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燭光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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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裡、神色里,全是對雲驚凰毫不掩飾的偏執。

  帝懿垂眸,深邃的目光凝著他那張臉,又一點點漸漸變得沉和。

  他反問:「那你又可知,雲兒對孤,意味著什麼?」

  殷戮眸色微微顫了顫,倒是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也沒有在意過。

  帝懿負手而立,面對那長天冷月,威嚴立體的五官,也多了一分往日裡不曾在人前展現出的情緒。

  「孤只比你們大幾歲,若論輩分,高你們兩代。」

  這也就意味著,帝台隱、帝長淵等人,得喊他一聲皇伯爺爺。

  若是雲驚凰當初真與帝長淵在一起,她只能算是他的孫侄媳婦。

  「因從小輩分高,人人見面皆行禮,以長輩待孤,宮中規矩所教,也是以長輩之態存之。」

  所有人都說:「你要有長輩的樣子,你要成為他們的楷模,你要為他們樹起好的榜樣。」

  太祖皇帝也說:「帝高祁不是個中用的,日後你要為他撐起一片天。」

  明明帝高祁年齡比他還大,卻因輩分,他需從小學會謹言慎言,學習龐大格局,成為一棵足以為所有人遮陰避涼的大樹。

  自小,人人皆敬畏他、害怕他。

  他連一個朋友也沒有。

  沒有會圍著他撒嬌的曦兒。

  沒有逗他開心的玉陽。

  更沒有對他說「大哥在」的兄長。

  從小都沒有。

  因為他本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大人,是應當頂天立地的存在。

  帝懿薄唇翕啟:「殷戮,好好保存那段回憶,不必逃避。」

  因他、連回憶也不曾有。

  殷戮第一次,在強大的帝懿身上,看到一股從未看到過的……

  本以為他是世間最慘之人,可帝懿與他比起來,未必好到哪兒去。

  帝懿眸色卻又漸漸柔和:

  「雲兒是第一個不懼怕孤之女子,也是唯一一個敢在孤面前撒嬌、撒潑之女子。」

  三十年來,人人見了他,如同見了閻王一般恭恭敬敬,大氣不敢出。

  只有她敢撒嬌,纏他,黏他。

  「她亦是唯一不會遵命於孤之人。」

  往常他一聲令下,要誰離開,絕無人敢再度回到他身邊。

  但云驚凰……明明他已表現出絕對的堅決,她還是會不畏懼他,來到他身邊。

  只有她在,他才感覺他是一個活著的人,是有情緒、有感官的血肉之軀,而不是一座永遠需佇立緊繃的大山。

  帝懿轉過身,目光沉沉地落在殷戮身上:

  「孤欠她,她亦是孤認定之唯一愛妻。

  無論你如何接近她,但若再敢不顧她意願傷她……」

  說到這裡,他眸色終於寒了兩分,又寒又複雜:

  「殷戮,我不想傷你!」

  那嗓音也沉沉攜寒,重而堅厲。

  殷戮直視他的眼睛,在帝懿眼中,看到了與他一樣的堅決,執意。

  不過也僅僅只是片刻,帝懿那股寒意已收斂得極好。

  「天涼了,你身子受不得寒。」

  帝懿揚出話後,親自推著那輪椅往木樓宮殿而回。

  殷戮沒有拒絕。

  他們似乎談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談。

  似乎得到答案,又似乎全無突破口。

  回到殿宇後,帝懿讓傅承祁等人為他換藥,照顧他在床上躺下。

  帝懿則又坐在那側殿裡,繼續處理白天堆積的一切物事。

  那巍峨高大的身軀,似乎永遠那麼穩重如山。

  燭光搖曳,恍若又多一抹殷戮才可看出的孤涼。

  殷戮眸色都眯了眯。

  他若心情不好,可發瘋,可殺戮,可不管不顧去做一切想做之事。

  而帝懿,無論是何種情況,何等思緒。

  饒是今日他那般刺激,帝懿還在忍著,還在為他處理西洲那些爛攤子。


  因從小的環境,帝懿永遠在做一個權衡利弊、穩控大局的人,在做一棵亘古不變、頂天立地、為所有人遮風避雨的蒼天大樹。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帝懿的視線掃了過來:

  「安心睡,孤沒那般小氣,更不會行偷襲之舉。」

  當初雲驚凰與帝台隱、褚江陵、容稷等人相談甚歡,徹夜飲酒,只要她開心,他能留下那些人在她身邊。

  更何況今日的殷戮。

  帝懿繼續處理朝政,儘量忽略心中的那些不適之感。

  殷戮眸色微深。

  似乎他不管不顧後,還有帝懿撐著。

  而帝懿那座大山一旦倒塌,恐怕……

  興許也是明白這些,帝懿才無論何時,都那般逼著他自己的穩重如山。

  那端坐的身影,恍若令殷戮看到了無數個深夜裡、在皇宮裡獨自撐著的他自己。

  殷戮心底掠過一抹煩悶,大手一揮,「嚓」的一聲,屋內所有燭光盡數熄滅。

  殷戮那冷硬的聲音亦揚出:「你也滾去睡。

  西洲之事,本帝明日自會處理!」

  帝懿長眸微微一深,大手一揚,那些熄滅的燭光又燃起。

  「你安心休養即可,明日可去行些想做之事。」

  畢竟殷戮一旦要回西洲,也再無休息之可能。

  「燭光礙眼,擾眠!」

  殷戮聲音已十分不耐煩,再次用內力將屋內蠟燭全數熄滅。

  若是再折騰,那些傷口恐怕又會崩裂。

  帝懿眸色微沉,薄唇在黑夜裡勾起一抹淺淺弧度。

  這次沒再僵持,他回到側殿的床上安寢。

  沒回明樓。

  哪怕疲憊一日,想摟著那柔軟的女子休息,但帝懿暫時不想刺激到殷戮。

  殷戮見他就在殿內入睡,情緒也安定著。

  只是閉目間,眼前卻不斷浮現起帝懿那抹穩重如山的身型……

  翌日一早。

  帝懿早早起來處理政事,殷戮也坐了過來。

  兩人各自忙碌,氣氛竟莫名和諧。

  昨夜堆積的奏摺,在兩人的處理下很快完成。

  而外面的那片林子裡,雲驚凰又帶著幾個哥哥在周圍種花。

  秋天,山上四處開了不少流華菊。

  那是一種橙色的山菊花,耐寒耐陰,即便在光線暗淡下,也絢麗如清晨的朝陽。

  雲驚凰與哥哥們四處挖了移植過來。

  一來,是殷戮只知殺戮,恐怕都沒有看過土地除了埋屍、還可開花的盛大。

  二來,帝懿要在這裡陪殷戮好幾天,她也不能去找帝懿,只能種些花在這一片,靜靜陪著阿懿~

  兩人聽到動靜轉眸間,就見外面一大片橙燦燦的花卉。

  忙碌其中的女子,似乎永遠像是朝陽般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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