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醋意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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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醋意桃桃

  視野內夜色濃稠,星星點點的燈火暈開朦朧的光圈,錯落在雨幕里,獨特又奇異。

  許昭意邊說邊拉上窗簾,將細雨和凌亂的思緒隔絕在外。

  「啊?」

  鍾婷茫然地看著她,大腦宕機了幾秒。

  許昭意突然不想解釋。

  她大腦轉得飛快,睜眼說瞎話的時候,照樣臉不紅心不跳。

  「沒事。」

  許昭意垂了垂眼瞼,輕聲笑了笑,「就是被我同桌搞得煩,開窗通了通風,結果有野貓溜進來了。」

  鍾婷沒瞧出什麼端倪,也沒多想,隨手將果盤放在床頭柜上,「跟你商量個事兒。」

  「嗯?」

  許昭意抬眸。

  「我媽剛看了我的成績單,正氣得發抖,我怕她半夜想不開,」鍾婷抱著她的被子眨眨眼,「您最親愛的妹妹正值危難之際,你是不是該施以援手收留她?」

  「不好意思,我這裡不收垃圾。」

  許昭意無動於衷。

  鍾婷瞪了她一眼,縮進許昭意的被子裡,對她的冷酷無情完全免疫。

  「我不管,要是我不好過,我就到你床前高歌一曲《今夜無人入眠》。」

  「你跟我鬥智鬥勇的心思要是用在學習上,肯定突飛猛進。」

  許昭意輕聲嗤笑道,扯了下被子,「你回去抱被褥過來。」

  「愛你!」

  鍾婷朝她比了個心,利落地從床上爬起來。

  臥室里安靜下來。

  許昭意的視線落在梁靖川留下的盒子上,停留了幾秒,上前拆掉了包裝。

  盒子裡裝著蛇腹線關西襟的暗紅色水手服、明黃色格裙和西式制服,還有一些設計精巧的小物。

  許昭意怔了怔。

  風格很雜亂,不過——

  梁靖川大約是直接按價格買的,什麼貴買什麼。

  簡單粗暴,但也沒踩雷。

  許昭意不一樣,她剛入坑的時候,就照著網上攻略買經典款,像什麼山吹黃格、comoni豬肝格一類的,直接買齊全了。

  「不行,不合適,不能收。」

  許昭意面無表情地把東西原樣裝回去,平靜而冷淡。

  理智告訴她不能要,無功不受祿,收了算什麼事兒啊?

  但是她有收集控,就跟女孩永遠缺一支口紅一樣,她的衣櫃永遠缺JK。

  自我催眠了幾個回合後,許昭意閉了閉眼睛,難受又心疼地捂了捂心口。

  「為什麼我年紀輕輕就要經受這樣的誘惑?」

  她的自制力不像大風颳來的,倒像是大風颳走的。

  ——

  春末夏初的雨連綿多日,氣溫跟著降下來,風中捎帶著寒意。

  小禮堂內交流會散了場,各班自行組織家長會,學生大多聚在報告廳里,烏泱泱地吵得人心煩意亂。

  許昭意昨晚睡得不太好,早飯也沒來得及吃,在座位上昏昏欲睡了好一會兒,拎著傘朝場外走去。

  轉過拐角許昭意就撞見了人,長身玉立,背影高瘦也熟悉。

  她稍稍頓住腳步,困意散了大半。

  電梯已然到達,梁靖川似乎並沒注意。

  他正背對著她,修長的手指劃了下手機屏幕,垂眸專注地看著。

  「你不進去嗎?」

  許昭意忍不住提醒道。

  有首詩怎麼背的來著?

  你站在電梯口看風景,看風景的人正在等電梯,甚至想暴躁地推開你。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踏進電梯時偏頭看向她,手機在掌心打了個旋兒,「早上的轉帳是什麼意思?」

  「嗯?」

  許昭意差點沒跟上他跳脫的思路,「哦,昨天的禮物我挺喜歡,不太想還給你,但我不能白拿你東西吧,所以我就想,乾脆把錢轉給你好了。」

  梁靖川沒有搭腔,眸色淡淡的,說不出來什麼情緒。


  許昭意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又摸不到他的心思,不太自在地輕咳道,「怎麼了?」

  「為什麼別人送你就收?」

  梁靖川不答反問。

  「哈?」

  許昭意反應了好幾秒,才意識到他在說沈嘉彥,「呃,就是——」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說,「那不太一樣嘛。」

  「怎麼不一樣?」

  梁靖川湛黑的眼眸攫住她,深邃的眸底暗色沉降,「他是你男朋友嗎?」

  「當然不是。」

  許昭意不假思索地反駁道。

  她實在詫異他的腦迴路,也實在沒料到他會關注這種問題,怎麼聽都覺得荒謬到匪夷所思。

  「那是因為關係好?」

  梁靖川的嗓音淡淡的,像是捎帶著細雨中的輕寒,「我們關係不好嗎?」

  他眸底不起波瀾,問得順理成章又自然而然,卻又在無形中迫得人步步退讓。

  許昭意被噎了下,也沒意識到哪裡不對,連忙擺手,「我沒這個意思。」

  「我不差這點錢。」

  梁靖川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你不想收扔了就行。」

  許昭意沉默又費解了好幾秒,無端地想笑,「你不高興了?」

  他哪兒像是送禮的,這氣勢倒像殺人劫舍的。

  梁靖川平靜而冷淡地挪開視線,按下開門鍵。

  許昭意繞到他面前,拉著他的袖子輕輕地扯了兩下,「我這也算擔心你吃虧,為你著想好吧,這也要計較?」

  她聲音清軟勾耳,這樣輕聲細語的時候不多,但格外的婉轉動人,像是在央求在撒嬌在討饒。

  她總讓人回絕不了。

  梁靖川沉默地看了她幾秒,無奈地扯了下唇,看著特挫敗,「沒有。」

  她對他的情緒波動很敏銳,明明在某些方面遲鈍得可以。

  「要出去嗎?」

  他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緊接著說,「外面冷,你要是出去最好多穿點。」

  「嗯?」

  許昭意稍怔,真就順著他的話點頭折返,「哦哦,那你等我一下。」

  電梯門閉合的時候,許昭意突然反應過來有些不太對,有些無語地回眸看了眼。

  見鬼。

  她為什麼要這麼聽話?

  而且她讓他等著自己做什麼?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梁靖川才將手機湊到耳邊,嗓音沉而冷,「你接著說。」

  手機屏幕還停留在通話界面,九分三十四秒。

  另一端早已經繃不住了,聽到這邊沒動靜了,放肆地大笑出聲,逮著機會幸災樂禍道。

  「怎麼回事啊,我沒聽錯吧哥,您送東西都給妹子退回來了?」

  「閉嘴。」

  「還有什麼『我們關係不好嗎』,跟誰啊什麼關係啊?

  改天帶出來看看唄。」

  對面樂不可支地調侃道。

  「你想死。」

  梁靖川眉梢微攏。

  「行了,說正事。」

  對面求生欲極強地收斂了笑意,轉了話鋒,「姚磊那垃圾又活蹦亂跳地回來了,我看他不服氣啊,還想尋機會把場子找回來。

  要我說你上次下手太輕了,我找人把他再收拾一頓?」

  梁靖川眸色淡了淡,不緊不慢,「用不著你摻和。」

  對面沉默了幾秒,「那你自己提防著點,丫就一小人,玩不過就耍陰招。」

  「我知道。」

  梁靖川視線下撤,嗓音微冷沉靜。

  ——

  許昭意剛拎起外套,炫邁就進來了,亂糟糟的報告廳瞬間鴉雀無聲,炫邁逮著紀律不好的機會,訓斥了十多分鐘。

  她餓得有些心煩,心說年級主任這外號得來的非常在理。

  下樓後梁靖川還在,本來許昭意剛剛說的「等我一下」是順嘴了,不過讓人等了十幾分鐘,現在說實話可能會錘死。


  「我要找個地方吃飯,你要不要一起?

  附近有家新開的——」許昭意突然剎住了話頭,「算了,這幾天不能去美食街,咱們繞個路。」

  梁靖川垂了垂視線,「怎麼了,最近不安全?」

  「對,女孩子不適合走那裡,太危險了,」許昭意抱緊了手中的傘柄,「萬一遇到小吃攤就完了!」

  「……」

  「行吧,主要是我對小吃沒什麼抵抗力。」

  許昭意微嘆了口氣。

  梁靖川湛黑的眼眸暗色沉降,自上而下打量過她,嗓音低緩,「你又不胖。」

  她其實很瘦,腰身纖細得不盈一握,柔若無骨。

  「這話我愛聽,不過不行,根本不是體重的事,」許昭意還在苦苦掙扎,「我想少吃點垃圾食品。」

  說著,她輕拍了下自己的臉頰。

  梁靖川好笑地看著她,「怎麼,打一巴掌就清醒了?」

  「嗯,我想通了。」

  許昭意點點頭,「想美食怎麼能分心呢?

  咱們擼個烤串再走。」

  「換個地方吧。」

  梁靖川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

  雨滴砸在地面上迸裂開來,水汽迷瀅了整個世界,他撐開傘,將傘朝她的方向傾了下。

  許昭意很隨意,只想找個地方吃飯,也沒拒絕他的提議。

  只是目的地有點出人意料——

  圍欄外面大片的丁香,幽微的香氣在雨中變得濃郁,這是家別墅區改造的轟趴館,影院VR體驗桌球棋牌室一應俱全,除了餐廳應有盡有。

  DIY廚房。

  許昭意伸手拽了下他,「等等,哥,你不會是指望我下廚吧?」

  梁靖川偏頭看了她一眼。

  「梁同學,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指望我,那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許昭意表情格外嚴肅認真,「要麼被餓死,要麼被毒死。」

  對她過激的反應,梁靖川覺得有些好笑,借著挑眉的痕跡,他漫不經心地看過去,「沒打算讓你動手。」

  「我不做難道你做?」

  許昭意一言難盡地打量了他幾秒,怎麼看都覺得他會自己動手的人,「你會做飯嗎?」

  「你可以報菜名。」

  許昭意覺得他在公然裝逼,隨口報了個菜名,「我要是想吃松鼠鱖魚和響油鱔糊,也可以?」

  梁靖川無言地睨了她一眼,將雨傘扔進置傘架,徑直朝櫃檯走去。

  許昭意緊隨其後,看到他在備菜單上勾選材料,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試圖打消他的念頭。

  「你要是覺得為難你胖虎了,咱們就換個地方嘛,我覺得沒必要餓著肚子轟炸廚房。」

  可惜梁靖川很有她當年在轟趴館下廚房的風範——

  一腔孤勇,不炸廚房不回頭。

  許昭意對這人的執拗和盲目樂觀無言以對,雖然他挽袖子的樣子的確賞心悅目,但是她不樂意以身試毒。

  北歐的裝修風格有種冷淡的感覺,訂了個三小時的房間,配備完整的廚房、客廳和休息室。

  二樓的房間剛剛換過新鮮的玫瑰花束,店員拉開了窗簾,推著小推車進來送食材。

  許昭意百無聊賴地陷在沙發里,一邊感慨一邊摺紙玩。

  「你說我是有多想不開,才會留下來捨命陪君子?

  有沒有被你同桌感動到?」

  「你的捨命陪君子,就是偷偷給自己訂了份外賣?」

  梁靖川自下而上打量了她一眼,嗓音輕嘲。

  「怎麼說話呢梁同學,你同桌還是很仗義的,」許昭意輕咳了聲,心虛地縮了縮手,轉而反駁道,「我怕你被自己毒死,訂的外賣都是兩份好嗎!」

  說著,她將第一個摺紙朝他的方向推了推,「來,這是送你的。」

  「什麼玩意兒?」

  梁靖川的視線在摺紙上停留了幾秒。

  「玫瑰星指南針啊,」許昭意下巴擔在手臂上,一本正經地看著他,「我覺得你很有必要隨身帶一個,免得你自信得找不到北。」


  梁靖川半垂著視線扯了下唇角,沒反唇相譏,似乎懶得搭理她。

  隔了大半個小時,許昭意出去取了趟外賣,回來時廚房裡的香氣飄了出來。

  許昭意看了會兒他嫻熟的動作和還算正常的廚房,好奇地湊過去,「靠,你該不會真能做浙菜吧?」

  成菜後的魚肉鮮嫩,形如松鼠。

  她手裡的外賣突然不香了。

  許昭意其實吃不大慣北方菜,不過住在鍾婷家已經挺麻煩人了,她不可能在飲食上挑,更不可能整天去菜館。

  許昭意忍不住抄起筷子,手背上突然被敲了下,她一臉問號地抬眸,「幹嘛?」

  「還沒做完。」

  梁靖川果斷地端走她面前那碟魚,「你還是一邊待著吧。」

  許昭意不情不願地輕哼了聲,雖然挺想放狠話,但是衡量過後還是把外賣隨手撂一邊了。

  「行吧,勞動人民最光榮,你說了算。」

  以前在臨城,許昭意跟朋友去轟趴館,也嘗試過自己動手。

  結果別人叫嘗試做菜,她叫嘗試下毒。

  沈嘉彥對著她的黑暗料理笑到臉疼,勸她練個手再出來丟人現眼,要做個十全十美的小仙女。

  許昭意面無表情地反駁他,「有缺點的戰士終究是戰士,寶貴的蒼蠅也終究不過是蒼蠅。」

  臨了不忘錘他一頓泄憤,讓他滾。

  現在她只想把沈嘉彥那貨call過來,激動地告訴他,「我日啊老沈,原來這世上真有這種bking,我同桌十項全能啊!」

  嗯,然後再錘他一頓,緩緩自己微酸的心情。

  許昭意坐在旁邊,疊那種簡單的翅膀飛行筒,邊摺紙邊胡思亂想。

  梁靖川分了分神,撿起落在腳邊的摺紙,微微蹙眉,「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太乙真人的飛豬啊,你沒看過《哪吒》嗎?」

  許昭意湊到他身邊,朝另一側瞄準,隨手一丟,「你看,它是可以飛起來的。」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殷切的期待,翅膀飛行筒脫手後就掉在了地上。

  沒飛起來,但它完美地表演了什麼叫做「墜機」。

  「其實,我這隻飛豬,可能有點沉。」

  許昭意一本正經地給自己挽尊。

  「真蠢。」

  梁靖川半垂著視線,毫不留神地取笑她。

  「說誰呢?」

  許昭意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梁靖川你會不會說話!」

  她惡作心起,偷偷揩了把殘留的麵粉,就往他身上招呼。

  偏巧梁靖川在此時低頭,許昭意猝不及防,來不及收手。

  啪的一聲——

  梁靖川的臉側多出來道白色的印。

  原本會落在他肩膀上的巴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許昭意的手勁並不大,只是和著麵粉扇過去的效果實在「卓越」。

  周遭陷入死一樣的沉寂。

  許昭意縮回了手,連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剛剛會低頭。」

  「……」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額角狠狠抽了抽,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臉上還掛著那個白色掌印,很滑稽。

  「真對不起,真的。」

  許昭意邊笑邊往後退了退,嗓音里笑意清晰,「我這就給你找毛巾。」

  「用不著。」

  梁靖川微眯了下眼睛,嗓音里還透著點不爽。

  許昭意難得看到他的狼狽樣兒,明知道這時候該嚴肅點道歉,還是忍不住朝著作死的方向策馬奔騰。

  在她笑彎了腰的同時,梁靖川沉默著撂下手上的東西。

  梁靖川半垂著視線,壓下所有的情緒,他將袖子一點一點點撩上去,似笑非笑。

  「來,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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