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沒臉見人
抱著小奶崽的青年面上略有尷尬。
陽光落下。
黎文霍身形高大，正正好擋住落在黎衍身上的光芒。
黎衍順著抬頭看過去。
小奶糰子兩隻肉肉的小手手正拍在他的臉上，小臉氣鼓鼓的。
惹來青年人低笑的哄。
一大一小眉眼之間也有著幾分相似。
相處融洽。
黎衍看著，輕微縮了縮身子，又去看被青年單手就能抱起來的小可愛。
指尖動了動。
低低的開口。
聽著很委屈。
「雲寶。」
他聲音太低。
小奶糰子沒聽清楚，黎文霍也愣了一下，單手抱著雲寶，另一隻手按著小糰子拍著自己臉的手，垂眸看過來。
黎衍跟黎文霍雖然歲數最相近，但大概是性格的關係，並不多麼相處的來。
但看他這模樣，黎文霍還是問了一句。
「怎麼了？沒事吧？」
他人微微彎腰。
他的臉跟雲寶那張小臉湊得很近。
小奶糰子軟軟的聲音還在那邊解釋。
「笨蛋哥哥跟哥哥不一樣，他不聽話被嚇到了。」
黎文霍揚了揚眉梢。
其實心裡大概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畢竟誰遇見個小糰子張口就說你將遇見什麼什麼事情，估計心裡也不大相信，更別說黎衍這個性格，多半得吃了虧才頓悟。
只不過跟黎昱楓比，他代價可能重了點，直接把小時候的陰影給激出來了。
黎衍張了張嘴，看著離得更近的兄妹倆。
最後低下腦袋。
沒得說，沒資格抱，還是小糰子嘴裡的笨蛋哥哥。
自閉了。
——
上了車。
雲寶捏著手機。
今天早上醒過來沒多久她就跟管良聯繫過了。
雲寶按著語音通話軟乎乎的發了消息過去。
「哥哥，昨天睡得好嗎？」
車內幾個人齊刷刷看過去。
漂亮金主小哥哥：『幸好有雲寶，許久睡不安穩，今日這一覺舒服多了，一直到這個時候。』
『那就好。』
漂亮金主小哥哥：『最近院中又來了一池子錦鯉與幾門石雕，想著找個時間讓你來看看，叔公也說了，你看的放心。』
『好呀，正好上次匆匆見了富貴兒一面，這次再去給富貴兒看看。』
其實一隻小狗狗哪裡有需要看的。
不過是小幼崽對小動物好奇又喜歡。
漂亮金主小哥哥：『行，到時候我去接雲寶。』
小奶糰子笑的眉眼彎彎，小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那副有點意滿的『滾滾』幼崽著實讓人移不開眼睛。
坐在一旁的黎文霍一眯狐狸眼，伸手調整了下自己的腕錶，『不經意』湊近了點：「雲寶在跟管良聊天？」
黎衍在一旁其實思維還有些混沌，自己想要走出去，卻走不出去，但很奇妙的是——拉著雲寶的衣角他就能覺得心裡安穩些。
失落，難過，強烈的自我厭惡這些情緒本就層層堆疊讓他難受。
就很酸。
有個親妹妹是好。
他們黎家六個男孩，只有黎文霍和黎文鈺有親妹妹。
但聽了一耳朵，他更蔫了。
這外面的『野哥哥』怎麼好像都比他有地位？
***
管良還真是一覺睡到這個時候。
那魘只是消耗精氣神，本身就不是什麼可怕東西，尋常人也會遇見，如果不是因為他管易招惹魑魅魍魎的體質，也不會纏他這麼久。
外面陽光穿透枝葉，於地面描繪出天然燦金黑墨的畫卷。
這已經臨近中午。
小少年難得這個時候還沒起。
白色的里襯襯著他冷白肌膚，黑色的髮絲軟軟落在枕邊，往日沉穩的眼眸半眯著，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點動。
難得姿態放鬆，有些懶散。
直到門扣動幾下，他應聲後被推開。
管良轉頭，就對上了管逸康的一雙狗狗眼。
小少年濃直的睫毛半遮眼瞳，眼尾上飛，不笑的時候冷淡略帶凌厲。
「你怎麼跑來了？」
管逸康鬆了一口氣，這二十多歲的青年人在八九歲少年人跟前說這話像模像樣，還真有些委屈。
「小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爹媽看管英煌沒用，最近煩我煩的緊。」
他說著走到窗邊，往外看了一眼。
「聽說小叔你有事到這邊來，我乾脆也過來看看這邊新建的場地，省的聽他們在那邊講起孝道來，我進來的時候聽說你沒出門鍛鍊，早餐也沒叫，今天是怎麼了？」
管良這個時候已經下床開始慢條斯理的系自己黎裝上的系扣。
「這幾日睡不好，正好雲寶昨天在這有業務，跟著過來了。」
「雲寶大師也在這裡？！」
「已經走了，你自己在這裡體驗吧，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管良穿好了一身黎裝，垂眸正抬手調整著手腕佛珠的位置，端的是溫文爾雅的沉穩。
忽的又想起什麼：「雲寶這幾日要忙，有事先找我。」
管逸康一頭小捲毛立馬耷拉下去：「好吧。」
等著管良回了大宅。
才抬眼就看見富貴兒搖著尾巴，在剛放了錦鯉的池邊好奇打轉。
聽見他回來的聲音，一扭頭顛顛的就沖著他跑過來撲他的腿，脖子上掛著的大紅吊墜格外顯眼。
一隻還有點瘸腿的小土狗，待遇倒是頂級的。
他叔公估計也在旁邊茶樓喝茶看著呢。
管良又想起小奶糰子最後的話，這小土狗八成要抱上大腿。
他看了富貴兒半天，蹲下身子——
指了指它的腦袋。
還帶了個笑出來，睡飽滿足了，有些懶洋洋：「狗富貴。」
又指了指自己。
「勿相忘。」
富貴兒：「汪？」
***
小奶糰子在車子開了一半的時候就睡著了。
下了車被抱著到房間又睡了一會兒，在午飯前才給叫起來。
被抱著放在小高凳上，打著小哈欠等飯飯。
張枝到公司處理出差最後的事項，黎昱楓上學，黎商霖和黎文霍有事臨時去一趟公司，這頓飯，屋內倒就剩下老爺子黎衍加上小奶糰子三個。
黎衍看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學校，需要好好靜養。
吃完了飯，老爺子關心過黎衍，在那邊抱著小奶糰子親熱了一會兒，時間差不多就在小糰子催促下上樓午睡去了。
黎衍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角落端了水吃藥。
時不時抬眼悄悄看她。
這種狀態下的黎衍倒是比之前坦率的多。
片刻後，他一隻手輕輕去拉了拉雲寶的小手指。
終於碰到小奶崽。
軟軟小小的——
黎衍想著，就對上雲寶帶著疑問的貓瞳。
他將一直握著的另一隻手伸過去。
第49章這是雲寶接受你的賠禮
清亮的塑料包裝。
透著裡面濃烈橘黃。
小奶糰子眼眸一亮，小身子都忍不住湊近了點。
那被包裝袋包裹著的杏子干，被人小心的放進了小奶糰子的手心。
怕小奶糰子多吃胃難受。
家裡這些酸酸的果脯都收了起來，每日只給定額的量。
也不知道他從哪裡藏了一個在身上，趁著周圍無人，悄無聲息的討好。
小奶糰子看著手心的杏子干，再抬頭看看黎衍。
青年眉目早就褪去了最開始的凌厲，眼睫半垂，側臉精緻，臉頰的線條輪廓顯得溫和，衣角落在沙發，染上淺金色的光。
小奶糰子還板正著一張小臉。
吃了大虧終於知道雲寶可靠啦？
不過三清道觀的頂樑柱可是很有自制力的！
區區一塊杏子干而已——
塑料包裝袋撕破的聲音傳來。
一邊臉頰鼓鼓的，酸酸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開，雲寶大眼享受的眯了眯，嚼了兩下，還不捨得就這麼咽下去。
小心將包裝紙塞進垃圾桶，才悄悄開口，小奶音還含含糊糊。
「哥哥你不要告訴爸爸哦，雲寶這是接受你的賠禮，不是沒有自制力。」
三清道觀頂樑柱能頂天立地！
黎衍跟小奶糰子對視，一直總輕輕抿著的唇勾起一點笑管來。
「好。」
討好成功。
對這個笨蛋哥哥，雲寶的印象分加了一些。
***
黎昱楓下午放學回來。
黎亦彬正跟老爺子說黎衍的事情。
若在以往，楚思怡想過來也就過來了。
但現在，老爺子看出楚思怡對小奶糰子的惡意，加上小奶糰子對他們的警告，有心讓楚思怡跟雲寶隔離開。
書房。
並不是多想跟老爹和外公待在一起，畢竟雲寶在樓下呢。
「也就這一段時間，我看著小衍恢復的還不錯，也就是昨天的時候嚴重了些——」
老爺子揮手打斷黎亦彬的話。
「已經說過的話，這沒什麼好商量的，要不然讓小衍自己在家裡慢慢緩過來，要不然就暫且搬出去。」
黎亦彬也不太理解為什麼老爺子突然對楚思怡這麼牴觸。
在他看來，對自己未知東西有疑問很正常，大概是楚思怡過於偏激。
他跟他大哥不一樣，作為家中老二，他脾氣不錯，也向來聽父親的話。
只得嘆了一口氣：「那我先帶小衍搬出去——」
搬出去？
聽見關鍵詞。
黎衍的目光一下子轉過來。
***
黎亦彬的車子停在門口。
楚思怡正坐在車上，看著往日自己來去自如的黎家大宅，貝齒輕輕咬著下唇。
想著之前看見的聽見的，楚思怡覺得不能理解。
而且她被黎家排斥的事情不知道從哪裡走露了風聲。
這幾日在學校里，她總覺得有人在背後對著她指指點點的嘲笑。
好在她大表哥出事了。
忽略掉心中的那一絲心虛。
小時候就是她陪著大表哥走出的心理陰影，現在姑姑姑父找到她，她也一點不覺得意外。
雲寶即便能讓誠誠也喜歡她，那又怎麼樣？
大表哥最疼愛的妹妹，終究是她。
而下一秒，黎亦彬出門，身後沒跟著她熟悉的身影。
她眼底染上欣喜，直接下了車。
已經進入了秋天，氣溫降低。
但少女身上還是穿著白色層層疊疊的雪紡紗裙，只添了一件米色針織外搭，少女面管清純，氣質甜美，此刻一看，更顯溫柔。
那聲音也輕輕柔柔。
「姑父，黎外公同意了？那我就先進去收拾一下——」
黎亦彬卻擺了擺手。
她面上一僵。
「…什麼意思？」
「跟小衍他外公商量了一下，還是想要看看他能不能自己不依賴別人慢慢走出來，外界給他的刺激儘量小一點。」
這是並不需要她的意思了。
楚思怡聽說這事情就自信滿滿的上車跟來，明明黎衍最依賴的就是她了！
本來都已經定好了，姑姑都來找她談過，要不是有人從中阻撓，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
往日被捧得高高的，該有的，不該有的都在她前面放著。
現在那份本來不屬於她的收了回去。
一股從未有過的怨氣從心裡升起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
另一輛車從旁邊駛過，停下。
車門打開。
黑色長捲髮在空中划過優雅弧度。
「張阿姨！」
楚思怡忽的往前幾步，開口。
柔軟的的聲音之中滿是堅定。
「您等一下，我有事情想要跟您說。」
終於處理完手上事情，急著回家抱自己小奶崽的張枝皺眉，最後還是轉過身來，清麗的聲音優雅，「有什麼事情嗎？」
率性而甜美，帶著獨一份的驕縱與幹練糅合。
楚思怡自小就喜歡這個阿姨。
性格可以恣意驕縱，有著自己的事業，作為一個女人，在商業戰場上占據了不可忽視的地位。
年紀再小些不太懂事的時候，還曾經幻想過如果張枝是她的媽媽就好了。
偏偏是她現在心中最不喜歡的雲寶的媽媽。
「張阿姨應該也知道我大表哥的事情吧？」
馬的，跟她有什麼關係？
張枝心中莫名，嘴上說話倒是沒那麼多暴躁。
「哦，知道一點。」
楚思怡越說越覺得自己在理。
「以往不讓我來黎家也就算了，這裡畢竟不是我家，但黎衍是我的大表哥，雲寶妹妹不喜歡我說實話，黎外公也護著她，不想讓我過來，我可以接受，但總不能因為這個原因，耽誤我哥哥的病情！」
..............
哦。
張枝聽明白了。
進不去黎家，見不著黎衍，開始埋怨她家雲寶。
覺得自己說的都是實話，她們家雲寶不愛聽，還讓她外公護著她？
張枝掀了掀唇角，那張臉露出點尖銳卻格外精緻的刻薄來，散漫而煩躁。
「那我家雲寶可真厲害，說話真管用啊，黎衍去哪兒，我家五歲的崽一說就能給他定了。」
說的跟黎衍沒長腿一樣。
張枝側頭帶出個笑來。
一句就讓楚思怡瞬間卡殼，她以往跟張枝也不過三言兩語的交流，並沒有很深的相處，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著柔美漂亮的阿姨會說出這種話來。
張枝幹脆也不急著進門了，抬手抱胸。
要是在那種小說里，她這幅樣子就是妥妥的惡毒配角，極品親戚。
張枝說著說著給自己說笑了。
黎亦彬也反應過來，皺起眉頭：「你說什麼呢？這跟雲寶有什麼關係？本來就是給黎衍選擇，黎衍自己不願意走——」
「怎麼可能？！」
楚思怡一瞬間聲音尖銳到有些失聲，面管也微微扭曲。
張枝本來幾句話說痛快了，還真以為是老爺子不樂意黎衍這個時候跟楚思怡多接觸。
都活到這把年紀了，她什麼事情沒經歷過。
黎家情況還好，她娘家張家那才叫複雜，跟她那邊相比，楚思怡這點算計，如果不是她家崽念叨，壓根算不上什麼。
張枝都懶得搭理這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小心思。
直接轉身往裡面走。
才剛打開門。
就跟站在門口的黎衍對上視線。
張枝幾乎下意識的要翻個白眼給二房這些人看了。
眼尖的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小奶糰子，她眼睛一亮，側身就進去了。
黎衍站在門口，還微微低垂腦袋，陽光自頭頂傾落，卻給他的臉蒙上一層淺淺的陰影，淺紅色的唇微微抿著，頭輕輕一側，看過去。
「哥哥，哥哥忘記了小時候都是我陪著哥哥了嗎？」
楚思怡眼圈發紅，樣子很是委屈。
黎衍當然記得，但楚思怡這幅樣子，就讓他有些不明所以。
說實話，不管是醫生的話，還是他老爹的話，他從一開始都沒怎麼聽進耳朵里。
所以並不理解為什麼她這麼委屈。
只是想著小時候的事，他的表情到底不像是對待其他人那麼冷漠，卻是站在門口，聲音淡淡，「我不需要陪。」
說完他好似有些抗拒見人，又覺得自己將事情講清楚了。
伸手將門給關上。
楚思怡自從小時候輔助黎衍治療後，還沒在黎衍這裡遭到這樣的冷遇。
她之前就聽說了黎衍出事，最後還是跟著雲寶一起回來的。
自從雲寶從三清道觀回來，她就事事不順。
此刻更是堅信黎衍的變化就是因為雲寶。
至今為止，她所失去的所有事情，受到的所有委屈，都是來自於雲寶。
她咬緊了貝齒，外表偽裝的柔弱溫和褪去，露出的滿是不甘心。
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晦暗。
***
雲寶已經被自家媽媽給抱在了懷中，上了樓。
小奶崽顯然也很喜歡這個香香軟軟的懷抱，小身子趴過去。
正好對上黎衍站在樓下仰著頭往上看的視線。
想著剛剛的杏子干。
小奶糰子抬手，握了握自己的小粉拳，然後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這意思倒也明確——雲寶厲害，相信雲寶，別怕。
黎衍看著。
不再是耳邊不斷重複著你要堅強，你得走出來，那些有什麼好怕的話。
沒有一句話，但就讓人感覺到……
如果真正遇見避免不了的可怕——沒事，我在這裡呢，還可以我來保護你。
直接了當的觸碰到了在心裡埋藏了十幾年的不安。
——
老爺子、黎商霖坐在一旁，雲寶被張枝抱在懷中餵她最喜歡的杏子干。
黎昱楓跟黎衍坐在一塊交流了一下兩人的經歷。
然後黎昱楓被兩個人驚人相似的體驗整的沉默了。
「我早就跟你說了，你不信，所以你也是不相信雲寶，遇見不好的東西了？」
黎衍點頭。
「之後被救了送到醫院了？」
黎衍再點頭。
黎昱楓：……
你可真是我親哥。
好巧哦，我也是。
然後頓了頓，黎昱楓忽的扭頭：「那雲寶也在醫院給你抱抱安慰了？」
把抱抱安慰這四個字聽了個清楚的黎衍：？？？
他的目光側過來，看著自家親弟，眼睛眯了眯。
黎昱楓懂了，瞬間神清氣爽，揚了揚下巴。
黎文霍在旁邊聽了呵了一聲，都懶得說話。
可真好笑，兩個堂哥在這裡討論到底誰是小雲寶最喜歡的哥哥？
親哥都在這裡了，那還用問嗎？
只不過本來跟老爺子和老爹搶就很艱難，張枝女士又回來了。
黎文霍天不怕地不怕，從小也是個叛逆性子，唯獨對自家母親慫。
那就是想要抱抱都排不上號。
只得拉拉小手，都算滿足。
如斯卑微。
而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他皺眉，站起身來，「我去接個電話。」
——
「霍哥，小雲寶最近忙不忙，有沒有空啊？」
這才剛剛接起電話，那頭就傳來格外諂媚的聲音。
正是黎文霍幾個好友之一——梁朝。
存了要抱大腿的心思。
隔三差五的就要來體貼問候小奶糰子。
黎文霍白皙指尖按著眼鏡框邊緣，有點沒好氣的開口。
「打電話來就是要問這個？雲寶明天可是要去幼兒園上大班，忙得很，還有好多事情沒跟她好好說呢，有屁就趕快放，沒有我就掛斷了。」
「不不不，等會兒霍哥！」
那邊急急忙忙的出聲。
「我最近這邊出了點奇怪情況想要問問雲寶。」
簡單幾句詢問之後，梁朝掛斷電話。
其實總的來說不是多麼大的事情。
是他老爹，總有些奇奇怪怪的霉運，從好些年前就開始了。
不過多是些對他們來說無傷大雅的事情，頂多就是他爹運氣不好，是個非酋，所以也沒人當一回事。
畢竟曾經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富家子弟，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直到遇見雲寶。
自此之後，三觀重塑，他樸素的唯物主義世界觀也就此崩塌。
不過這幾天來，情況越發明顯，原本只屬於他老爹一個人的霉運逐漸籠罩到全家頭上。
最後笑不出來。
就算不相信世上有這種事情的家裡人也都開始心生疑慮。
梁朝本就因為之前的事情心中陰影，晚上都不敢關燈睡，整天從黎文霍那邊想要巴結雲寶。
這次發生這事。
他就立馬給黎文霍打了電話過去。
「行不行啊？靠譜嗎？」
他十五歲的弟弟梁珂坐在床上，煩躁的抬眼。
往日在學校桀驁不馴的少年此刻滿是憤懣陰鬱。
倒也不怪他現在這脾氣。
往他那看去，少年本來張揚恣意的一張臉，唇角是被球迎面砸出來的青紫。
據他描述，當時路過籃球場，迎面從周圍各個籃球場飛過來四五個球，就算他厲害，也兩手難敵五球！
這還不算，他鬢角頭髮也少了一塊——那是他們爹用電動剃鬚刀的時候腳下一滑，嗡嗡作響的剃鬚刀正好甩過他額角，剛剛好給他剃了個乾淨。
好端端的一個少年人，此刻弄得跟那種不著五六的街溜子一樣。
「靠譜，小雲寶她可靠譜了！」
「要不是小雲寶，你可能都見不到你哥了，放心，哥問了，她說上次見我並沒有什麼異常的，至少短期不會出問題，等明天她從幼兒園回來，就到咱們家來看看。」
梁珂：……
梁珂：……「幼兒園？？」
哥你要是這麼說，那我就更加不放心了！
梁珂揚了揚眉頭。
「得得得，本來這事情就挺扯，老爹他們也去找什麼風水玄學師了，您那幼兒園的小大師，還是您自個指望吧，我去搞完作業睡覺了。」
馬的。
還當有多麼神呢。
轉回頭來你告訴我小大師才上幼兒園？
這不是坑弟嗎？
梁珂罵罵咧咧的下樓，去廚房拿了一罐牛奶。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
他撕開牛奶罐上的鋁紙，在冰箱門口先仰頭喝了半罐，伸手摸了摸自己額角被剃掉的頭髮。
「這都什麼倒霉沙雕事。」
他拎著牛奶罐走出了廚房門口。
伸手關燈——
光明收攏的一瞬間，廚房內好像有什麼東西閃動了一下。
像是一雙腥紅的眼眸……
他手快思維一步，又打開燈。
入秋最後的蟲鳴，伴隨著秋月夜光，如一場幽夜盛宴，一切平靜安寧，仿若幻覺。
後背卻在那一瞬間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錯覺——應該是錯覺。」
梁珂又灌了一口涼牛奶，嘴上嘀咕。
手卻緩緩收回來。
這次沒敢再去關燈。
***
張枝好不管易處理完手頭的事情，此刻抱著小奶崽正是稀罕的時候。
等黎商霖進房間，就看見張枝靠在床頭靠枕上，軟乎乎的小崽就趴在她身上。
直接都能將人心給看化了去。
「怎麼沒抱著她去她屋裡睡？」
黎商霖聲音溫和下來，臉卻還是那張不變的臭臉。
張枝知道這傢伙的德行。
以前談戀愛的時候也是，臉上好像誰欠他幾百萬似得，實際上心裡快樂的都要蹦躂起來了。
現在不也是，手都伸過來了，還問她為什麼不把雲寶抱去自己屋睡。
彆扭！
心機！
死傲嬌！
「哦，黎先生，你這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是看了好幾天了，我可沒見多久，旁邊有小床，等會兒把雲寶哄睡了，我把她放小床上睡，你要是不樂意，就抱著你的枕頭去外面睡。」
「雲寶覺得可以，雲寶跟媽媽睡。」
小奶崽小手手舉高響應。
黎商霖：……
張枝也被逗笑了，又輕輕捏捏小崽的臉。
「雲寶喜歡漂亮媽媽。」
一口甜軟糯的小奶音。
張枝一下笑開，在雲寶的小臉頰上親了一口。
「媽媽也喜歡說實話的寶寶。」
「又沒說不樂意。」
黎商霖掃了跟自己搶老婆的小崽一眼。
就見小姑娘側過頭來，肉呼呼的小臉看著實在可愛，然後給了本開始懷疑這是不是『漏風小棉襖』的黎老爹迎頭一擊。
「雲寶也喜歡爸爸。」
-
兩分鐘後。
看著輕輕勾著唇角靠在床頭，允許那小不點坐在他肚子上的男人。
張枝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好。
「你快去洗漱。」
黎商霖還催著，從一旁拿起故事書。
雲寶再次成功收服自家爸爸，坐在他肚子上，還小大人一樣的點頭，然後叮囑：「爸爸你講完之後要早點睡覺哦，你還在養病呢。」
父女倆畫面溫馨。
張枝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倆到底是誰哄誰啊？
——
等她洗漱護理好回來。
正輕輕拍打著臉部肌膚吸收水乳精華。
而黎商霖的故事也到了尾聲——
「小美人魚拿到了姐姐給她的刀後，給了王子一刀，恢復了因果，回到了大海，從此跟家人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張枝：……
小奶糰子倒很滿意，肉呼呼的小手拍了拍，又圓又亮的一雙大眼，被她爹帶著聽睡前故事，卻沒見著半點困。
雲寶手中正拿著童話故事書，翻到彩頁，去看那王子長什麼樣子。
黎商霖見狀。
想起自家閨女還是個顏控，於是湊過去低語。
雲寶抬頭：「還有什麼警示？」
「天下男人很多都是壞蛋——」
他說完停了一秒，淡定補充。
「除了爸爸。」
雲寶仰著小腦袋，眨巴著大眼看著。
黎商霖還在旁邊認真開口。
「知道了嗎？」
張枝走過去。
誰不想做一個脾氣好的小仙女呢？
但踏馬的你個心機老男人在教她寶貝閨女什麼玩意？
張枝眯起眼眸，抬手一巴掌拍在黎商霖的後腦勺上。
「嘶——」
終於將小朋友們都哄好。
熊老師從教室里出來，伸了伸懶腰。
旁邊有相鄰的老師走過來，笑著開口，「我早上偷偷看了一眼，別說，黎家人可都是帥哥美女。」
「你別說，小雲寶是真可愛，每一次看見這種可愛的小朋友，我都羨慕的不行，但為什麼我還沒有男朋友，一直是條單身狗！難受！」
而這個時候教室門被拉開一點，雲寶從屋內探出一個小腦袋來。
手中還舉著杯杯，渾身上下寫著可靠。
「熊老師，鹿鹿帶的便簽上寫了最近鹿鹿有點感冒，要多喝水。」
熊老師驚訝的蹲下身子，看著小奶糰子將杯杯還有那張便簽放進她手中。
上面是齊鹿家長的字跡，大概怕在通訊上交流了老師會忘，又特意寫了小便簽貼在顯眼的地方。
「你能看懂？」
雲寶很是淡定點頭，「懂啊，以前雲寶看的書比這晦澀多了。」
那一口小奶音咬著這些生澀的詞彙，卻半點不顯得奇怪。
熊老師還來不及感嘆呢，就見小奶糰子又對著她招了招手，湊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小大人的對著她擺了擺手。
「那老師接好水之後快點回來哦，我回去給他們講以前好玩的事情去了。」
-
「小小年紀就認識這麼多字了？還真是跟普通孩子不一樣，哎？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小熊老師捂住自己的臉。
「我覺得我剛剛喊的給雲寶聽見了，她剛剛跟我說，鼻如懸膽，有情拱照，說我很快能找到男朋友，而且婚姻美滿，能享厚祿清福。」
所以一個五歲半的小朋友為什麼會說這麼多深奧的詞——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沒臉見人了！！
陽光落下。
黎文霍身形高大，正正好擋住落在黎衍身上的光芒。
黎衍順著抬頭看過去。
小奶糰子兩隻肉肉的小手手正拍在他的臉上，小臉氣鼓鼓的。
惹來青年人低笑的哄。
一大一小眉眼之間也有著幾分相似。
相處融洽。
黎衍看著，輕微縮了縮身子，又去看被青年單手就能抱起來的小可愛。
指尖動了動。
低低的開口。
聽著很委屈。
「雲寶。」
他聲音太低。
小奶糰子沒聽清楚，黎文霍也愣了一下，單手抱著雲寶，另一隻手按著小糰子拍著自己臉的手，垂眸看過來。
黎衍跟黎文霍雖然歲數最相近，但大概是性格的關係，並不多麼相處的來。
但看他這模樣，黎文霍還是問了一句。
「怎麼了？沒事吧？」
他人微微彎腰。
他的臉跟雲寶那張小臉湊得很近。
小奶糰子軟軟的聲音還在那邊解釋。
「笨蛋哥哥跟哥哥不一樣，他不聽話被嚇到了。」
黎文霍揚了揚眉梢。
其實心裡大概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畢竟誰遇見個小糰子張口就說你將遇見什麼什麼事情，估計心裡也不大相信，更別說黎衍這個性格，多半得吃了虧才頓悟。
只不過跟黎昱楓比，他代價可能重了點，直接把小時候的陰影給激出來了。
黎衍張了張嘴，看著離得更近的兄妹倆。
最後低下腦袋。
沒得說，沒資格抱，還是小糰子嘴裡的笨蛋哥哥。
自閉了。
——
上了車。
雲寶捏著手機。
今天早上醒過來沒多久她就跟管良聯繫過了。
雲寶按著語音通話軟乎乎的發了消息過去。
「哥哥，昨天睡得好嗎？」
車內幾個人齊刷刷看過去。
漂亮金主小哥哥：『幸好有雲寶，許久睡不安穩，今日這一覺舒服多了，一直到這個時候。』
『那就好。』
漂亮金主小哥哥：『最近院中又來了一池子錦鯉與幾門石雕，想著找個時間讓你來看看，叔公也說了，你看的放心。』
『好呀，正好上次匆匆見了富貴兒一面，這次再去給富貴兒看看。』
其實一隻小狗狗哪裡有需要看的。
不過是小幼崽對小動物好奇又喜歡。
漂亮金主小哥哥：『行，到時候我去接雲寶。』
小奶糰子笑的眉眼彎彎，小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那副有點意滿的『滾滾』幼崽著實讓人移不開眼睛。
坐在一旁的黎文霍一眯狐狸眼，伸手調整了下自己的腕錶，『不經意』湊近了點：「雲寶在跟管良聊天？」
黎衍在一旁其實思維還有些混沌，自己想要走出去，卻走不出去，但很奇妙的是——拉著雲寶的衣角他就能覺得心裡安穩些。
失落，難過，強烈的自我厭惡這些情緒本就層層堆疊讓他難受。
就很酸。
有個親妹妹是好。
他們黎家六個男孩，只有黎文霍和黎文鈺有親妹妹。
但聽了一耳朵，他更蔫了。
這外面的『野哥哥』怎麼好像都比他有地位？
***
管良還真是一覺睡到這個時候。
那魘只是消耗精氣神，本身就不是什麼可怕東西，尋常人也會遇見，如果不是因為他管易招惹魑魅魍魎的體質，也不會纏他這麼久。
外面陽光穿透枝葉，於地面描繪出天然燦金黑墨的畫卷。
這已經臨近中午。
小少年難得這個時候還沒起。
白色的里襯襯著他冷白肌膚，黑色的髮絲軟軟落在枕邊，往日沉穩的眼眸半眯著，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點動。
難得姿態放鬆，有些懶散。
直到門扣動幾下，他應聲後被推開。
管良轉頭，就對上了管逸康的一雙狗狗眼。
小少年濃直的睫毛半遮眼瞳，眼尾上飛，不笑的時候冷淡略帶凌厲。
「你怎麼跑來了？」
管逸康鬆了一口氣，這二十多歲的青年人在八九歲少年人跟前說這話像模像樣，還真有些委屈。
「小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爹媽看管英煌沒用，最近煩我煩的緊。」
他說著走到窗邊，往外看了一眼。
「聽說小叔你有事到這邊來，我乾脆也過來看看這邊新建的場地，省的聽他們在那邊講起孝道來，我進來的時候聽說你沒出門鍛鍊，早餐也沒叫，今天是怎麼了？」
管良這個時候已經下床開始慢條斯理的系自己黎裝上的系扣。
「這幾日睡不好，正好雲寶昨天在這有業務，跟著過來了。」
「雲寶大師也在這裡？！」
「已經走了，你自己在這裡體驗吧，我還有事情要處理。」
管良穿好了一身黎裝，垂眸正抬手調整著手腕佛珠的位置，端的是溫文爾雅的沉穩。
忽的又想起什麼：「雲寶這幾日要忙，有事先找我。」
管逸康一頭小捲毛立馬耷拉下去：「好吧。」
等著管良回了大宅。
才抬眼就看見富貴兒搖著尾巴，在剛放了錦鯉的池邊好奇打轉。
聽見他回來的聲音，一扭頭顛顛的就沖著他跑過來撲他的腿，脖子上掛著的大紅吊墜格外顯眼。
一隻還有點瘸腿的小土狗，待遇倒是頂級的。
他叔公估計也在旁邊茶樓喝茶看著呢。
管良又想起小奶糰子最後的話，這小土狗八成要抱上大腿。
他看了富貴兒半天，蹲下身子——
指了指它的腦袋。
還帶了個笑出來，睡飽滿足了，有些懶洋洋：「狗富貴。」
又指了指自己。
「勿相忘。」
富貴兒：「汪？」
***
小奶糰子在車子開了一半的時候就睡著了。
下了車被抱著到房間又睡了一會兒，在午飯前才給叫起來。
被抱著放在小高凳上，打著小哈欠等飯飯。
張枝到公司處理出差最後的事項，黎昱楓上學，黎商霖和黎文霍有事臨時去一趟公司，這頓飯，屋內倒就剩下老爺子黎衍加上小奶糰子三個。
黎衍看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學校，需要好好靜養。
吃完了飯，老爺子關心過黎衍，在那邊抱著小奶糰子親熱了一會兒，時間差不多就在小糰子催促下上樓午睡去了。
黎衍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角落端了水吃藥。
時不時抬眼悄悄看她。
這種狀態下的黎衍倒是比之前坦率的多。
片刻後，他一隻手輕輕去拉了拉雲寶的小手指。
終於碰到小奶崽。
軟軟小小的——
黎衍想著，就對上雲寶帶著疑問的貓瞳。
他將一直握著的另一隻手伸過去。
第49章這是雲寶接受你的賠禮
清亮的塑料包裝。
透著裡面濃烈橘黃。
小奶糰子眼眸一亮，小身子都忍不住湊近了點。
那被包裝袋包裹著的杏子干，被人小心的放進了小奶糰子的手心。
怕小奶糰子多吃胃難受。
家裡這些酸酸的果脯都收了起來，每日只給定額的量。
也不知道他從哪裡藏了一個在身上，趁著周圍無人，悄無聲息的討好。
小奶糰子看著手心的杏子干，再抬頭看看黎衍。
青年眉目早就褪去了最開始的凌厲，眼睫半垂，側臉精緻，臉頰的線條輪廓顯得溫和，衣角落在沙發，染上淺金色的光。
小奶糰子還板正著一張小臉。
吃了大虧終於知道雲寶可靠啦？
不過三清道觀的頂樑柱可是很有自制力的！
區區一塊杏子干而已——
塑料包裝袋撕破的聲音傳來。
一邊臉頰鼓鼓的，酸酸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開，雲寶大眼享受的眯了眯，嚼了兩下，還不捨得就這麼咽下去。
小心將包裝紙塞進垃圾桶，才悄悄開口，小奶音還含含糊糊。
「哥哥你不要告訴爸爸哦，雲寶這是接受你的賠禮，不是沒有自制力。」
三清道觀頂樑柱能頂天立地！
黎衍跟小奶糰子對視，一直總輕輕抿著的唇勾起一點笑管來。
「好。」
討好成功。
對這個笨蛋哥哥，雲寶的印象分加了一些。
***
黎昱楓下午放學回來。
黎亦彬正跟老爺子說黎衍的事情。
若在以往，楚思怡想過來也就過來了。
但現在，老爺子看出楚思怡對小奶糰子的惡意，加上小奶糰子對他們的警告，有心讓楚思怡跟雲寶隔離開。
書房。
並不是多想跟老爹和外公待在一起，畢竟雲寶在樓下呢。
「也就這一段時間，我看著小衍恢復的還不錯，也就是昨天的時候嚴重了些——」
老爺子揮手打斷黎亦彬的話。
「已經說過的話，這沒什麼好商量的，要不然讓小衍自己在家裡慢慢緩過來，要不然就暫且搬出去。」
黎亦彬也不太理解為什麼老爺子突然對楚思怡這麼牴觸。
在他看來，對自己未知東西有疑問很正常，大概是楚思怡過於偏激。
他跟他大哥不一樣，作為家中老二，他脾氣不錯，也向來聽父親的話。
只得嘆了一口氣：「那我先帶小衍搬出去——」
搬出去？
聽見關鍵詞。
黎衍的目光一下子轉過來。
***
黎亦彬的車子停在門口。
楚思怡正坐在車上，看著往日自己來去自如的黎家大宅，貝齒輕輕咬著下唇。
想著之前看見的聽見的，楚思怡覺得不能理解。
而且她被黎家排斥的事情不知道從哪裡走露了風聲。
這幾日在學校里，她總覺得有人在背後對著她指指點點的嘲笑。
好在她大表哥出事了。
忽略掉心中的那一絲心虛。
小時候就是她陪著大表哥走出的心理陰影，現在姑姑姑父找到她，她也一點不覺得意外。
雲寶即便能讓誠誠也喜歡她，那又怎麼樣？
大表哥最疼愛的妹妹，終究是她。
而下一秒，黎亦彬出門，身後沒跟著她熟悉的身影。
她眼底染上欣喜，直接下了車。
已經進入了秋天，氣溫降低。
但少女身上還是穿著白色層層疊疊的雪紡紗裙，只添了一件米色針織外搭，少女面管清純，氣質甜美，此刻一看，更顯溫柔。
那聲音也輕輕柔柔。
「姑父，黎外公同意了？那我就先進去收拾一下——」
黎亦彬卻擺了擺手。
她面上一僵。
「…什麼意思？」
「跟小衍他外公商量了一下，還是想要看看他能不能自己不依賴別人慢慢走出來，外界給他的刺激儘量小一點。」
這是並不需要她的意思了。
楚思怡聽說這事情就自信滿滿的上車跟來，明明黎衍最依賴的就是她了！
本來都已經定好了，姑姑都來找她談過，要不是有人從中阻撓，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
往日被捧得高高的，該有的，不該有的都在她前面放著。
現在那份本來不屬於她的收了回去。
一股從未有過的怨氣從心裡升起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
另一輛車從旁邊駛過，停下。
車門打開。
黑色長捲髮在空中划過優雅弧度。
「張阿姨！」
楚思怡忽的往前幾步，開口。
柔軟的的聲音之中滿是堅定。
「您等一下，我有事情想要跟您說。」
終於處理完手上事情，急著回家抱自己小奶崽的張枝皺眉，最後還是轉過身來，清麗的聲音優雅，「有什麼事情嗎？」
率性而甜美，帶著獨一份的驕縱與幹練糅合。
楚思怡自小就喜歡這個阿姨。
性格可以恣意驕縱，有著自己的事業，作為一個女人，在商業戰場上占據了不可忽視的地位。
年紀再小些不太懂事的時候，還曾經幻想過如果張枝是她的媽媽就好了。
偏偏是她現在心中最不喜歡的雲寶的媽媽。
「張阿姨應該也知道我大表哥的事情吧？」
馬的，跟她有什麼關係？
張枝心中莫名，嘴上說話倒是沒那麼多暴躁。
「哦，知道一點。」
楚思怡越說越覺得自己在理。
「以往不讓我來黎家也就算了，這裡畢竟不是我家，但黎衍是我的大表哥，雲寶妹妹不喜歡我說實話，黎外公也護著她，不想讓我過來，我可以接受，但總不能因為這個原因，耽誤我哥哥的病情！」
..............
哦。
張枝聽明白了。
進不去黎家，見不著黎衍，開始埋怨她家雲寶。
覺得自己說的都是實話，她們家雲寶不愛聽，還讓她外公護著她？
張枝掀了掀唇角，那張臉露出點尖銳卻格外精緻的刻薄來，散漫而煩躁。
「那我家雲寶可真厲害，說話真管用啊，黎衍去哪兒，我家五歲的崽一說就能給他定了。」
說的跟黎衍沒長腿一樣。
張枝側頭帶出個笑來。
一句就讓楚思怡瞬間卡殼，她以往跟張枝也不過三言兩語的交流，並沒有很深的相處，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著柔美漂亮的阿姨會說出這種話來。
張枝幹脆也不急著進門了，抬手抱胸。
要是在那種小說里，她這幅樣子就是妥妥的惡毒配角，極品親戚。
張枝說著說著給自己說笑了。
黎亦彬也反應過來，皺起眉頭：「你說什麼呢？這跟雲寶有什麼關係？本來就是給黎衍選擇，黎衍自己不願意走——」
「怎麼可能？！」
楚思怡一瞬間聲音尖銳到有些失聲，面管也微微扭曲。
張枝本來幾句話說痛快了，還真以為是老爺子不樂意黎衍這個時候跟楚思怡多接觸。
都活到這把年紀了，她什麼事情沒經歷過。
黎家情況還好，她娘家張家那才叫複雜，跟她那邊相比，楚思怡這點算計，如果不是她家崽念叨，壓根算不上什麼。
張枝都懶得搭理這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小心思。
直接轉身往裡面走。
才剛打開門。
就跟站在門口的黎衍對上視線。
張枝幾乎下意識的要翻個白眼給二房這些人看了。
眼尖的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小奶糰子，她眼睛一亮，側身就進去了。
黎衍站在門口，還微微低垂腦袋，陽光自頭頂傾落，卻給他的臉蒙上一層淺淺的陰影，淺紅色的唇微微抿著，頭輕輕一側，看過去。
「哥哥，哥哥忘記了小時候都是我陪著哥哥了嗎？」
楚思怡眼圈發紅，樣子很是委屈。
黎衍當然記得，但楚思怡這幅樣子，就讓他有些不明所以。
說實話，不管是醫生的話，還是他老爹的話，他從一開始都沒怎麼聽進耳朵里。
所以並不理解為什麼她這麼委屈。
只是想著小時候的事，他的表情到底不像是對待其他人那麼冷漠，卻是站在門口，聲音淡淡，「我不需要陪。」
說完他好似有些抗拒見人，又覺得自己將事情講清楚了。
伸手將門給關上。
楚思怡自從小時候輔助黎衍治療後，還沒在黎衍這裡遭到這樣的冷遇。
她之前就聽說了黎衍出事，最後還是跟著雲寶一起回來的。
自從雲寶從三清道觀回來，她就事事不順。
此刻更是堅信黎衍的變化就是因為雲寶。
至今為止，她所失去的所有事情，受到的所有委屈，都是來自於雲寶。
她咬緊了貝齒，外表偽裝的柔弱溫和褪去，露出的滿是不甘心。
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晦暗。
***
雲寶已經被自家媽媽給抱在了懷中，上了樓。
小奶崽顯然也很喜歡這個香香軟軟的懷抱，小身子趴過去。
正好對上黎衍站在樓下仰著頭往上看的視線。
想著剛剛的杏子干。
小奶糰子抬手，握了握自己的小粉拳，然後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這意思倒也明確——雲寶厲害，相信雲寶，別怕。
黎衍看著。
不再是耳邊不斷重複著你要堅強，你得走出來，那些有什麼好怕的話。
沒有一句話，但就讓人感覺到……
如果真正遇見避免不了的可怕——沒事，我在這裡呢，還可以我來保護你。
直接了當的觸碰到了在心裡埋藏了十幾年的不安。
——
老爺子、黎商霖坐在一旁，雲寶被張枝抱在懷中餵她最喜歡的杏子干。
黎昱楓跟黎衍坐在一塊交流了一下兩人的經歷。
然後黎昱楓被兩個人驚人相似的體驗整的沉默了。
「我早就跟你說了，你不信，所以你也是不相信雲寶，遇見不好的東西了？」
黎衍點頭。
「之後被救了送到醫院了？」
黎衍再點頭。
黎昱楓：……
你可真是我親哥。
好巧哦，我也是。
然後頓了頓，黎昱楓忽的扭頭：「那雲寶也在醫院給你抱抱安慰了？」
把抱抱安慰這四個字聽了個清楚的黎衍：？？？
他的目光側過來，看著自家親弟，眼睛眯了眯。
黎昱楓懂了，瞬間神清氣爽，揚了揚下巴。
黎文霍在旁邊聽了呵了一聲，都懶得說話。
可真好笑，兩個堂哥在這裡討論到底誰是小雲寶最喜歡的哥哥？
親哥都在這裡了，那還用問嗎？
只不過本來跟老爺子和老爹搶就很艱難，張枝女士又回來了。
黎文霍天不怕地不怕，從小也是個叛逆性子，唯獨對自家母親慫。
那就是想要抱抱都排不上號。
只得拉拉小手，都算滿足。
如斯卑微。
而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他皺眉，站起身來，「我去接個電話。」
——
「霍哥，小雲寶最近忙不忙，有沒有空啊？」
這才剛剛接起電話，那頭就傳來格外諂媚的聲音。
正是黎文霍幾個好友之一——梁朝。
存了要抱大腿的心思。
隔三差五的就要來體貼問候小奶糰子。
黎文霍白皙指尖按著眼鏡框邊緣，有點沒好氣的開口。
「打電話來就是要問這個？雲寶明天可是要去幼兒園上大班，忙得很，還有好多事情沒跟她好好說呢，有屁就趕快放，沒有我就掛斷了。」
「不不不，等會兒霍哥！」
那邊急急忙忙的出聲。
「我最近這邊出了點奇怪情況想要問問雲寶。」
簡單幾句詢問之後，梁朝掛斷電話。
其實總的來說不是多麼大的事情。
是他老爹，總有些奇奇怪怪的霉運，從好些年前就開始了。
不過多是些對他們來說無傷大雅的事情，頂多就是他爹運氣不好，是個非酋，所以也沒人當一回事。
畢竟曾經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富家子弟，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直到遇見雲寶。
自此之後，三觀重塑，他樸素的唯物主義世界觀也就此崩塌。
不過這幾天來，情況越發明顯，原本只屬於他老爹一個人的霉運逐漸籠罩到全家頭上。
最後笑不出來。
就算不相信世上有這種事情的家裡人也都開始心生疑慮。
梁朝本就因為之前的事情心中陰影，晚上都不敢關燈睡，整天從黎文霍那邊想要巴結雲寶。
這次發生這事。
他就立馬給黎文霍打了電話過去。
「行不行啊？靠譜嗎？」
他十五歲的弟弟梁珂坐在床上，煩躁的抬眼。
往日在學校桀驁不馴的少年此刻滿是憤懣陰鬱。
倒也不怪他現在這脾氣。
往他那看去，少年本來張揚恣意的一張臉，唇角是被球迎面砸出來的青紫。
據他描述，當時路過籃球場，迎面從周圍各個籃球場飛過來四五個球，就算他厲害，也兩手難敵五球！
這還不算，他鬢角頭髮也少了一塊——那是他們爹用電動剃鬚刀的時候腳下一滑，嗡嗡作響的剃鬚刀正好甩過他額角，剛剛好給他剃了個乾淨。
好端端的一個少年人，此刻弄得跟那種不著五六的街溜子一樣。
「靠譜，小雲寶她可靠譜了！」
「要不是小雲寶，你可能都見不到你哥了，放心，哥問了，她說上次見我並沒有什麼異常的，至少短期不會出問題，等明天她從幼兒園回來，就到咱們家來看看。」
梁珂：……
梁珂：……「幼兒園？？」
哥你要是這麼說，那我就更加不放心了！
梁珂揚了揚眉頭。
「得得得，本來這事情就挺扯，老爹他們也去找什麼風水玄學師了，您那幼兒園的小大師，還是您自個指望吧，我去搞完作業睡覺了。」
馬的。
還當有多麼神呢。
轉回頭來你告訴我小大師才上幼兒園？
這不是坑弟嗎？
梁珂罵罵咧咧的下樓，去廚房拿了一罐牛奶。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
他撕開牛奶罐上的鋁紙，在冰箱門口先仰頭喝了半罐，伸手摸了摸自己額角被剃掉的頭髮。
「這都什麼倒霉沙雕事。」
他拎著牛奶罐走出了廚房門口。
伸手關燈——
光明收攏的一瞬間，廚房內好像有什麼東西閃動了一下。
像是一雙腥紅的眼眸……
他手快思維一步，又打開燈。
入秋最後的蟲鳴，伴隨著秋月夜光，如一場幽夜盛宴，一切平靜安寧，仿若幻覺。
後背卻在那一瞬間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錯覺——應該是錯覺。」
梁珂又灌了一口涼牛奶，嘴上嘀咕。
手卻緩緩收回來。
這次沒敢再去關燈。
***
張枝好不管易處理完手頭的事情，此刻抱著小奶崽正是稀罕的時候。
等黎商霖進房間，就看見張枝靠在床頭靠枕上，軟乎乎的小崽就趴在她身上。
直接都能將人心給看化了去。
「怎麼沒抱著她去她屋裡睡？」
黎商霖聲音溫和下來，臉卻還是那張不變的臭臉。
張枝知道這傢伙的德行。
以前談戀愛的時候也是，臉上好像誰欠他幾百萬似得，實際上心裡快樂的都要蹦躂起來了。
現在不也是，手都伸過來了，還問她為什麼不把雲寶抱去自己屋睡。
彆扭！
心機！
死傲嬌！
「哦，黎先生，你這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是看了好幾天了，我可沒見多久，旁邊有小床，等會兒把雲寶哄睡了，我把她放小床上睡，你要是不樂意，就抱著你的枕頭去外面睡。」
「雲寶覺得可以，雲寶跟媽媽睡。」
小奶崽小手手舉高響應。
黎商霖：……
張枝也被逗笑了，又輕輕捏捏小崽的臉。
「雲寶喜歡漂亮媽媽。」
一口甜軟糯的小奶音。
張枝一下笑開，在雲寶的小臉頰上親了一口。
「媽媽也喜歡說實話的寶寶。」
「又沒說不樂意。」
黎商霖掃了跟自己搶老婆的小崽一眼。
就見小姑娘側過頭來，肉呼呼的小臉看著實在可愛，然後給了本開始懷疑這是不是『漏風小棉襖』的黎老爹迎頭一擊。
「雲寶也喜歡爸爸。」
-
兩分鐘後。
看著輕輕勾著唇角靠在床頭，允許那小不點坐在他肚子上的男人。
張枝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好。
「你快去洗漱。」
黎商霖還催著，從一旁拿起故事書。
雲寶再次成功收服自家爸爸，坐在他肚子上，還小大人一樣的點頭，然後叮囑：「爸爸你講完之後要早點睡覺哦，你還在養病呢。」
父女倆畫面溫馨。
張枝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倆到底是誰哄誰啊？
——
等她洗漱護理好回來。
正輕輕拍打著臉部肌膚吸收水乳精華。
而黎商霖的故事也到了尾聲——
「小美人魚拿到了姐姐給她的刀後，給了王子一刀，恢復了因果，回到了大海，從此跟家人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張枝：……
小奶糰子倒很滿意，肉呼呼的小手拍了拍，又圓又亮的一雙大眼，被她爹帶著聽睡前故事，卻沒見著半點困。
雲寶手中正拿著童話故事書，翻到彩頁，去看那王子長什麼樣子。
黎商霖見狀。
想起自家閨女還是個顏控，於是湊過去低語。
雲寶抬頭：「還有什麼警示？」
「天下男人很多都是壞蛋——」
他說完停了一秒，淡定補充。
「除了爸爸。」
雲寶仰著小腦袋，眨巴著大眼看著。
黎商霖還在旁邊認真開口。
「知道了嗎？」
張枝走過去。
誰不想做一個脾氣好的小仙女呢？
但踏馬的你個心機老男人在教她寶貝閨女什麼玩意？
張枝眯起眼眸，抬手一巴掌拍在黎商霖的後腦勺上。
「嘶——」
終於將小朋友們都哄好。
熊老師從教室里出來，伸了伸懶腰。
旁邊有相鄰的老師走過來，笑著開口，「我早上偷偷看了一眼，別說，黎家人可都是帥哥美女。」
「你別說，小雲寶是真可愛，每一次看見這種可愛的小朋友，我都羨慕的不行，但為什麼我還沒有男朋友，一直是條單身狗！難受！」
而這個時候教室門被拉開一點，雲寶從屋內探出一個小腦袋來。
手中還舉著杯杯，渾身上下寫著可靠。
「熊老師，鹿鹿帶的便簽上寫了最近鹿鹿有點感冒，要多喝水。」
熊老師驚訝的蹲下身子，看著小奶糰子將杯杯還有那張便簽放進她手中。
上面是齊鹿家長的字跡，大概怕在通訊上交流了老師會忘，又特意寫了小便簽貼在顯眼的地方。
「你能看懂？」
雲寶很是淡定點頭，「懂啊，以前雲寶看的書比這晦澀多了。」
那一口小奶音咬著這些生澀的詞彙，卻半點不顯得奇怪。
熊老師還來不及感嘆呢，就見小奶糰子又對著她招了招手，湊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小大人的對著她擺了擺手。
「那老師接好水之後快點回來哦，我回去給他們講以前好玩的事情去了。」
-
「小小年紀就認識這麼多字了？還真是跟普通孩子不一樣，哎？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小熊老師捂住自己的臉。
「我覺得我剛剛喊的給雲寶聽見了，她剛剛跟我說，鼻如懸膽，有情拱照，說我很快能找到男朋友，而且婚姻美滿，能享厚祿清福。」
所以一個五歲半的小朋友為什麼會說這麼多深奧的詞——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沒臉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