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撲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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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騙人的……」

  這麼多年來不管李鄭怎麼養都變動不了的戾氣怨念此刻瞬間暴漲。

  空氣壓抑,他那點酒意一瞬間醒了,看著那雙仇恨的紅眸,後撤了兩步,還要強裝作鎮定。

  「你在說什麼?我騙你什麼了?!」

  他這麼說著後背卻不斷的滲出冷汗。

  也是突然之間想起書本上寫的——小鬼敏感,要養的仔細,多注意禁忌,小心厲鬼反噬。

  而這句話說完,對方只停頓了一瞬,向著他撲過來。

  原本培養不出來的惡意此刻全都釋放在了他的身上。

  李鄭頭皮發麻,扔了手裡拿著的東西轉身就跑。

  一邊跑一邊顫抖著摸出手機,不斷給張家打電話。

  電話那頭鈴聲一下一下的響起,卻好久沒人接聽。

  快接電話啊——快接電話——

  而這條通往張家的路卻怎麼也跑不到盡頭。

  終於,電話被接起——

  還不等他驚喜。

  先是無數孩子們的笑聲,緊接著伴隨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好似從背後響起。

  「抓到你了。」

  「救,救命——」

  他下意識將手機扔出去,大聲呼喊著。

  卻被藤蔓一樣的冰涼物體纏繞上脖頸,不斷收緊,讓他此刻一句話也喊不出來。

  她不是號稱很厲害的陰陽眼什麼都能看到嗎?

  這種時候,這種時候——

  被勒住脖子的窒息讓他直翻白眼,眼看就要背過氣去。

  忽的像是有光刺破這片黑暗,那些黑霧像是被什麼揮散了一樣。

  身後的小鬼受到刺激鬆了觸手一般的胳膊警惕的後退。

  這個時候的李鄭才發現自己早就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

  而不遠處,踏著很淺淡的月光緩步走來的小身影手中捏著拂塵上下揮動著——被她揮掃過的地方一瞬間黑霧散去。

  她身上穿著灰色毛絨兔子的睡衣,這次來的匆忙,睡衣帽子還沒扣到腦袋上軟軟垂在身後,月光下,那顆鋥光瓦亮的小腦袋發出了久違的晃眼光芒。

  李鄭愣住了,他此刻跌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看向雲寶——的腦門。

  -

  人還活著。

  雲寶軟軟的鬆了一口氣,只要人沒死,沒染上血腥,沒染上罪惡,就算是作為厲鬼之中的小鬼也還能有回頭路。

  「你弄死他你也得不到什麼好處,跟我回去吧。」

  已經變成厲鬼的小鬼做出恐嚇的樣子。

  已經變成厲鬼的小鬼從一開始的張牙舞爪到僵住遲疑,到最後周圍響起哭腔,絲絲縷縷。

  小鬼對這些事情有著最直觀的感受,張奕家那次,這個人他就打不過,而且——她們說要幫他取名字。

  對於懵懂無知現在可能還算是嬰兒時期智商的小鬼來說。

  名字是不一樣的,好像能記錄他曾經來到這裡一樣。

  最後那凶戾的小孩慢慢蹲下,抱膝抱頭,遮擋住了血紅的眼睛,漆黑的霧氣蜷縮成一小團,竟然能看出委屈與可憐。

  最後慢慢變成黑霧散去,隱約看得出是跟在了雲寶身後。

  反噬是李鄭遭遇的第一次。

  他嚇得快要尿褲子了。

  盯著雲寶的,。

  「五六歲——光頭,拂塵,小大師——你就是雲寶吧?剛剛,剛剛那個鬼!他太危險了,你一定要除掉他,一定要除掉他!要我給多少錢都行!」

  注意到雲寶的目光看過來。

  李鄭顯得格外急切,顛倒黑白。

  「是張家,這鬼肯定是張家搞得,你是不是跟張家關係不好,我跟你一起,一起合夥整他們,他們想要從我這邊得利益,我們可以給他們設套,保護我,這段時間保護我,你要多少錢我都給。」

  「三清道觀規矩——不收髒錢,黑心錢。」

  「你,你可別不識抬舉,我還有消息能告訴你,你肯定不知道自己快要倒霉了,或者快要命不久矣了吧?我們交換,我可以告訴你具體情況,你要保護我——」


  他驚魂不定口齒不清的胡言亂語著。

  倒霉?

  命不久矣?

  向來是道觀中氣運最好的小頂樑柱有些茫然,反應了一下才開口。

  「你總不會是聽那個陰陽眼的人說的吧?那個不準的哦,風水玄學上陰陽眼不是優勢,是劣勢,黑氣並不是只有倒霉的時候才會沾染上,碰見鬼染了鬼氣也可以的。」

  總而言之——你被騙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你養小鬼這幾年,種下的因要結出什麼果,這個你可改變不了。」

  雲寶軟白著一張小臉,「還有,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很累,尤其是脖子?」

  李鄭臉色蒼白,只覺得脖子一下子好像又沉重了不少。

  「你,你什麼意思?」

  小糰子站在月光下,身後籠罩著一團團的黑霧,貓瞳晶亮,乖巧無害。

  「別怕,還沒開始呢。」

  這小姑娘乖乖軟軟輕描淡寫的表示——現在這算什麼呀?

  成功讓本來就慘白臉色的李鄭嚇得一點人色都沒有了。

  眼看著雲寶不搭理他說完這話就想走。

  李鄭急了。

  剛剛他受到驚嚇的時候手機被他狠狠的扔出去,此刻掉在路邊已經摔成了兩半。

  李鄭從發跡開始就一直靠著這小鬼順風順水,第一次這麼狼狽,還差點丟了命,但常年來養成的高傲讓他腿還軟著,嘴卻硬。

  語氣格外的驚慌失措,卻帶著篤定狼狽的側身,連滾帶爬的攔住雲寶。

  「不就是要多收錢嗎?你要多少錢你開個價,只要能解決我眼前的問題,多少錢我都給你。」

  能在圈子裡面接觸到雲寶這事情的人,大多也都知道找這小朋友解決問題價格實在不菲,動輒幾百萬。

  現在想來卻是有些道理的。

  做這些事情都是花錢買命。

  還順便阻擋了一些人湊上來居心叵測。

  畢竟黎家在圈子內還是很有分量的,有雲寶這條線,其中還是有不少人考慮花錢去跟黎家搭上線。

  只不過多數還是會被這價格勸退。

  當時李鄭沒再考慮去找雲寶也是因為雲寶的價格實在是太貴,對方還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他是覺得自己有養小鬼給自己鋪路,也用不到黎家,再加上張家人還死命巴著他,將符希推出來。

  只是現在,剛剛死裡逃生——

  周圍安靜一片,只能隱約聽見從四周傳過來的低落孩童哭聲,周圍除了雲寶之外沒有其他人。

  這小姑娘就這么小小一隻,手中抱著一柄小小的特殊定製的拂塵,平時看著只是有些沉穩淡定的貓瞳,在這種時候就格外可靠。

  當自己的命都要沒有了的時候,不管是多少錢那都是值得的。

  對方對付那些魑魅魍魎很厲害,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子,軟的不行他就來硬的。

  只可惜小奶糰子只歪了歪自己的小腦袋。

  被擋住道路也不慌不忙。

  顯然軟硬不吃。

  「救你?」

  小糰子奶呼呼一小隻,聲音也軟軟糯糯簡直像個沒有脾氣的小寶貝。

  「錢還有乾淨的髒的嗎?再說了我本來就是正常做生意,生意場上有些不能說的事情很正常,據我所知小朋友你幫的那些人的錢也不見的多乾淨吧?」

  雲寶對於對方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行為好似有些懊惱。

  不管是僱主還是非僱主,不聽話的總居多。

  畢竟不是自己的僱主,也沒正面衝突過,雲寶雖然很不喜歡對方,但在對方很快就要倒霉的份上,雲寶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再去踩上一腳。

  這有什麼好說的?

  就算是符希也不過是看出他背後的黑氣,符希還看出了雲寶背後也有很重的黑氣呢,看來是符希這陰陽眼厲害,但是在驅除這些魑魅魍魎上還是雲寶更加厲害。

  「小朋友,本質上我們著這也是做生意不是嗎?我能給你出更多的錢甚至可以給你到千萬,只要你給我解決問題,這些都不是問題。」


  他伸手想要去抓這個小糰子,喘息還有些劇烈。

  雲寶起身往後一退,沒什麼表情的掃了對方一眼。

  「那我就說了,製作假藥,賣假藥用利益誘惑一些醫院的醫生害人,驅使小鬼將擋了自己路的人都推開,小鬼還沒來得及害人,但是你呢?」

  雲寶慢慢悠悠的開口,每說一句,對方的臉色就更加蒼白一些。

  「從煉製小鬼開始,你確定你還是個人嗎?」

  雲寶雖然沒直接點明小鬼要怎麼煉製,但那雙貓瞳幽幽,直勾勾看過去,讓李鄭心中一炸,立馬明白自己藏起來煉製小鬼的辦法並不是他家的秘術,這小朋友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到底有多麼殘忍。

  完了。

  她怎麼會知道的這麼多?

  還有假藥——

  李鄭劇烈喘息。

  「現在你還要告訴我,你的錢都是乾淨的嗎?」

  「陰層陰面,你辦公室的風水倒恰好很適合養小鬼,現在警察應該已經調查完了。」

  徹底完了!

  李鄭聽見這話瞪大了眼睛,已經近乎癲狂。

  「你,你,你不能這麼做!」

  看他已經明白了,雲寶才不管他,繞過他,在對方伸手之前輕巧的跑動,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只留下身後人狼狽的驚呼——「我已經知道錯了,我悔改,我改還不行嗎?你要多少錢,多少錢我都給!」

  ——

  雲寶離開的動作很快,很輕巧,小身子像是雛鳥歸巢一樣撲進了等在路邊的黎商霖懷中。

  黎商霖接住這個在家被養的更敦實了的小糰子,看著對方氣呼呼的小臉,來回檢查了一遍她身上沒有什麼問題才鬆了一口氣。

  「解決了?怎麼這麼生氣?」

  小奶糰子被爸爸抱進車裡,鼓著臉頰,還一本正經。

  「生氣的話不夠沉穩。」

  然後一拍手。

  「但他真的很讓人生氣!還想要靠他的髒錢收買雲寶,我是那種會因為錢而動搖的嗎?!」

  小糰子氣鼓鼓:「反正我是不會因為髒錢動搖的。」

  黎商霖哭笑不得,將一枚杏子干塞進了小糰子嘴裡。

  這是今天超量的第四枚了。

  希望多吃了這點酸的不會讓她難受,而且這麼生氣,他多少要哄一哄的。

  於是本還憤憤不滿的小糰子嘴裡冷不丁被塞了一塊杏子干,打斷了她的氣憤發言,話還是想說,但杏子干也不能不吃。

  最後雲寶嚼著杏子干,小臉微微鼓著,奶聲含含糊糊說了好多——

  反正黎商霖是一句都沒聽清楚。

  ***

  第二天早上的頭條新聞讓所有人驚駭。

  說是昨天夜裡警方接到舉報,說某棟辦公樓某層聞到有腐爛的什麼東西的味道,還有著很重的香料味,像是掩蓋什麼一樣。

  對於這種警情,警方那邊沒太重視,卻還是派人出警。

  到了後倒沒聞到什麼味道,只是做了例行調查,卻發現這地方還真的有貓膩。

  在一處辦公室外,檀香的味道明顯很重。

  問了這寫字樓的安保人員還有在公司加班的員工,確定沒有人有拜佛燒檀香的習慣。

  裡面是休息間,這種情況下,在李鄭公司高層管理的陪同下打開了辦公室的門,進入了平時李鄭絕對不會讓人輕易進來的休息間。

  李鄭的高管本還氣勢洶洶表示之後要追究警方非要搜查他們辦公室的責任,但等進門警方搜查了一遍最後拉開一個不顯眼的柜子的時候,警方僵住了——

  那高管探頭過來看了一眼,直接尖叫出聲。

  柜子裡面被封著一具小小的已經腐爛了的嬰孩屍體。

  面管幾乎成了骷髏,泛著失了血色的青白色,身上有著無數的傷痕,胸口上還插著一把刀,本來只有淺淺淡淡的氣味在拉開這個柜子的時候瞬間變得濃郁起來。

  -

  現場很快被封鎖,經過法醫鑑定,嬰孩不足四個月大,生前被人放血最後刺中心臟而亡,經過現場勘測檢驗痕跡,初步確定犯罪嫌疑人就是一直聯繫不上的李鄭。


  而且調取監控,對方在前一天晚上好似收到了風聲,在回家的路上就失去了蹤影,抓捕行動失敗。

  警方懷疑是他們先開始沒有重視導致打草驚蛇,讓他直接跑了,但對方的行為極其惡劣,由醫生推斷心理極其變態,在打草驚蛇之後可能會對社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於是才在第二天的新聞上發布了懸賞。

  本還覺得自己撈到了大訂單的張爾澈看見這則新聞直接傻了眼。

  而且昨天對方是從他們家出來的,到時候對他們有什麼影響還不知道呢。

  「你不是說他能避開災禍的嗎?!」

  聞雨風一把拉過坐在一旁也被驚呆了的符希。

  在雲寶身上的黑氣可比他重的多。

  「不行,我們得趕快跟對方撇清關係。」

  張爾澈嘴上喃喃,開始處理這些事情。

  符希還不能回過神來。

  這種厄運躲過了不就可以了嗎?

  已經開始變淡了啊,為什麼還會再來一次?

  她心裡有些慌亂,不肯承認自己的陰陽眼真的如同雲寶所說的那樣沒用。

  肯定是特例,只是一個意外而已。

  她心中安慰著自己。

  但也就是這個時候,警方找上門來。

  -

  但這一波震驚都還沒過去。

  下午食品藥品監管總局就發布檢驗結果,對方公司生產的藥物第一批質檢合格之後不曾再申報過,後續很多都是偽造出來的假藥進入市場銷售。

  順著這條線他們還抓獲了不少協同你李鄭販賣假藥的醫生。

  ***

  任峰揚在接受醫院調查,並且承認了之後就已經被做出了懲罰,自我檢討,停職一個月,上交利潤罰款,追回所有跟其他廠商合作販賣的藥品。

  這是他停職的第一天。

  昨天心煩意亂,他睡的很晚,一直到十點多鐘才起身。

  家中老婆早就上班去了,孩子上學。

  因為總共進行了四年的時間,獲得的利潤相對來說並不是太多,加上認錯態度良好,主動交代了所有的合作商,醫院也給他留了點面子,這對於他的家庭有一定的影響,但影響並不大,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他迷迷糊糊的靠著枕頭起身,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準備一會兒去看一會兒醫書再寫檢討。

  才剛剛打開手機。

  『任哥!!!你看這個!!!』

  『新聞連結。』

  『你昨天交代的時候是不是馬上就要跟這個姓李的廠商合作啊?』

  『這人賣假藥!已經死了三個了,現在吃這些藥的被找到了,剛剛又有四個進危重了,有一個還在咱們醫院,而且對方還殺了人,天吶,任哥你真是幸好及時認錯悔改,不然你就跟他牽扯上了,那些協助賣假藥的醫生今天也抓進去好幾個。』

  任峰揚一下子給嚇清醒了。

  瞪大了眼睛,連忙點開那些連結,將事情大概的看過一遍,尤其是那被打了碼還讓人背後生寒的嬰兒屍體。

  就想起昨天那小朋友上門,告訴他一切還沒晚呢,他積極認錯積極補償還能再搶救一下。

  而他雖然認了錯,也回想起自己當初想要做什麼,要是父親看見該要怎麼罵他,及時收手,但心中多少還有些疙瘩在的。

  畢竟做這種事情的可不是他一個人。

  他這一認錯,真失去了不少東西,至少五年內的評級都不會再有了,斷了一部分他往上爬的路。

  但現在那點不滿也全都消失,只剩下了慶幸和憤怒。

  大廠賣假藥,還殺害了一個五六個月大的孩子??

  他怎麼敢每天裝的人模狗樣說自己其實也是為了病人和醫生著想的??

  而且如果不是雲寶昨天來了這一趟,讓他拒接了下午跟對方要簽訂的合同的電話,現在他就不是在床上停職,而應該是在警局接受調查了。

  他抬手,抱住自己的腦袋。

  最後翻出那些很信任自己的病患的微信,要將以前推薦他們的藥品全都收回來檢測。


  也許之前他還可以狡辯這是大廠生產不會有問題的藥物,因為不經過醫院所以便宜,對患者也好的話,現在他徹底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自己是個不稱職的醫生,但萬幸的是他還有機會補償。

  雲寶聽見這話輕輕點了點頭。

  煉小鬼這種事情本身就極其殘忍。

  比如說半夜蹲在別人房間角落嚇人,又比如說有一種強烈的念頭讓他要把書房的書桌推著離開牆面。

  而且因為年紀太小並不懂事,所以對於煉小鬼的人來說是最安全,最不管易反噬的。

  也顯得最為惡劣。

  向如雨雖然基本已經確定了,但還是被氣到發抖。

  她作為兒科醫生,雖然平時不苟言笑,也的確讓一些小朋友懼怕。

  只不過是她平時就不怎麼會笑,嚴肅慣了,但實際上很喜歡小孩子。

  「他還在這裡嗎?」

  向如雨輕聲開口問著。

  現在是白天,而且對方身上的煞氣被她打散到只剩下了薄薄一層,向如雨是看不見那小鬼的。

  「是的,他在那邊。」

  雲寶點了點頭,指了指一個角落。

  張奕雖然同情,但心中多少還有些發憷。

  幾個人下意識順著雲寶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這幾日兩人都被折騰的不輕,即便好好睡了一覺,卻還是臉色蒼白,帶著病態與疲憊。

  後知後覺明白自己是導致這些事情的罪魁禍首。

  他小小的試探性的探出去的那一小步被他又縮回來。

  一雙腥紅的眼睛落下豆大的眼淚來。

  他們不會喜歡他的,沒有人願意要他。

  他從來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連名字都沒有。

  血淚一滴一滴落下,最後那小鬼蜷縮在角落低低的嗚咽著哭。

  ——為什麼這麼難過。

  ——為什麼這麼孤獨?

  -

  屋內唯一能看見這小鬼的小糰子輕輕歪了歪自己的小腦袋,面上沒有什麼情緒,大大的貓瞳黑亮,轉頭看向有些無措的向如雨。

  「姨姨不是說要給他起個名字嗎?」

  雲寶小手叉腰,這小模樣看著可神氣。

  「名字——」

  向如雨點了點頭。

  「是的。」

  小鬼一愣,懵懵的抬頭看過去。

  眼淚還沒有擦乾淨,只是身上各處除了眼睛之外全都是黑色的朦朧霧氣,難過而可憐。

  像是蹲在角落裡慢慢腐爛的花朵,此刻正看見了往這邊偏移的陽光。

  「就叫木犀吧。」

  向如雨之前就考慮過,將這兩個字寫在白紙上,「現在剛進入三月份,木犀科落葉灌木花卉植物有一種花叫做迎春花,正是在這個時候開放,象徵著生命,活力還有希望。」

  向如雨想著今天早上的新聞報導,眼中有些憤怒又有些悲傷。

  「冬天的寒冷過去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心裡的寒冷也能過去。」

  不單單是作為一個喜歡孩子的兒科醫生,更是作為一個普通人。

  雲寶從沙發上跳下來,將那張紙拿起來,噠噠噠的走到角落。

  -

  木犀。

  小鬼沒有讀過書。

  學會的那幾句話都是被李鄭要求出去做壞事的時候學會的,並不太明白向如雨說的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這兩個字是什麼。

  「木犀是這兩個字哦,以後你就叫木犀了。」

  「啊——啊……木犀……」

  他沙啞的聲音如同嬰兒牙牙學語。

  蜷縮在角落試探著往前伸著手臂,想要觸碰。

  卻在發現自己身上滿是黑色霧氣的時候僵住。

  會影響到她的。

  他已經不是個好孩子了。


  雲寶的手更快,將木犀抱住,這個時候帶出大大的笑管來。

  奶音糯糯,溫柔又不憐憫,像是對待一同的小夥伴。

  向如雨剛剛也跟著小糰子走到了角落。

  她看不見那木犀,但也知道對方就在這裡。

  只遲疑了片刻,她蹲下身子,虛虛的將小糰子還有角落裡的木犀圈住。

  黑氣開始變淡,一點點透明。

  有什麼東西開始鬆動了。

  「下次再來要遇見好人哦。」雲寶輕輕開口。

  那雙滿是黑氣的手臂一樣的東西纏上來,抱住她,抱住向如雨。

  像是嬰孩啼哭的聲音響起。

  向如雨在最後看見了那黑色的一點點透明的小身影,還有——有些熟悉的孩童也怯怯的伸手,抱了抱她的脖子。

  ——良良。

  -

  「謝謝。」

  -

  向如雨還沒有反應過來。

  那一瞬間看見的東西全都消失,周圍安靜。

  雲寶緩緩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回頭看著向如雨。

  「姨姨,這下子事情就全都解決了。」

  向如雨保持著虛虛圈住人的姿勢,低頭看著這小糰子。

  「相信可靠雲寶,保證沒錯。」

  最後被向如雨一下子抱住,抱得很緊。

  那向來冷靜平淡身子有些嚴厲的聲音染了哭腔顫抖。

  「謝謝。」

  ***

  三清道觀。

  上個月剛剛做的門口的牌匾因為這幾天的風吹雨淋,三清道觀的清字已經少了三點水,不知道被風雨吹到哪裡去了。

  十六歲的少年人穿著棉麻單杉在外面找了一圈。

  他眉眼有些無辜,又帶著點艷麗,看起來仿佛有點現下流行的笨蛋美人的意思在,腳步卻輕飄飄的,動作凌厲,一雙漂亮的杏眸圓潤晶亮。

  最後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這是今年的第幾次了?」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臉,似笑非笑。

  「得想個辦法把大師兄捆在道觀里才行。」

  這才出去幾天,誰也壓不住師父這漏財的運勢。

  「不然想辦法把小師姐抱回來?」

  「都不知道她想沒想我,要是下次見到再一本正經的訓我我可會生氣的。」

  到時候就搶她喜歡的那些果脯吃。

  「蘇遷,你不過來幫忙,在那邊笑什麼呢?」

  葉長安眯著自己的桃花眸,手中拿著一個木牌,柔和溫軟的青年也帶著點無奈。

  「師父一大早又出去找有緣人去了,等會兒你記得給他送飯,我估計他的早飯前又丟了。」

  蘇遷擺了擺手,揚起大大的弧度,上上下下打量了葉長安一圈,笑眯眯的開口。

  「知道了。」

  葉長安被他盯著敏感的輕輕一抖,狐疑的看過來。

  「你又在打什麼壞心思?」

  「啊?沒有啊,我只是正常打算去給師父送早飯呀。」

  臉上都沒有稜角,處處透著溫和的青年溫吞的嘆了一口氣,也不想再跟對方爭辯這件事情,手中拿著東西往外面走。

  蘇遷雖然年紀已經有十六歲,但確實在道觀裡面輩分很小。

  他是孤兒沒上過學,從小撿東西打架自己艱難的生活到十二歲,然後惹上了不好惹的人,爭鬥之後重傷高燒,差點沒活下去,被他們到處找有緣人看卦相面的師父給撿回來了。

  後來就拜師養在了道觀里。

  這可不見的,但要論跟人打架,恩,這看著可愛乖巧的傢伙八成是最凶的那一個。

  比他打鬼都要凶!

  師父不讓人省心也就算了,還光往道觀裡帶這種問題少年。

  看過他打架搞事情還有那讓人不知道如何描述的性格的葉長安低聲嘀咕了一句。


  「小病嬌。」

  蘇遷輕輕歪了歪腦袋,沒聽清楚自家大師兄在說什麼,只走過來。

  「牌匾上的字又掉了,我沒找到,等會兒師兄你再給李師傅打個電話讓他來修一修——恩?這是什麼東西?」

  葉長安手裡拿著的東西是一個小木牌。

  上面刻著幾個字。

  名字是——木犀。

  「師妹拜託的,等會兒要放在那邊的屋子裡供上,應該是昨天新聞里的那個人煉的小鬼的名字。」

  「嘖,她還真管不少閒事。」

  蘇遷輕笑一聲,伸手五指插進頭髮里,將髮絲往後捋,露出那漂亮精緻的眉眼來。

  口中喃喃。

  葉長安只眯著眼睛溫和的掃了對方一眼。

  「等會兒吃什麼呢?」

  「……師兄你別再不小心把蘿蔔當成土豆炒就行了,酸辣蘿蔔絲——我不喜歡。」

  ——

  「都已經弄好了。」

  已經一天過去。

  李鄭在這樣的追捕下居然還堅挺著沒有落網,小糰子坐在沙發上,兩條小短腿來回的搖擺,手中拿著電話。

  「嗯嗯,麻煩長安師兄惹。」

  那一口認真柔軟的小奶音。

  葉長安在那邊溫溫和和的笑,才開口。

  「對了,今天早上蘇遷還抱怨你不給他打電話不管他呢。」

  雲寶:「……沒有,我明明總告訴他為人處世的道理!」

  葉長安在那邊憋著笑。

  也難怪蘇遷總跟雲寶生悶氣。

  好歹也十六歲了,整天被自家五六歲的小師姐跟著教導為人處世的道理。

  葉長安倒也沒繼續這個對話。

  簡單說了幾句道觀現在的情況,小糰子就掛了電話。

  看著手機上的另一個號碼陷入沉思。

  最後愉快的決定今天就先到這裡。

  問題少年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她作為師姐要讓小師弟感受到師姐的關懷!

  那麼晚上再給他發一篇靜心的詩經讓他賞閱好了。

  對方嘴上罵罵咧咧,已經因為情緒激動被警察懷疑是不是除了賭還沾了其他東西而被控制。

  此刻更是言語激烈。

  在怔愣的良良父母身旁顯得行為暴怒。

  造成悲劇只是因為自己太過於相信家人,他們還沒能從突然知道的真相之中回過神來。

  向如雨聽見這話最終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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