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三世番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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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姌察覺道自己踩住了一個人後,連忙轉了個身。

  周述安身量高,沈姌一回頭,目光只能對上那稜角分明的喉結。在往上看,剛好是他噙笑的嘴角。

  沈姌低頭看他的腳,道:「郎君沒事吧。」

  「沒事。」周述安低沉的嗓音在沈姌發梢上拂過,「來看榜的?」

  這等語氣,落在女郎的耳朵里,與「來看我的?」沒有絲毫異處。

  沈姌抬頭看他,四目相對時,她想起了身後金榜上的那幾個大字。

  探花:隨鈺。

  榜眼:程嘉容。

  狀元:周述安。

  雖然那日躲在屏風後聽到了阿耶與他的對話,心知他學識不俗,卻也沒想到,這人,竟直接考了個狀元。

  沈姌緩緩開口,「恭喜郎君金榜題名。」

  周述安看著十七歲的沈姌,聽著這句話,不由怔怔出神。

  上輩子,我也曾在這一刻見過你,只是這句恭喜郎君,卻不是對我說的。

  你只踩了我一腳,說了一句抱歉便走了。

  那之後,滿長安都在傳,雲陽侯府的嫡長女,好似要嫁給李棣了。

  周述安道:「多謝。」

  就在這時,一個花枝招展的媒婆走到周述安面前,開始了榜下捉婿的日常操作,「郎君可成家了?」

  周述安蹙眉。

  媒婆挑了挑眉毛:「魯家有女年十六,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郎君可有意?」

  周述安看了一眼沈姌,道:「不必了。」

  媒婆的眼睛多尖了,她瞧了一眼沈姌的面相、穿著,心裡瞭然了幾分,又上前一步,用手捂住嘴,低聲道:「那納妾嗎?」

  「不納。」

  話音一落,沈姌忙道了一聲告辭,這些話,她可不方便聽。

  她拉著已經呆傻的沈謠轉身離開。

  周述安正準備追過去,與他相熟的一些學子卻忽然擋住了前路,「容暻,恭喜了,真沒想到,你頭一次來京參加科考,便中了狀元!」

  「周兄,方才那可是雲陽侯府的娘子?你從湖裡救上來的那位?誒呦,那我是不是得提前恭賀一聲了?」

  有人真心祝福,也有看不慣。

  一男子陰陽怪氣道:「平日裡瞧著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竟有如此城府。怪不得有人說,會咬人的狗不叫。」

  說話的,是盧十一郎的好友,隴西來的郎君。

  這位,連考五年都沒考上。tv更新最快

  盧十一郎今年本是奔著前三甲來的,誰知頭髮都要學禿了,才考了個第十六,再一看那個門庭、學識根本無法與自己相提並論之人中了狀元,不禁心生不甘,兼之年輕氣盛,他闊步走到周述安面前,陰惻道:「恭喜啊」

  周述安道:「多謝。」

  「嗬。」盧十一嗤笑一聲,「多謝?是、是我看走眼了,想不到你竟留了這麼一手。」

  周述安淡淡道:「看來,盧兄對周某誤解頗深。」

  盧十一怒道:「周述安,這是長安,大晉朝狀元年年有,官卻不是誰都能做的,若是通不過接下來吏部的考試,你也只能止步於此了。」

  「想做官,得先做人,不然哪來的人脈?明白嗎?」

  周述安點點頭,「多謝盧兄提點。」

  盧十一怎會知道,他眼前的這個毫無人脈的寒門之子,不但會通過吏部的考試,獲八品監察御史之職,在不久後,還會得聖人賞識,破格升為大理寺少卿,成天子近臣,帝王心腹。

  再過一年,大理寺卿連連犯錯,被逼辭官,周述安卻直接坐上大理寺卿之位。其手腕,絕非常人能及。

  盧十一轉身之前,咬牙切齒扔下一句:「那周兄可別讓我失望了。」

  周述安無奈地嘆了口氣。

  若不是為了救下落水的沈姌,這輩子,他怎麼都不會同盧十一扯上關係。

  ——

  須臾,沈謠看到了隨鈺的身影,沈姌笑她,「瞧瞧,你比人家考試的來的都早。」

  聽了這話,沈謠臉都不知道羞一下。


  她低聲對沈姌道:「阿姐,我去說聲恭喜。」

  沈姌笑道:「去吧。」

  沈謠連躲帶藏地走到隨鈺身後,揚起手裡的蒲扇沖他扇了一股風,「恭喜啊,榜眼郎。」

  隨鈺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一瞬間,眉眼間布滿了笑意,他回身看她,「謠謠,你何時來的?」

  沈謠裝傻,「自然是剛到。」

  隨鈺側頭,提眉,「真的?」

  沈謠給自己扇了扇風,「自然是真的。」

  隨鈺躬身在她耳邊道:「可我一來就看著你了。我見二姑娘笑的滿面紅光,便知自己中了。」

  沈謠身子一僵,立馬用扇子打他,「你才滿面紅光,你才滿面紅光!」

  隨鈺就這樣任她打。

  沈姌見他倆人當街沒羞沒臊地鬧開了,只好走過去道:「恭喜世子。」

  隨鈺嘴角回攏,立馬切換正經臉,道:「多謝。」

  這時候,程家的大公子走了過來,「佑安,可要一同去尚書省?」依照晉朝習俗,放榜之後,中進士的學子,第一件事就是進尚書省拜見宰相和主考官,也就是所謂的「過堂。」

  「好。」隨鈺回頭看沈謠,「等我啊。」

  沈謠囑咐他,道:「好好準備吏部的考試。」

  隨鈺點頭道:「知道了。」

  一個時辰後,眾人接連散去,恭賀聲停止,剩下了一片寂靜。

  有人思及寒窗苦讀那些年,忍不住無聲垂淚,也有人摸了摸牆上的榜單,發誓明年再來。

  金榜一貼,有人歡喜有人愁,年年皆是如此。

  李棣站在榜前,背脊僵直。

  他落榜了。

  一個粉衣裳的年輕男子從地上坐起,勾住了他的肩膀,「李兄,走吧,跟我去平康坊如何?現在你需要的,是解語花,是發泄出來。我請客!」

  李棣甩開了他。

  「不同人啊,不同命!都是來京參加科舉的,有人金榜題名,有人卻名落孫山。」男子頓了一下,彎腰繼續笑道,「有人跳進水裡救人,抱了個美嬌娘上來,也有人空著手,啥都沒撈著!」

  李棣怒道:「你住口!」

  「怎麼?還不讓人說了?!」

  李棣回頭給了他一拳。

  「媽的,你敢打小爺?你是不是我二舅舅是何人!」

  ——

  安華殿內。

  身著內侍服的幕僚低聲道:「娘娘,今年中進士的,一共二十六名。」

  許皇后端起茶碗,掃了掃浮著的茶葉末,道:「盧十一可進了前三?李棣第幾?」

  聞言,幕僚頭上的汗都要下來了。

  許皇后眉梢一挑,冷聲道:「名單給我。」

  幕僚雙手遞上。

  許皇后看了看名字,一雙明艷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狀元?不是說並無大才嗎?不是說科舉無望嗎!」

  許皇后將名單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

  幕僚低聲道:「皇后娘娘喜怒,本朝做了十年九品官的狀元郎,也不是沒有。」

  「他若是有個岳父,還能一直做九品官?」許皇后纖長的食指敲了敲桌案,不緊不慢道:「你們就是這麼給本宮辦事的?」

  幕僚胸口上下起伏,腦子不停思索,道:「娘娘,屬下心裡還有一猜測。」

  「說。」

  幕僚道:「今年的主考官是魯思,他與雲陽侯私交甚多,有沒有可能是」

  許皇后道:「想到什麼,就去查,查清楚了再來與本宮說。」

  幕僚道:「是,那李棣這個人怎麼辦?上次沈家女落水的事,他是知情的。」

  許皇后道:「給他送些銀錢過去,告訴他,本宮再給他一年機會。」

  「是。」

  許皇后深吸了一口氣,又在紙上撫了隨鈺二字,低聲道:「宣平侯府,近來可有動靜?」

  「屬下正要與娘娘說此事。」幕僚搖了搖頭道:「據屬下打探,宣平侯世子確有今年娶妻的打算,瞧那意思,是雲陽侯府的二姑娘。」推薦閱讀


  「宣平侯府若是與雲陽侯府聯姻,這關係加了一層,日後怕是對六殿下不利。」

  許皇后道:「你去鴻臚寺問問我二哥,那位回鶻的二王子何時到?」

  晉朝與回鶻的來往向來密切,回鶻每年都會用上萬匹馬來交換上萬匹絲綢,其中一部分,會在他國出售,利潤相當可觀。可今年來做這筆買賣的,不是使臣,是回鶻的二王子。

  二王子來朝意味著什麼,就不言而喻了。

  幕僚一愣,又道:「皇后娘娘放心便是。」

  ——

  隨鈺從尚書省出來後,便回了宣平侯府。

  闔府上下都在等他。

  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宣平侯夫人,都露出了笑意,一桌子好菜,一桌子好久。

  隨證(二房長子)本想給隨鈺灌倒,卻發現他不停給自己使眼神,隨鈺低聲道:「好二哥,我待會兒,有事想與我阿娘說,咱改日行不行。」

  隨證道:「算數?」

  隨鈺道:「這是自然。」

  傍晚時分,隨鈺推開了宣平侯夫人的門,低聲道:「阿娘。」

  「佑安?快、進來。」

  隨鈺進屋坐下,輕聲道:「阿娘,我想娶妻。」

  宣平侯夫人姚氏,手上的針線活一停,側頭道:「沈謠?」

  說句實在話,姚氏一向不喜歡長相太過艷麗的女子。在她看來,男兒就該一門心思走仕途,娶妻娶賢,娶了太過好看的,容易迷了心,畢竟弱冠之年的郎君,大多沒有定力。

  但沈謠呢?

  又是她看著長大的,品行也是沒的挑。雲陽侯府嫡出的二姑娘,倒也是相配。

  隨鈺道:「是。」

  姚氏繼續下針,漫不經心道:「這是你們兩個商量好的?」

  隨鈺自然了解他自己的娘,便又道:「她讓我安心考下一場。」

  吏部的下一場考試,主要看四樣,相貌、口才、書法、批閱公文的能力,這對世家出身的隨鈺來說,本就是手到擒來之事。

  聞言,姚氏緩緩道:「阿娘覺得謠謠說的對,你這心思是該收一收,最近這些日子,就別瞎折騰了。」

  隨鈺又道:「阿娘,購置聘禮、找媒人,這時間都不短,過六禮要是慢慢來,興許還得等上半年。」

  姚氏放下手中的針線,道:「你這是打定主意了?」

  隨鈺點頭,然後蹙眉道:「阿娘不喜歡她?」

  姚氏打了他一下道:「趕緊把你的眉頭鬆開!你與謠謠的這樁婚事,你阿耶早同我提過,我呢,心裡也是滿意的。阿娘只是怕你收不住心,這男兒自當以仕途為重,眼下是緊要關頭。」

  「你瞧陸三郎,比你年紀還大呢,人家也沒著急。」

  隨鈺聲音沉了沉,道:「阿娘到底是何意?」

  聞言,姚氏嘆了一口氣,這大好的日子,她也不想讓他不痛快,便退了一步,「這樣,明日我就去給你籌備聘禮,找我們長安最好的媒人來。」

  「你吏部的考試一過,阿娘親自登門。」姚氏話音一頓,又道:「你身上有功名,拿到你岳家去,也好看。」

  隨鈺鬆了一口氣,道:「勞煩阿娘了。」

  姚氏給他擺擺手,「去吧,早些休息。」

  ——

  雲陽侯府,天色漸晚。

  雲陽侯夫人坐在床側,手裡拿著撥浪鼓逗沈泓,安嬤嬤道:「夫人,那郎君可是在侯爺書房裡,待了兩個時辰了。」

  侯夫人笑道:「你還不知道他嗎?他要是喜歡誰,全寫在臉上。周述安無父無母,他心疼人家,又是留人吃飯又是留人喝酒的,未必是人家想在這兒。」

  安嬤嬤笑道:「侯爺的心思是明顯,那不知夫人是怎麼想?」

  侯夫人笑了笑,道:「你說我是不是太勢力了?這事兒要是放在幾天前,我說什麼都不能同意,眼下聽聞他中狀元,我想來想去,竟會覺得,也不錯。」

  安嬤嬤也跟著笑道:「夫人這怎麼能叫勢力呢?是那郎君的身份,實在配不得咱們府上的姑娘。」

  侯夫人抬手把沈泓交給奶娘,對安嬤嬤道:「你去把姌姌給我叫來,我問問她。」


  安嬤嬤躬身道:「是,老奴這就去。」

  ——

  半晌過後,沈姌進屋,坐下道:「阿娘找我?」

  「嗯。」侯夫人拉過她的手,搓了搓她的手心,緩緩道:「那狀元郎,你怎麼想的?」

  沈姌驚了一下,道:「阿娘是被阿耶說服了?」雲陽侯喜歡周述安,闔府上下都知道,早就不是甚秘密。

  侯夫人看著自己大女兒,笑道:「管他作甚?你怎麼想才重要。」

  沈姌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擔憂,「阿娘就不怕,他是因為阿耶才想提親嗎?」

  侯夫人道:「起初何止是怕,阿娘根本就是這麼想的!外面的流言傳的那般厲害,我一直覺得,是他做的,可後來在看看,事情並非我想的那樣。」

  沈姌沉默不語。

  侯夫人繼續道:「你可是嫌棄他門庭不顯?」

  沈姌搖頭,「絕對沒有。」

  侯夫人看了一眼窗外,轉了個話音兒道:「謠謠和隨鈺那點事,我都知道。可沒人知道,我不喜歡隨鈺那個娘。」

  沈姌道:「這是為何?」

  「一來是她條條框框太多,整日端著,二來就是她這人啊」侯夫人想到了自己剛剛那點小心思,不由輕笑出聲,「她的笑著的時候,總是給我皮笑肉不笑的感覺,總之,姚婉宜那個人,比我勢力多了,」

  沈姌道:「阿娘怎麼這樣說?」

  侯夫人道:「我就打個比方,若是侯府這時候出點什麼事,她便是再喜歡謠謠,也絕對不會伸手的。」

  沈姌連忙道:「阿娘!你說什麼呢!」

  「不說了不說了,畢竟隨鈺那孩子,我還是喜歡的。」侯夫人看著沈謠的眼睛道:「我和你阿耶想的一樣,你若肯嫁,他不會欺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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