他低聲道,「等這邊戰事一了,我們就回汴京成婚好嗎?」

  如蔓慶幸周圍一片黑暗,不然她緋紅的臉頰一定會讓人看個笑話,此刻的她幸福得要冒泡泡,不得不深吸幾口氣來平復一下激動的心情,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個「好」字。

  「一言為定。」他趁機偷香一口,卻又不敢再得寸進尺,便退了回來。他從來沒有如此期待回京城,他也從來沒有如此期待未來的生活。此刻,他的心中充滿莫大的滿足,隨著思緒越飄越遠,他開始暢想她出嫁時的樣子,他們成為夫妻時的場景,甚至他的孩子未來要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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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馬奔行兩天一夜,終於駛入了并州城。

  兩人易了容,扮作商賈模樣,走進一家茶坊。這茶坊雖不及鶴鳴客棧的奢華,但規模也不小,從客人的打扮來看,三教九流江湖散客,什麼人都有。趙熠點了幾盞茶,一邊吃著一邊與茶博士閒聊:「并州城裡可有一大賈名叫裴閎的?」

  茶博士接過趙熠遞來的銅板,笑嘻嘻道:「有啊,他是祥記綢緞莊的老闆,在并州城裡可有名了。兩位客官可是來買綢緞的?」

  趙熠為了彰顯老成持重的商賈特質,特意在易容時加上了長須,此時他一邊捋著鬍鬚一邊點頭道:「不錯。」

  「兩位好眼光!別的地兒咱不敢說,可在河東,祥記綢緞莊的布料子可是出了名的上等貨吶。多少人爭著搶著還不一定能買到一匹布。」

  如蔓聞言默默感慨,要說這些從無風山走出來的男孩可真是天生經商的一把好手。張汝成靠販茶富甲一方,秦廣財開茶樓也是腰纏萬貫,如果沒有當年的慘案,也許這些人現在都過著平靜而富足的生活吧……

  趙熠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只聽他順著茶博士的話道:「我們亦有所耳聞,故此番特意從外地趕來想選些好料子。小二哥,你知不知道與裴老闆做生意可有什麼要注意的?」

  「生意這麼好,為何要關門?」

  「不知道啊,我也是聽人傳的,說是綢緞莊的老闆換人啦。」

  「換成誰了?」

  「這個我也不知…」

  「小二哥,我們仰慕裴老闆盛名,特地來拜會他的。你能不能幫忙打聽打聽,他去哪兒了?還有新老闆又是誰?他有何喜好?我們怕不懂這邊的規矩鬧了笑話。」說著,趙熠又掏出一串錢交到了茶博士手裡。

  茶博士一見他出手如此大方,臉都笑出褶子來了,連忙道:「客官,您這就客氣了。這點小事兒包在我手裡,明兒您再來這,我就給您答覆。」

  趙熠拱了拱手道:「有勞。」

  兩人在茶坊里又吃了會兒茶,打聽到祥記綢緞莊的地址,便起身前往城東的來福街。遠遠的兩人便望見一幢高大的屋宇,門前一座扎滿彩帛的歡門,看上去確實氣派華麗。待走近一看,緊閉的大門上貼著一張告示,說綢緞莊歇業整理,計劃明日重新開張。再看右下角的落款時間,寫的是一個月前。


  趙熠盯著告示思忖片刻,道:「蔓兒,祥記綢緞莊的新老闆,會不會就是張汝成?」

  「應該是。我猜測一個月前,趙元昊在并州查出了裴閎貪污,按照他的性格, 一定會儘早把人處理掉。但河東不能無人,正好張汝成護送江州的銀子留在并州,因此就讓他頂替了裴閎的職位。」

  「那麼這一個月間,張汝成應該就是在清算裴閎留下的爛攤子了。」

  「不錯,看來我們還是來得晚了,一個月過去,怕是什麼證據都沒了。」

  「別灰心,蔓兒。別忘了,還有齊瀾青這個變數,我想,說不準張汝成已經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真相。」

  葉如蔓神色峻冷地點了點頭。透過這扇大門,她似乎可以看到自己的仇人就安然地坐在堂內,他的手裡流過父親和母親的鮮血,也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永不消退的切膚之痛。她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就地讓他伏法。但是此刻,她的心中理智尚存,她的仇人絕非張汝成一個,他不過一顆棋子罷了,身後真正可怕的是西夏力量,如果不連根除去,這世上還會有數不清的家破人亡。所以,此時還不能動張汝成,甚至還要利用他查清更多的真相。

  兩人又在附近的街坊打聽裴閎的事情,可惜一無所獲,周圍的百姓們對於生意向來興隆的祥記綢緞莊的驟然停業亦感到不解。兩人只好回到客棧休息,等到第二日再去找茶博士。那茶博士也是位消息靈通的,還真打聽出不少隱秘的傳聞。

  「裴老闆啊,人是不見了。他在城外有一座別莊,豢養了幾十個寵愛的歌妓,原本每隔幾天就要去一趟的。大約一個月前,這莊子就突然轉手了,你說奇不奇怪。而且此後,再也沒人見過他,估計啊,這裴老闆得罪了什麼仇家,被人搞了吧。」

  兩人默然點頭,心想裴閎貪了銀子,趙元昊一定不會放過他,恐怕他早已不在人世。

  「怎麼會這樣?」趙熠故作驚訝,「他的別莊在哪裡?那些歌妓會不會知道他的下落?」

  「他的莊子叫海棠山莊,就在并州城郊的東南方向。至於那些歌妓,唉,說起來挺可惜的,也都不見了。」

  「都失蹤了?」這回趙熠實實在在地驚訝了。

  「是啊,恐怕都成了無辜的犧牲品了。」茶博士一邊搖頭一邊嘆氣,忽而又想起了什麼,手指一舉道,「哦不對,有一個還在呢。」

  「誰?」如蔓連忙問道。

  「一個叫卿黎的歌女,以前是紅伊閣的魁首,後來被裴老闆看上,就替她贖了身養在海棠山莊,據說是裴老闆最喜歡的婢子。大概一個半月前,卿黎忽然就被掃地出門了。」

  一個半月前,正好就是裴閎事發之前。這其中有什麼隱情嗎?

  「為何呢?」如蔓趕緊追問。

  「不知道啊,卿黎被趕出來後,無處可去,只好又回了紅伊閣,干起了老本行。」

  「看來裴老闆的生意是做不成了,枉我們跑了一路。」趙熠假裝遺憾地嘆了嘆氣,把話題一轉,「那祥記綢緞莊的新東家是誰?」

  「抱歉,兩位。這個事兒我問了一圈,沒打聽出來。不過他們今日就重新開張了,兩位不妨直接去那邊問問。」茶博士諂意地笑了笑,往二人的杯中續滿茶水。

  兩人從茶坊出來,便直奔來福街。雖然農曆十一月初的天氣極冷,但重新開張的祥記綢緞莊外擠滿了熱情的買家,有些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奴僕,前來替主人家買貨的,有的則是各地慕名而來的商賈,特意來這裡蹲守等著搶布料。趙熠一見這架勢就有些頭疼,便提議先去一趟紅伊閣,會一會卿黎姑娘。

  紅伊閣是并州城數一數二的青樓,裡面的女子尤擅媚歌艷舞,一進門便是鋪天蓋地的曖昧氣息。趙熠還算鎮定,如蔓可從未見過這種架勢,紅著臉垂下頭匆匆而過。

  卿黎以前是這裡的行首,如今是「二進宮」,年紀又略大了些,拼不過那些嫩得掐出水的小丫頭,曾經頂層的專屬雅間也易了主,換到二樓的一個普通閣室,頗有些門前冷落鞍馬稀的意味。她一天也沒有幾位客人,所以當聽到兩位恩客光臨之時,她趕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掛上一個分外妖嬈的笑容,準備好十足的氣勢站在門前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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