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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學期剛開始,大一的學生們也逐漸習慣了大學的課程。閱讀

  陳溺每天過得和平時也沒兩樣,只是平常哪來和朋友們出去逛街喝奶茶的時間,有一大半都讓給了談戀愛。

  對此,路鹿有超多的不滿意。

  她一個人時偶爾羨慕,偶爾沉悶。後來幫著幾個導演系的學姐學長們去拍短片作業,好歹讓自己忙碌了起來。

  而陳溺總是在下完課就忙著看消息,然後匆匆忙忙跑到樓下。

  三四月,學校兩道的櫻花和梨花都爭相競艷,外來遊客來打卡的更是絡繹不絕。

  荷花池塘那,江轍悠閒地等人,甚至幫過往遊客拍起了照片。

  陳溺站在後邊等他轉過身,才捏著手機上前。

  「手怎麼這麼香?」江轍壓低眉骨,握著她的手又聞了一下。確實香,聞上去像是洗過好幾遍。

  陳溺解釋道:「我們剛才課上有用到實驗魚,用手抓的,太腥了。」

  外行人難以理解她們海洋系專業的課程,江轍納悶:「實驗魚?那魚呢?」

  「我的?」陳溺盯著滿池的綠意愣了愣神,半晌才說,「我的被學校里的野貓偷吃了。」

  「……」

  兩個人十指交握,走在校園大道上。

  陳溺想起室友們跟她說的,上周末拿身份證去法院聽審判的事。

  「……有個特別離奇的出軌案子,媽媽生了一對雙胞胎,有一個是親生父親的,還有一個居然是外遇對象的。」

  陳溺還在分析這件事從醫學上有多可行,為此和室友們一個晚上都在想著下次去看二審。

  江轍聽著有些心不在焉,散漫地「嗯」了聲。

  她察覺到敷衍,話語頓了一下,咬著下唇:「我說的這些都很沒勁嗎?」

  「不是,你想不想去……」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反應比平時慢半拍。問人問到一半,又不問了。

  兩個人沉默地往前走,不是回他公寓,也不像要帶她去吃飯。

  陳溺憋著,正要說話時,江轍直接拉著她攔了一輛車:「去市中心第三人民附屬醫院。」

  陳溺聞言看他一眼:「你哪不舒服啊?」

  他沒說話。

  倒是司機往後視鏡瞧了他們一眼,一看這姑娘就知道可能是個外地人。

  他好心科普了句:「小姑娘,這第三人民醫院可不是看什麼普通病的。精神、抑鬱、半身不遂的等等都在那長久住著呢。」

  陳溺聽完,有點迷惘地回過臉去看江轍。

  但後者閉眼倚著窗,壓根沒聽他們說話一般,半玩半捏著陳溺的手指。

  第三人民醫院在市中心較為偏點的位置,醫院占地面積也不大,看上去是家私立醫院,保密性很強。

  門口有人光是進來都得被錄入好幾分鐘的身份信息,但江轍仿佛是這兒的「常客」。

  不管是前台還是醫護人員,對他都眼熟。

  他拉著陳溺進門時,保安人員都未對他和他身邊的人進行核查,只是鞠了個躬。

  樓里是有電梯的,但顯示正在維修。

  江轍牽著她走安全通道,在第三樓。樓梯間很空曠,以至於他們的腳步聲踩踏得也不自覺放輕。

  一進走廊,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窒息感。不同於其他醫院裡的消毒水味,這裡更重的是一陣中西藥味。

  這條走廊的正中間掛著一張牌子————精神衛生患者住院中心。

  兩側的病房都是帶著門鎖的,偶然有護士從其中一間走出來,也會很快把門鎖上。

  而個別病室里,發出的是尖叫聲。在電療等一系列治療措施下發出歇斯底里的、絕望的慘叫。

  江轍下意識把陳溺往身邊拉近了點:「別怕,這裡住的大部分都是抑鬱症患者。」

  陳溺神情有些僵硬,訥訥:「抑鬱症嗎?」

  這條路比她想像得要長,他們走到走廊盡頭,病房號是317。

  從外面拉開玻璃窗的帘子,能看見裡面有幾個護士在給病床上的人過生日。

  病床上是一位瘦弱的中年女人,穿著藍白色條紋病服。她的長髮中參雜了一半的白色,像個孩子一樣抱著腿蜷在床上。


  當她抬起頭那一刻,江轍連忙退了一步,躲到了牆那邊。

  而陳溺正眼對上女人的臉,她呼吸都停了一瞬,本能地抬手捂住了嘴。

  這樣一個悲哀的人,怎麼會是黎中怡?

  「你媽媽……」陳溺去牽住身邊人的手,有些失語。

  江轍看著她的表情,眼神躲避了一下,點點頭:「是她。」

  普通人普遍意識里認為的抑鬱症,安靜自閉,沒有求生欲望。

  而江轍的母親還伴隨著雙相狂躁症,她自住院以來,發病次數多得數不過來。被綁、被電……都是常態。

  「你剛剛跟我說出軌的案子,我家情況也差不多。」江轍捏著她的指骨,低悶的嗓音在空靈的過道上響起,「我爸在我初二的時候被我媽發現有外遇,從結婚之前就有。」

  陳溺沒法理解:「他一開始就是抱著騙你媽媽結婚為目的嗎?」

  「嗯。」江轍頭低著,眼睛在地板上快要看出一個洞,輕聲闡述,「我爺爺不同意他和那個初戀在一起,說要是在一起就不給他一分錢花,把家產全捐了。我爸就找了一個……」

  找了一個很漂亮、很有知名度的女孩結婚。

  把婚禮辦得極其隆重,人盡皆知,就為了讓老爺子知道他死了那條和初戀在一起的心。

  指了一下病房裡的女人,江轍笑得很諷刺,滿臉看上去好像儘是漠然和想不明白:「她為了嫁給我爸很不容易。」

  不要事業,丟了愛好,背棄家庭。

  因為付出這麼多,最後發現一切都是一場騙局,所以更難接受事實。

  發現江嶸把小三帶進家裡苟且時,黎中怡從樓梯上踩空摔了下去。

  腿打著石膏那段時間,她不出門,不和任何人交流,越來越崩潰。情緒在臨界點反反覆覆,終於選擇在兒子14歲生日那天,躺進家裡那方為她建起的游泳池裡割腕了。

  黎中怡,那樣一個漂亮驕傲的女明星。

  被一段充滿謀算的婚姻、被一個滿嘴謊言的男人毀了一輩子。

  「我外公去世那天,她精神狀態已經很差,根本出不了門。但是外婆不知道……老人家身體不好,也沒人敢讓她知道。」

  黎中怡偶爾清醒,會向交代後事一樣囑託江轍:不要讓黎鏵看見她這幅樣子,寧願讓她覺得生了一個不孝女。

  她時不時也會流露出可憐他的神態。

  就像上一次來看她時,她聞到江轍身上的煙味,會勸他:「我們阿轍不要抽這麼多煙啊,對身體不好。」

  只是這種時刻實在少之又少,大多時候,黎中怡看見他那張臉就會無端躁怒,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拍打他,拿手邊上的利器攻擊他。

  「你是不該存在的啊!你為什麼會存在呢?我為什麼要把你生下來?!」

  溫柔的母親在這一刻變成了要他命的毒蛇,仇恨地掐住他脖子:「那個賤男人配有孩子?你也應該去死啊!給我去死!!」

  越瘋癲,到清醒的時候,黎中怡只會更痛苦。看著江轍滿身傷痕,從十四歲到現在。

  醫生在上次已經告誡過他,避免相見。

  血緣是個很噁心的東西。

  江轍越長大,和父親相像的五官也會越來越顯性化。

  ……

  他語氣無波無瀾,講到這也只是淡著一張臉。

  陳溺卻有點喘不過氣,生活沉暗到這種地步,實在太壓抑了。

  她看見病房裡依舊是痴呆狀態的女人,也看見了江轍往後退的一步。

  所以才連一句「會好的」安慰都不能說出口,只能握緊他冰冷的手,再緊一點,告訴他還有人陪著。

  幾個護士把病房裡的人哄睡,終於推門出來。

  為首的那位年長一點,看見江轍就皺眉:「說過了!家屬不是必要情況就別過來,嫌前幾回刺激得還不夠?」

  後邊的醫護人員拉了拉心直口快的老護士:「今天是他媽媽生日。」

  「不是我的錯啊。」江轍倚著牆,居然笑了一下,一雙黑漆的眼裡沒什麼情緒地反問她,「你說呢?」

  護士被他問得啞口無言,搖搖頭,嘆口氣離開那。

  腳步聲漸行漸遠,步入樓道里。

  江轍好像脫了力,往窗口那深深看了半分鐘,而後拉上了帘子。他伸手把陳溺圈在懷裡抱著,臉埋進她肩頸那,像在休息。

  陳溺伸手回抱住他,驀地感覺自己的鎖骨處,好像有點濕潤的東西順著她肌膚往下滑落,掉在了她心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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