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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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月色確實很好,一地銀輝如水。

  上官潛雙手負後,緩步慢行,月色下背影修長挺拔。

  喬寶清本不想再理他,奈何旺盛的好新奇作祟,她走了一段到底憋不住了,趕上兩步道:「喂,你們到底誰贏了?」

  上官潛瞥她一眼:「你看不出來?」

  喬寶清不由地有點臉紅,這話問得好像她多不學無術似的。好在有月色的遮掩,她倒也不覺得有多窘迫,理直氣壯地道:「看出來了誰還問你?」

  上官潛不答,卻道:「你剛才在席上一直偷看我,就是想問我這個?」

  問個問題而已,廢話怎這麼多?喬寶清有些不耐煩的點頭。

  「你怎麼不去看趙鶴堂?」

  「我為什麼要看他?我願意看誰就看誰。」喬寶清哼了一聲,「你真虛偽,當面滿口叫人家趙兄,背後就直呼人全名。」

  「我虛偽?」上官潛轉頭,看著她微微一笑,「傻姑娘,你以後才知道到底誰虛偽。」

  「你又說人家壞話,難道你和他有仇?」

  喬寶清只是順口一說,不想上官潛居然點頭:「自然是有仇,不然我為什麼不喜歡他?」

  喬寶清驚呼一聲,好奇心一下爆了棚,忘形之下拽住他的手臂追問:「什麼仇?」

  上官潛道:「奪妻之恨算不算?」

  「你哪來的妻子?什麼時候成的親?」喬寶清一頭霧水。

  上官潛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你只幫他說話,以前說我小人之心,現在又說我虛偽,胳膊肘總往外拐,從不向著我。這樣還不算奪妻之恨?」

  「……你滿口胡言!」慢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的喬寶清一下子滿面暈紅,恨恨地握拳用力捶他。

  上官潛不痛不癢地由她捶,腳下步伐依舊,身形穩穩的晃都不晃一下,口中低低笑道:「難道我說錯了,你雖然表面上幫著他,可心裡其實是向著我的?」

  「鬼才向著你!」喬寶清捶了幾下捶得手疼,原本準備罷手了的,聽聞他又來調侃她,恨得去掐他胳膊上的肉,「我說的都是事實,哪有偏幫誰?趙大哥幫我這麼多忙,我說他兩句好話怎麼了——你真討厭,肉怎麼這麼硬!」捶得手酸就算了,居然連掐都掐不動,還險些折了她的指甲!

  上官潛失笑道:「習武之人自然筋骨結實,我若是軟腳蝦,你才該抱怨呢。」

  月光下,上官潛偏頭,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你猜?」

  喬寶清信口道:「我猜你多半是技不如人,打輸了,所以才說這麼多廢話,不肯爽快告訴我。」

  上官潛不笑了,嘆了口氣,道:「喬姑娘,這回你是真聰明。」

  喬寶清呆了呆——她都做好了要嘲笑他的準備,可真的聽見他認輸,她怎麼好像並沒想像里那種開心解氣的感覺?總是他不正經地惹她跳腳,難得尋到一個能還回去的機會,她卻連譏諷的話語都不想說出來了。

  一隻大掌按上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做什麼垮了臉?趙鶴堂的武功在年輕一代中若排第二,無人敢稱第一,我輸給他是情理中的事,不算丟臉。我再不喜歡他,也要承認他在武學上的造詣勝過我許多。」

  從喬寶清的角度看,上官潛的側臉在月光下顯得英挺又憂鬱,話語中流露著淡淡的落寞,她從沒見過他在不正經外還有這一面,心裡不由跟著覺得悶悶的,決定不計較在她頭頂上揉來揉去的爪子了。

  「這個,勝敗乃兵家常事,」她有些彆扭地試圖安慰他,「趙大哥年紀比你大,練武的時間比你長,武功好些是正常的,就像你的功夫也比我好一樣,你要多練嘛,早晚會趕上他的。」

  上官潛的手一頓。他其實不過是逗她逗成習慣,瞧見她又呆又蠻的小模樣就想調戲一把,沒想到這次會有意外收穫,他在立刻笑出來惹毛她和繼續示弱兩個選項中猶豫片刻,果斷選了二。

  於是他的側臉就顯得更憂鬱了:「武學一道,除了勤學苦練外,天賦也是很重要的。」手掌自然緩慢下滑,搭到她的肩上,「恐怕我的天賦及不上他,再練也沒用。」

  「你這麼想就不對了,我爹說了,做人怎麼都好,一定不能有暮氣,還沒開始就覺得自己不行,自己對自己都沒信心,這怎麼可以呢?」喬寶清嚴肅地教育他,「尤其武學一道,學無止境,一時勝敗是最平常的事,要越挫越勇才對。」

  上官潛簡直要對她刮目相看了——喬盟主教女也不是完全不靠譜嘛,這些話聽著就很有一代武學大師的風範,只可惜他卻捨不得落實到行動上,把愛女教成了個半壺水,一身花拳繡腿卻自信爆棚,害他總覺得不逗她實在是一項損失。


  然後他就覺得掌下的纖肩沒有精神地頹了下去,喬寶清低落地道:「我想我爹了,他到底在哪裡?」

  上官潛心中一軟,欲言又止。他垂睫遮去眼中的精光,證據還是太少了啊,又不能打草驚蛇,否則現在就可以讓她認清偽君子的真面目了。

  「別想那麼多了,」他安慰地拍拍她,「明天我們出去,在并州城裡轉一轉,打聽一下有沒有你爹的消息。」

  「對了!」她猛地擡頭,「剛才怎麼沒想起來,和趙大哥說一下你的猜測?說不定他知道最有可能對我爹不利的人是誰。」

  「不行。」上官潛立刻否決,道,「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如果那個人知道他脅迫你爹的事情泄露了,說不定會狗急跳牆,為了銷毀證據,而危及喬叔叔的性命。」

  這個理由其實有許多漏洞,但喬寶清關心則亂,一聽會讓她爹爹陷入更危險的處境中,心臟就嚇得一顫,連忙打消了之前的念頭。

  上官潛收回了手,道:「進去吧,好好睡一覺,明天才有精神出門。」

  喬寶清這才發現已經到了她住的院子,她哦了一聲,有氣無力地沖他揮了下手,走回自己房間。

  **

  次日一早,兩人就相約出了門。

  喬寶清對并州一無所知,全由著上官潛東走西繞地帶路,進了一家名為「靜茗樓」的茶樓。

  這間茶樓分上下兩層,占地闊大,一樓大廳二樓雅間,因為時辰尚早,客人只有兩三個。

  喬寶清頗有些莫名其妙地跟著上官潛找了個靠門邊的位置坐下,道:「我不想喝茶,只想打聽我爹的消息。」

  上官潛先隨意報了幾個茶點的名字給在桌邊等候的小二,把他打發走後,才轉回頭笑道:「想打聽消息,最好的去處就是這裡了。這間茶樓雖然不是并州城裡檔次最高的,卻是最大的。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會進來歇歇腳,因此什麼樣的消息都會流傳出來,你看到靠在樓梯邊拎著籃子、頭包白巾的幾個人沒有?」

  喬寶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點了點頭。

  「那是專門兜售各種乾果的,他們每天從早到晚都在茶樓里,聽到的小道消息再多也沒有了,你若是嫌光喝茶沒什麼趣味,花上幾個銅板,就可以叫一個過來把這陣子最熱門的消息都說與你聽。」

  喬寶清驚訝地張了嘴,覺得大開眼界:「他們除了賣果子還賣消息?」

  上官潛卻又搖頭,笑道:「算不上,只是為了賺錢罷了。事情到了他們嘴裡多半都會誇張許多,真真假假,還需要自己分辨。」

  「原來是這樣,」喬寶清收回了一直望向那邊的目光,有點失望地道,「那我們還要不要叫一個過來?」

  「現在不用,」上官潛溫和地道,「若是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再去問個詳細不遲。」

  喬寶清聽他早已做好安排,微微定下心來,這時小二滿臉笑容地吆喝著過來上茶點,她便暫時把注意力轉移到那堆碗碟上了。

  隨著日頭升高,茶樓里的人漸漸多起來。就像上官潛說的,各個社會層級的都有,有穿著樸素的普通百姓,也有白胖挺肚的富商,有帶著兵器的江湖中人,也有巡街累了進來坐一會的衙門差役,喬寶清前面那一桌,甚至還有個極瘦的書生,抱著本翻卷了邊的破書,在人聲嘈雜里埋頭苦讀。

  他們就在這茶樓里坐了一天,喝了一肚子各種各樣的茶水,聽了一腦子或家長里短或離奇古怪的消息。

  而喬寶清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居然是關於李小姐的。

  那個人一落座就抱怨,出門沒看黃曆,差點被李小姐的車撞到,她的丫頭還倒過來怪他走路不長眼,驚到了她家小姐。坐他對面的人便安慰他,叫他忍了算了,知府的千金講不得道理,等她嫁到趙老爺府上時,多去吃幾趟流水席,把受的氣都吃回來。

  喬寶清心裡咯噔一下,往旁邊傾了傾身,半掩住口低聲道:「哪個趙老爺?」

  「就是趙盟主。」上官潛也低聲回道,「他是并州城裡的大地主,一般百姓不懂江湖上的事,就叫他趙老爺。我曾與你說過,趙鶴堂和李小姐快要定親了,你忘了?」

  喬寶清腦子裡一片凌亂:「可趙大哥堅持沒有,他說是下人們亂傳的。」她很不想懷疑趙鶴堂一直說謊,但再亂傳也不會傳到大街上的路人都在說吧?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對雙方的名聲都會有很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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